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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那你再给我说说,今天爹去老宅送腊八粥,娘和二姐为什么这么生气和难过?”
大福哥一听到张子桐问到这个,脸也出有了怒气,瞪圆了眼睛,大声道,
“当然生气了,一开始咱们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过的很不好,大冬天里,没吃的,没穿的,二福都冻病了,还是元江大爷大娘给咱们送了些吃的穿的和用的,有了这些,爹娘也不舍得用掉吃掉,只管我和二福吃饱穿暖,他们饿着冻着,也要省下来东西,给爷奶送去,爹说,不管咋样,父母健在就搬离出来,是他不孝,为人的儿子的,不能在爷奶面前承欢膝下,尽孝道就算了,要是连年节俗礼这点孝心都不尽,他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张子桐听了,既为福爹心疼难过,又有气恼他的愚孝。
知道古代都比较在意伦理纲常,子不言父母是非,又都奉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个信条,可是,如果他们能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又如何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在福爹不在,福妈在家遭遇不公平待遇时,他们如果能管一管,福妈又何至于跳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何至于福爹宁愿忍受心里的良心上的谴责,违背伦理纲常也要搬离那里,这都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呀。
“一开始去那边时,连门都没进就被爷和大伯给打了出来,爹每次都被打得流血,娘每次都哭,咱们紧着裤腰带省下来的东西,都被他们扔在地上踩的乱七八糟,有一次,元江大爷觉着眼看着要过年咱们全家上下连身新衣服都没有。就送来几匹布,娘用普通的料子做了新衣服,剩下的好料子想着给那边送去,有一匹料子,二福特别喜欢,磨了娘好久,娘都不舍给她用,我记得是粉红色的,手摸上去滑溜溜的,上面的花纹也很好看。结果当时送去时,那匹料子和其他东西又被扔到了泥地里,二福看着可惜。想着他们看不上眼不要,就想拿回来,结果……被大爷家的大姐姐差点把手指头给踩断,说,送给他们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就算他们不要扔了,绞了,咱们连个布头也别想拿……”
“特别是他们家的小坏种,最不是东西,老是欺负你,不是揪你头发。就抓你的脸,前年,就只因为你吃了咱奶给你的一块松子糖。把你的嘴角都撕破了,流了一脸的血,都没法吃饭,一张嘴就流血,咱娘心疼的哭了好几天……”
“去年。其实那粥是想泼咱娘来着,娘和二福站在爹后面。没看见,不知道,我站在爹旁边,看得清楚,爹是为了护着娘才被烫伤的……“
“每次去那边,多多少少都会出事,所以,咱们都不愿到那边去,今年娘怀了小弟弟,爹怕再像去年一样出意外,就决定自已一个人去了……”
“咔喳“一声脆响,张子桐一不小心将手中握着的柴禾棍给掰折了。
大福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森森的断裂处,咽了咽口水,
“阿福,你啥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张子桐低头瞅了瞅了手中断为两节的柴禾,若无其事地随手扔在灶堂里,火苗迅速地点燃了干燥的树皮,火光在她漆黑的眼底跳跃,
“不是我力气大,是它太脆弱了!“张子桐的目光盯着灶堂,微微咧嘴笑道。
大福哥看着火光中张子桐那亮森林的牙齿,总感觉有点冷。
“哎,哥,你刚才有提过爹娘我和二姐,怎么没提到你自已啊,难道你没被他们欺负过?”张子桐转过来脸来,审视地看着大福哥。
大福哥仔细地瞅了张子桐两眼,见她没什么异常,正在纳闷是不是自已的感觉出了问题,突然被张子桐这么一问,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然后又猛地睁大了眼,本来蹲在张子桐身边的身体,猛地颤了颤,大声道,
“当然没有了,我是男孩子,他们怎么敢欺负我,他们若是敢欺负我,看我不揍扁他们!”
大福哥的话语里没有耀武扬威,有的只是像是宣告般地压抑紧张。
张子桐倾身向前,搂住小少年的腰身,将耳朵贴在激烈起伏的瘦弱胸堂上,耳旁心跳的声音像战鼓一般急促,轻声细语地说,
“那,哥,以后如果我和二姐再被他们欺负了,你可要保护我们啊!”
心跳的声音顿了片刻后,比刚才跳动的更加激烈起来,头顶上响起小少年宣誓般扑实醇厚的声音,
“你放心,哥哥现在长大了,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们了,别怕!”自已的肩膀被一双细瘦但有力的手揽住,紧紧地按在单薄的胸膛上。
“啪啪”火花爆响的声音,让张子桐动了动,耳朵尖有点红,她闷声说道,
“哥,你勒得我快不能喘气了。”
“啊?噢,噢,……”大福哥连忙松开手,脸涨得通红。
到底是张子桐这个伪萝莉脸皮厚些,她又低头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眼珠儿转了一圈,笑嘻嘻地问大福哥道,
“对了,哥,你怎么知道娘肚子里怀得是小弟弟,保不定是小妹妹呢?”
“当然是小弟弟了,二福有你陪她玩,我也得有个小弟弟陪我玩啊!”大福哥理所当然地回道。
“那,你之前说没了的那个小弟弟,不是也是你想要个小弟弟随口说的吧?”
“……”
………………
时间慢慢的过去,随着福爹离去时间的变长,福妈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安和焦虑。
二福姐一直紧抿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也许是因为年轻沉不住气,蓦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福妈喊道,
“娘,爹一定是被他们留难了,要不,早就该回来了,咱们去找爹吧!”
听了大福哥的话,一直在整理思绪的张子桐闻言,蹙了下眉头,转头看向福妈,见福妈脸上很有意动的意思,连忙开口说道,
“娘,再等等吧,爹走了这也没多大会儿,虽然爹说了快去快回,但是也不可能走到那里把碗一丢就回来不是,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奶总得问一问家里的情况,说两句话,才能让爹回来呀!”
大福哥的叙述虽然很笼统,但是张子桐依据前世陪老妈看八点档狗血剧的经验,以大福哥的话为脉络,慢慢的添骨加肉,差不多也猜出个*不离十。
那老宅,绝对是个狼窝、火炕,里面的人除了想说话,但却心但有心无力的阿奶,其他人,绝对都是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幸亏在她穿来之前,已经从那里脱离出来了,虽然代价有些大了点,但是总比仍旧陷在里面,最后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要强。
现在看来,大福哥二福姐对那边是彻底断了念头了,但是从福妈的神情来看,虽然心里排斥,畏惧,但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决意,最恋恋不舍的就属福爹了。
福爹现在是家人要护,但是孝道也要尽,风雨一肩挑,有担当是有担当,可是他若有什么不好,家里人能摘脱得开吗,还不是得被他拖进那个火炕里去。
得想个法子,完全斩断了福爹的念头才好啊,还有福妈,要想福爹跟那边有所了断,得让福妈先下个决断才行,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那边害得她连孩子都没了,不说恨之入骨吧,但怎么着也得巴着福爹不再和那边往来才是啊。
也许是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的影响在作怪,也许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娘,要不,我去那边看看!”大福哥从板凳上站起来就想往外面走。
“唉,哥,我跟你一块去!”张子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你们两个孩子去干什么,要去,也是我去,唉,早知道我就该跟你爹一块去!”福妈说着,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拎着裙子就要跨步出房门。
“哎呀,娘,外面路上的雪还没化干净呢,走两步就得滑一滑,你这样,万一路上摔了……爹会担心死的,二姐,还不快扶娘进屋去!”张子桐和大福哥赶忙回身扶住了福妈,止住了她的脚步,朝提起这个话头的二福姐瞪了瞪眼。
二福姐这时也想到了自已刚才话说的有点冲动,连忙走了过来,替过张子桐的手,搀住福妈又坐了回去,
“娘,我刚才是瞎说的,我巴不得爹不去才好呢,咱们再等等吧,你若是不放心,让哥去门口迎一迎好了!”
福妈看着院子里堆在墙角刺眼的白雪,还有泥泞一片的湿地,摸了摸滚圆的肚皮,终是叹了口气,妥协道,
“好吧,大福你去吧,看见你爹回来了,就在门外喊一声,好叫娘早些安心,阿福就不要去了,化雪,外面天冷,跟娘在屋里等着吧。”
大福哥这个实心眼的,听了福妈的话,也不管张子桐朝他使的眼色,应声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气得她暗自跺脚。
她着急地往屋内一扫,正好看到搁置在房门后的一把油纸伞,灵机一动,
“娘,外面风大,我给哥送把伞过去挡挡风吧!”说完不待福妈发话,弯腰双手搂起伞抱在怀里就冲出的房门。
“哎,你慢点,跑什么,当心滑倒……”福妈担心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被张子桐随手关上的大门给挡在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