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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南宫煜要说多了解江瑶玖也不可能,只不过是根据江琳琅的片言只语,加上能打听到的一些琐事,判断出应该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也许有几分聪明才智,修为也过得去,但他对江瑶玖的总体评价却绝不会高到哪里去。当然事实上江瑶玖也确实不是什么才智卓绝的人物,毕竟人生阅历就放在那里,玉不琢磨不成器,她现在撑死算是一块新挖出来的璞。
南宫煜见她沉思,倒也不急,又娓娓劝道:“这件事于贵派其实无损,结下我黄泉魔宗这一份交情,对江姑娘本人更是有利,唯一让谢寒秋吃了点小亏,但也不涉及他身家性命。江姑娘还要怎样考虑?”
江瑶玖撇了撇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事后反悔?再说,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她现在是苦逼,真苦逼!江瑶玖倒是想动手不想妥协,但就凭紫云宫还不知道能不能硬闯破出去,游龙剑是完全用不上了,赤阳琉璃真火倒是勉强可以运用,但是正如那南宫煜所说的,法力运转十分缓慢,但是她缓慢人家可不缓慢啊!她千辛万苦放出一片火云,人家躲一躲就闪开了,还有比这更苦逼的么?
尼玛啊,她筑基之后第一件事,狠狠地学习阵法!再有货在她面前大唱任其千变万化我只一剑斩之这种装x的高调,她就要先一剑斩掉这熊孩子!这种理论上倒是万劫不移的真理没有错!但唯一的问题便是,当世根本无人能够把法力修炼到无视一切计较,硬生生碾压所有阻碍的地步!这种说法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实际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一剑斩之?说得轻松!人家花一分的力气配合技术解决的,你就得花两分三分,甚至十分的力气!如果需要花十分的力气呢?那还不是一个稳死啊!
何况,阵法这玩意。玩的就是以弱胜强,靠技巧抵消力量,当然力量超出了上限除外,但布阵的人谁会傻到不留一点余地?一次两次碰到还有可能,次次都想如此,也太想当然了!
蓝朝荣的剑术造诣也许可以无视这种程度的阵法,人家都能剑意化形了,但是,她江瑶玖不是这等逆天妖孽啊!
江瑶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脑子飞快地想对策。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也不占,实在想不出有多少能用的手段。
南宫煜顿了一顿。缓缓地道:“既然信不过我,那么江姑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方案?”
江瑶玖不假思索地道:“我要先见到琳琅。”
南宫煜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笑道:“我原以为你们姐妹感情不怎么好。不过,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江瑶玖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急忙追问道:“为什么?”又赶紧补上一句唯恐露馅。“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南宫煜微笑道:“她现在正好端端的在你们门派里修炼,我好不容易将你拦在了外面,你说我会不会送你去见她?”
江瑶玖撇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没有联系的秘密渠道么!”
南宫煜目光一闪,随即又笑道:“谢寒秋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他断然道:“不要拖延时间了,这里虽是落星派近处,但我可以保证。绝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来。”
得,又给识破了!看来这货在给她下禁制之前,是绝对不可能打开阵法了。找到空隙夺路而逃的计划基本告失败。说起来,也是因为江瑶玖缺乏一条如簧之舌,忽悠不住对方,哪怕故意误导重点,也没起到半点效果。
江瑶玖叹了一口气。主动伸出双手,道:“看来我是注定吃亏了。你先说清楚,你要对我下什么禁制?要是太过分了,我可是不干的。”
南宫煜不由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禁制?”
江瑶玖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我什么禁制也不想要!可以么!”她双眼一闭,向前伸出双手,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南宫煜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听话的孩子才乖!”他虽心思缜密,却也并不认为一个才练气九层的小丫头,能在他面前翻出什么浪来。
虽说谢寒秋抢在他前面结丹,得了先手,但他南宫煜素来也不弱于人,黄泉大帝的遗宝传承,他是志在必得!
此次回去,便该闭关晋升金丹了!
南宫煜并不会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江瑶玖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女孩身上,但这只是一招,接下来自然还有无穷后手。
他并没有说谎,落星派不足为虑,没必要结仇,而南宫煜真要对付的,也只有谢寒秋一个而已。
南宫煜掌间凝起一团黑雾,便要按向不足三尺前的江瑶玖头顶。
忽然,异变突生!
原本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站立的地方,忽然化成了一个黑衣男子,双拳化爪,狠狠抓往南宫煜下腹,顿时便有一股极凛冽的气劲撞了过来!
而江瑶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边,一扬手便是一大片火云当头罩下!同时下方四条火线猛地升腾起来,封死了南宫煜躲避的去路!
十八泥犁地狱大阵能够封锁天地元气,在阵中施展法术,便会无比缓慢吃力,威力不足外面的一半,但却不能克制武功。
因此,唯有近战!
江瑶玖和南宫煜扯了半天,已经发现,这货绝对没有远距离封禁她的能力,甚至可能需要打下的禁制十分高级复杂,还需要受术者主动配合什么的,否则以这货的秉性,早该二话不说就先下手为强,哪里还需要和她闲扯?
要是南宫煜有安紫篁那等水准,她江瑶玖也只好自认倒霉,可惜,这货不是!
江瑶玖从没想过屈服,也没想过乖乖让人给自己种下禁制,她手里就有一个被种下禁制的应天行。堂堂筑基顶峰的修士,便不得不任人驱策!有了这样一道例子在前头,江瑶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随便交到别人手上?
我命本该由我,若争不过由天,而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修道本是修心,若是关键时刻撑不住,而将希望寄托于外物旁人,日后修道的时候,也就缺乏了这一股气运,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绝然!
江瑶玖平时也许算是个软萌妹子。也不算怎么争强好胜,甚至对自己的修行也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只能说是按部就班。不要落在别人后面就好,优秀是优秀,却不足以进入顶尖仙道之士的行列。
其实,在和平年代,无需争斗的时日。大部分人都看不出多少锋芒,只是平平,但一旦周遭环境发生巨变,在别人惊吓呆滞、或是绝望无助,或是自生自灭,或是昏聩屈服的时候。却偏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爆发出惊人的冷静和决断!
这些人,平时也看不出多少争强好胜。唯独面临生死之际,这一股自骨子里生出的倔强,才是正经仙道种子!
江瑶玖一出手便是全力,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留手!也许一般的筑基修士她能拿下一个两个,但是南宫煜分明便是能和谢寒秋分庭抗礼的高手!而且人家还处心积虑。她却是被困其中。
南宫煜也非庸手,他虽不知怎地阵中忽然多出了一个筑基修士。却也低吼一声,一拳捣出,竟然后发先至,立刻便将应天行的爪法轰开!两人兔起鹘落,竟比江瑶玖放出的法术还快几分!在赤阳琉璃真火化作的一团火云罩落之前,两人如雷轰电闪般已经过了七八招!
南宫煜本拟有护身至宝,哪怕是筑基顶峰的高手全力一击也能防护,而江瑶玖放出的那团火云速度又慢,又是个练气期的修士所发,能有多大威力?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哪知江瑶玖经太阴炼形真诀淬炼法力后,再驱使这第二层的赤阳琉璃真火,一落在南宫煜身上,竟然不曾熄灭,而是烧得滋滋作响,仿佛一个火人一般!而与他争斗的应天行虽然也是一身火焰,却猛地发力,一连轰出十八拳!打得南宫煜连连后退,连身上宝光也暗淡了几分。
南宫煜顿时心道不好,他是要和谢寒秋相争的,谢寒秋先结丹而他未结,本就逊了一层,倘若要在这小辈身上耗费实力,可经不起这等消耗,当即喝道:“好心机,好手段!本座一时不察,竟是阴沟里翻船!想不到你还有筑基期的傀儡护身!罢了,我也不麻烦许多,只将你这丫头活活炼化了便罢!”身子一晃便出了这十八泥犁地狱大阵,这阵法本是他亲手布下,外间还有隔绝元气的阵法,两厢重叠,这才连谢寒秋也瞒了过去,他正是要利用这十八泥犁地狱大阵炼化江瑶玖,绝对不虞给人察觉。
应天行收了手,身上犹自火焰升腾,冷冷道:“我是尽力了,已经践诺,江姑娘怎么说?”
江瑶玖急忙收了应天行身上的余火,这黑衣男子浑身上下被烧伤许多处,一张俊脸也险些毁容,但却面不改色,仿佛行若无事,依旧是一副冰山模样。适才南宫煜以为这应天行是江瑶玖的傀儡,也是因此赤阳琉璃真火烧在人身上,那火毒浸入肌体,比最残酷的酷刑还要痛苦,若是真人,岂能面不改色?
应天行也盘膝坐下,这十八泥犁地狱大阵中元气运转缓慢,不但限值了修士使用法术,疗伤起来也是效果极差,只是聊胜于无。江瑶玖扔给他几瓶丹药,却是离开火窟时,谢寒秋非要放在她储物囊里的,江瑶玖平时很少用丹药,想不到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
应天行吞服了几枚丹药,忽然,大阵中升腾起无数黑气,皆向二人扑来,一接触肌肤,便觉得微微发麻,却是幽冥之气侵蚀肉身的征兆。江瑶玖急忙取出钱坤送给她的阵盘,立刻布阵隔绝外间的幽冥之气。
应天行无喜无忧,淡淡道:“他这阵法非是人间修士所创,乃是从九幽黄泉地下引来幽冥之气,起码也是用来困金丹修士的,你我就算拼着自曝肉身,也冲不破这阵盘。顶多只能拖延几个时辰,等人来救。”
江瑶玖默然,低声道:“若有人来救,早该来了,这里距离本门又不远。这南宫煜敢在这里动手,自然是有了十全把握不会给人发现。”
应天行斜睨了她一眼,哂道:“那你就等死罢!”他旋即道:“我适才拼得挨上你一记真火,勉强让他受了个小伤,虽然不曾成事,在我却已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你解了我的禁制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江瑶玖道:“自然算的。不过我解了你的禁制,你有办法打破阵法脱身么?”
应天行气得笑了,道:“你就算怀疑我藏私。也不该怀疑你背后那位给我种下禁制的高人手段。不错,一般禁制种下,都会限制一部分实力。但我中下的禁制,却令我法力比平时还要高上几分,甚或燃烧神魂还可在短时间内倍增。如若不错,这招是到了紧急时刻,让我用命去填的罢?”
江瑶玖其实也没真打算毁诺,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是筑基,他也是筑基。你怎么就打不过人家?”
应天行嘿然道:“你道所有的金丹都是法力一般么?在筑基大圆满之前,修士每提升一级,多修出的法力都是相近。差不了许多,这才让人一眼便看出修为高低深浅,充其量只是战斗经验,随身法宝的厉害程度。不过结丹之后,却大不相同。天底下便是有些人。甫一入金丹,便能凌驾在结丹早了他们许多年的修士之上。等闲杀上十个八个也不为难!我当初结成金丹,实力只在中等,这人却是世间顶尖的一批人物,将来元婴一成,立刻便有资格角逐天下高手!”
他斜睨了江瑶玖一眼,道:“我也知道你实力不俗,也有资格越级挑战,不过,这阵法威力,不是筑基修士能打破的,根本便是为了金丹而设。”
应天行嘿嘿冷笑,仿佛与己无关,十分冷漠地道:“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若迫我燃烧神魂,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应天行说得半点不错,安紫篁传授给江瑶玖的秘法中,还确实有那么一招,一旦她催动起来,应天行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燃烧神魂,化作最猛烈的一击,从此便灰飞烟灭于天地之间,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由此可见这种禁制的毒辣之处。
江瑶玖叹息良久,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不必如此,我说话算数,放了你便是。”她招手让应天行过来,手指在他窍穴上轻点,便不断有无形无影的丝线飞出。安紫篁打下禁制只是一瞬间,江瑶玖却花了约莫一炷香才解除。
禁制一除,应天行一身法力又落下许多,只剩筑基中期的程度,但却一身轻松,他望了这盘膝打坐的少女一眼,神色复杂,最后嘿然一笑,冷然道:“下次见面,你我便是仇人。”这话却是摆明车马,脱身之后,绝不会化敌为友,而是从此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江瑶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下次见面,你是筑基,我也是筑基。我怕你不成?”她忽然自储物囊中翻找出几个玉瓶,先倒了一瓶在嘴里,其余的小手一抓,不论多寡,全部捏碎!
应天行眼睛睁得如许大!江瑶玖竟然要在十八泥犁地狱大阵中,利用灵丹,强行筑基!
修道人要筑基,哪个不是静修若干时日,做好各种准备,再慢慢筑基,生怕有何闪失,须知筑基的成果,直接决定了日后的成就高低。在应天行看来,江瑶玖这一身修为极其巩固,得来不易,若能按部就班地修行,将来多半能成一位元君,而她在这种天地元气被封锁的情形下,竟然靠着大量灵丹,悍然筑基!
其实此地就在落星派附近,若等上一等,未必便不能等到援兵,而江瑶玖身上大量灵丹,阵盘也有,未必就不能坚持下去。
只是,她却根本没有考虑这许多!或者说,她从未将等待人援救放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这女孩儿竟倔强刚烈如斯!
江瑶玖吞下灵丹后,便重新闭上眼睛,唇边还带着一丝微笑,身边浓郁的灵气却几乎冲破阵盘!而外间幽冥黑气还在滋滋地烧灼阵盘,那莲花法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薄下来。
应天行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滋味,他是心高气傲之人,在江瑶玖手中当了这许多时的阶下囚,早就无数次暗中赌咒发誓,一旦脱身而出,要怎么摆布这小丫头,才能消除心中之恨,即使对方践诺放了他,却也未曾让这心狠手辣的男人改变主意,顶多是没有当即出手杀人,全没想过要一笑泯恩仇。
人若害我,百倍还之,这才是他安身立命的至理!
只是,看着江瑶玖周身灵气升腾明灭,他忽然有些奇异的感觉升起,自最初见面时点点滴滴,忽地都浮现起来。
修为低微,面对这个法力高出百倍俘虏,看似沉着镇定,实际却很有些无所适从的稚嫩少女;
竹林溪边,赤足踩水,追逐叶间明灭光影的小丫头;
和凡人厮混,欢笑,一脸好奇地行走江湖的年轻女孩儿;
混战之中,与他合伙袭杀筑基高手的少女修士;
如今在这困境之中,毫无畏惧,当机立断筑基的年轻女修……
……
应天行脸色越见冷漠,许多念头升了又灭,几次想要出手打断,却又忍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亦是清楚地意识到,凭他一人之力,被困在这十八泥犁地狱大阵中,迟早会被慢慢炼化。
修士筑基的一刹那,会引动外界天地元气,周遭都会被惊动,既在落星派附近,引来派中高手相助,几乎是必然的。
……
直到江瑶玖头顶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成日月轮盘之象,外间运转的十八泥犁地狱大阵,在这筑基灵光引动外界天地元气的冲击之下,竟然有些摇晃。
在外间主持阵法的南宫煜顿时脸色大变,他想也不想便腾身往北方飞遁,连花费了无数辛苦、炼就的十八泥犁地狱大阵阵旗也不要了!
几乎是在同时,落星派最高的一座山峰上传来一声怒喝,声震四野,也不知有多少飞鸟被法力震毙!
“南宫煜!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声势极其浩大,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天际,原本江瑶玖筑基引动的天象变化,在这道浩瀚如星河的灿烂光芒下,顿时显得不起眼了许多。
这道青光毫不停顿,立刻便向着南宫煜逃离的方向追去,留下隆隆法力化作的声音,“有贼子窥探本门,袭击本派弟子,请各位师叔伯肃清门中奸细,莫要放过任何一个勾结外人的余孽!”
人已经去的不知踪迹,但这番法力留音,却如雷霆一般,轰击在人耳里,几乎有若实质,周遭也不知有多少门派散修被惊动。
这哪里是刚刚结丹的修士能够造成的声势!
应天行本待离去,却也被这动静引得顿住了身形,在外主持阵法的南宫煜一走,这十八泥犁地狱大阵顿时成了死阵,有许多破绽,加上江瑶玖筑基造就的外界元气涌动,越发溃不成军,应天行没费多少力气便脱身出来。
这十八泥犁地狱大阵的特色便是,从里向外破阵,十分的难!从外向里攻入,却要容易许多!
他回头一看,只见江瑶玖仍然双目紧闭,周身淡淡紫光盈盈,却明灭不定,显然还在紧要关头。
应天行嘿然一笑,低声道:“也罢,这次能够脱出十八泥犁地狱大阵之困,也算受了你的恩惠。下次见面,我便先饶你一次,恩怨两清后,再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他径自化作一道黑光,就地而走,再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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