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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软糯的腊八粥被盛在一只白瓷海碗里,碗上烧制的大红色的年年有鱼花纹特别有具有年画意味。
“时侯不早了,我该去了,要不,粥就要凉了。”福爹换了一件平常不穿的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难得的系上了头巾,人打扮的整整齐齐,只是眼角眉梢凝结的一丝愁绪,让本应该挺精神的一个人,显得有些萎顿。
福妈帮福爹又整了整衣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福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福爹轻柔地握住福爹的手,拍了拍,脸上逸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愁绪全都不见了,
“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在那里多待,他们说什么我都听着,不会和他们起争执,尽快的回家来。”
福妈叹了口气,眼中似的水光滑过,
“……我就是怕你吃亏!”
“你别多想,能吃什么亏,大不了挨几句骂,我就当没听见。反正小时候也被骂惯了,现在一年就让他们骂这有数的几回,忍忍就过去了。他们毕竟是我爹娘和亲人,还能吃了我不成。”
“哼!爹爹当他们是亲人,可人家拿咱当仇人,叫我说甭说这腊八粥了,一个米粒也不该往那边送,不是说断绝亲缘关系了么,这些年咱们家出事他们管过没有,别的不说,就说八月里,阿福出了那么大的事,那边来看过没有,别说人来了,连问侯的口信都没有,又不是隔着千里万里远,就住在一个村子里,隔几道胡同,即然。他们无情无义,咱们还凑上去干什么,干脆,真断了,干净!哼!”
“二福,瞎说什么呢,去,把那个新的食盒拿来!这个有些旧了。”福妈看了眼福爹有些尴尬的表情,大声叫二福姐闭嘴,吩咐她去拿东西。想把她支开。
福妈向二福姐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下去了,唉。这些年,一说要到那边去或去那边送东西,二丫头就不高兴,就生闷气,知道她还记恨以前被欺负的事。也替孩子他爹不平,可是,这人伦大礼,不遵不行,要真是把当时的老人家的气话当真,不再往来。恐怕会被村里的人连脊梁骨都戳穿。
二福姐没有听福妈的话住嘴,反而一跺脚,一甩手。
“拿什么拿,好心好意的端过去,还不是被人家嫌气,挑三捡四的给倒掉或是扔出来!即然迟早都要倒到牲口糟里去,不如直接盛在猪槽里带过去。走到那边直接往猪圈一放,那多干净省事。”
“二福!”福妈瞪向二福姐。
“我有说错吗?咱们每年送去的腊八粥。他们那边有吃过没有?大前年给倒到猪糟里了,前年直接泼地上了,去年更过份,说什么手滑了没端好,他们就是冲着我爹去的,那么热的一碗粥真接泼到了我爹手上,让我爹起了一手的水泡,大过年的找大夫,娘,你就不心疼……”二福姐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福妈颓然地坐在板凳上,手支着额头,嘴唇紧抿着,眼中泪光点点。
“娘,二福,阿福,你们放心,我会看着爹的,我可不会像爹那样被骂被打也不吭声,谁敢再拿粥泼爹手上,我就,我就,揍他个乌眼青!“大福哥拍着胸脯站在福妈面前说道。
“行了,我又不是去龙潭虎穴,瞧你们一个个担心的,不是早就说好了,今年的年节礼都由我一人去送,你们都留在家里,不许跟过去!”
“那不行,万一他们再拿粥泼爹可怎么办,爹肯定连躲都不会躲的。要是爹再受伤,娘会心疼死哭死的。”大福哥直愣愣地说道。
福爹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会,再也不会了,当时,只是没想到……一时没躲开,我保证这次不会让自已受伤,快去快回!”福爹边说着,边用手摸了摸碗,觉着不那么烫了,起码这次如果真被泼到了身上,以这个火侯也不会像去年一样烫伤严重,便将碗盖盖上,捧着放到了早先的食盒里,盖上盒盖,掂在手中,笑着对屋内众人道,
“好了,我走了,一会就回来!”福爹说完就提着食盒转身向外走去。
“他爹……”福妈惊慌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向前跟了两步。
福爹转身,双手朝福妈连摇着,做着保证,
“别担心,你在家里等我,我一定快去快回!等着啊!”福爹说过就快速地向门外走去。
直到院子里传来福爹开门关门的声音,福妈才收回忧虑的眼神,心神不定地坐了下来。
张子桐自始至终都静坐在一旁看着,眼神中有些迷茫。听见开关门声才回过神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过堂屋,见福妈和二福姐坐在那里心里不属地发呆发愁,便拉过大福哥,说是去收拾灶间,两人就来到了厨房里。
“哥,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爷和奶对爹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大福哥气愤的说道。
“怎么个不好法?为什么?你给我说说呗,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听张子桐如此说,大福哥今天才头一次正经的把视线投在她身上,恍然大悟道,
“噢,我说,我怎么觉得刚才在堂屋里好像缺点啥,今年你没哭?”
“哭?我为什么要哭?”张子桐歪头问道。
“唉,还能为什么哭,害怕呗,不想去咱爷奶家!”大福哥像个小老头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哥,你给快给我好好说说,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张子桐扯扯大福哥的衣袖催促道。
有关那边的事情,原主的记忆都比较模糊,偶尔从爹娘谈话中听到他们,心里就会涌上一股恐慌、害怕还有厌恶的感觉。
重生这四五个月以来,对于周围经常接触的人事的记忆以前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逐渐鲜明了起,但是这段时间没有接触的真实的之前记忆中的人事却是越发的模糊了,所以,对于福爹福妈口中的那边,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
“噢,也是,之前你撞破头,不太记事了……“大福哥猛然记起道。
“嗯,是是,哥,你倒是快说呀!”张子桐看了看灶门外着急地催道。
之前,偶尔想起那边模糊不明的回忆,张子桐问过福妈一两次,福妈只是摸着她的头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也好……”使终都不肯开口对她说有关以前那边的事,并嘱咐家里人也不要对她说起。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趁着那边这会儿被扒拉了出来,提到了台面上,又抓住了老实的大福哥,自然得好好的问问,通过刚才在堂屋听到的信息,再综合一下模糊记忆中身体那本能的不愉快的情绪反应得出结论,貌似,那边的亲戚们很“极品”。
“极品”亲戚可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还是提早防范为好。
在张子桐的催促下,大福哥摸着头开始想着怎么说给张子桐听,他嘴笨,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述说,不过这样一想,好似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似的,两道浓眉不由的紧皱了起来,
“很多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一起住在老宅的院子里时候,我还小,那时,爹经常不在家,家里的活都是娘干,大娘什么活都不干,还给常打娘骂娘,说娘……“
“他凭什么打咱娘啊,他说咱娘啥了?”张子桐从一开始听,脸就开始发黑。
大福哥抓抓头发,撇撇嘴似有些难以说出口,
“反正说的很难听,爷也不管,奶又不敢帮腔,反正在老宅,娘挺苦的。后来,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啥原因,咱娘有一天投河了……“
“什么?!投河?咱娘为什么投河?”张子桐瞪圆了眼,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怒气快把头上戴得暖帽给冲开了。
“我不太清楚,好像,好像和大爷有关,我隐约记得当时大娘这样骂来着……”
“别停,接着往下说!”张子桐努力让自已心平气和的听下去。
“听人说,那时娘肚子里还有个小弟弟,娘被救了回来,可是小弟弟却没了,听村里人说,大夫还说娘伤了身子,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了,可是后来还是有了妹妹你,那大夫尽胡说……”
“不说我,继续说那边的事!”张子桐篡着拳头抵着肚子,深呼吸,真是气得心肝肺疼。
“噢,后来,爹回来,发火了,我从来没见咱爹发过那么大的火,可吓人了,再然后家里人就开始吵架,好像还打架了,有姥娘家的人,大娘家的人,最后咱们就离开老宅了。”
“就这些?”
“离开老宅后,咱们就搬到这里来了,一开始房子没这么大,就是间小破瓦房,下雨还漏水,再后来,就盖新房子,又有了妹妹你,有了你以后,娘才慢慢开心起来,以前,娘都不怎么笑……”
“咱们搬到这来住,是从老宅那里分家出来了,还是被赶出来了?”
“这个,我,我不太清楚,应该不是被赶出来吧,咱爹咱娘又没作错事……妹妹,你别瞪我,我是真不太清楚这事……”
好吧,是自已太急于知道全部的事情,苛求老实敦厚的大福哥了,她揉揉太阳穴,想了会儿,又问道,
“哥,那你再给我说说,今天爹去老宅送腊八粥,娘和二姐为什么这么生气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