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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茂密的松林后,一挂清泉,汇聚成溪,青翠欲滴,树荫下光影斑驳,水珠点点,反射出莹莹的彩光。
江瑶玖脱了鞋袜,赤足踩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这时节虽是暮春初夏,溪水还是有些寒凉,但对于修士来说却不算什么。水中许多打磨得浑圆的鹅卵石,江瑶玖试着用脚趾去夹,倒是一夹一个准。整整一个下午,江瑶玖哪都没去,就在这溪水中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仿佛一个最普通的年幼女孩一般。
应天行是好不容易才给放了出来,自不会主动要求再给关进那件宫殿法器里去,此地灵气稀薄,也不适宜打坐,于是挑了一处树荫茂密的枝干,闭目养神。
少女玩耍欢笑的声音不时落入他耳中,应天行颇有些烦躁,这笑声仿佛时时刻刻提醒他此刻身为阶下囚的身份,令他焦躁之余,又有一种深深的忌惮恐惧。
那姓江的女孩儿不过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固然剑术颇有几分见地,但在曾经炼就金丹的应天行眼中,还不够看。
他忌惮的是她背后的人,那轻描淡写,却仿佛天地浑成,无可抗拒的威压。
应天行并非普通的修士,他身上有一半的妖族血统,这亦是他能修成神鹰变的缘故,因此,即使碎丹,他依然还有数百年的寿命,而不是如普通人族修士,一旦修为倒退,便是面临油尽灯枯的局面。
他还有时间重新修回来,但若这种为人奴役的状态不能改变,那么,即使重回金丹之境,又能有多大意义?
应天行活了三百多年,早就学会了不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旁人的一念之间,但从这少女的眼神中。他却看得出来,她并不将他当一回事,是否收复他这样一个战力为己用,她并不多少在乎。
无欲则刚,那么,他能够采取的大多数手段,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应天行微微垂下眼睑,眸光暗沉。
究竟如何,才是脱身之计?
江瑶玖正在水中弹出一道波纹,拦住一条惊慌失措的半透明小鱼。忽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旁探入水中,轻轻松松便捏住了鱼身。仿佛鱼儿自发地送到手指间一般。
江瑶玖没趣地扁了扁嘴,她自然知道是那一脸阴沉的应天行忽然走了过来,“你干嘛抢我的鱼?”
应天行随手放掉那条小鱼,道:“这种鱼叫做扶罗鱼,在普通溪水中。终生也只能长到两寸长。但若生在深海,则可能长成数百丈的巨鱼,令人完全想不到是同一个品种。”
江瑶玖略略来了些兴趣,道:“长成了百余丈那么大,还能是这样半透明的样子吗?”
应天行点了点头,道:“你若有机会去东海一游。或许便能见到。这扶罗鱼的脊骨,是炼制海船的好材料,任何一处海市。都能寻到。”
江瑶玖打量了他半晌,才笑道:“你知道得真多!等我筑基了,说不定也会出海去瞧个新鲜。现在天也不早了,回去吧!”她招出游龙剑,正要飞起。却被应天行拦住,道:“你既然在人间历练。自需掩人耳目,不好常常御器,我别教你一个赶路的法子,也不容易被凡人注意。”
江瑶玖抿嘴一笑,道:“好啊,多谢!”
应天行教她的方法,基本上可以说是简易版的缩地成寸,缩地成寸这类手段,金丹以上才可顺畅运用,但应天行这套法术,却是练气以上均可,只不过看个人悟性修为,运使出来的效果也就不同。江瑶玖学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这套手段学会,不过片刻,两人便下了山,赶回慕容坞。
江瑶玖本来聪明,这应天行平时都是一副威武不屈的冷淡样子,但此时忽然主动殷勤——虽然事实上这人还是没甚笑容,但对比他平时那副不情不愿的面孔,简直都可以算作热情过度了!因此江瑶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原本以为应天行又要提出什么要求,譬如要她抓紧时间找到那个阴阳宗的真传弟子什么的,也做好了敷衍过去的准备,但应天行却什么都没说。
赶回慕容坞时,已经是黄昏日暮,朱凤见了江瑶玖,略略埋怨她回得太晚,但很快便抛到一边,拉着她入座。
江瑶玖不怎么喜欢这种江湖豪杰宴饮的聚会场合,但在一般无关紧要的事上,她都比较随和,况且朱凤也留心,将她和应天行安排在靠前,但却不显眼的位子上,又让慕容雨在旁相陪。
慕容雨白天里没见到江瑶玖几面,觉得自己奋勇当先的英姿不曾给心上人看见,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儿,此时便迫不及待地和她讲,自己如何一剑斩杀那三当家的,如何以暗器射下两个弓箭手,从而打破大门云云。江瑶玖笑吟吟地听这少年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倒是朱凤听得自家未来小叔越说越过火,频频以眼示意。
朱凤几次丢眼色,慕容雨全然看不到,气得她在桌子下狠踢了慕容雨一脚,慕容雨吃疼,大叫一声道:“凤儿姐,你踢我作甚?”
朱凤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道:“你哥哥离席许久不回,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地,我去看看,你好生陪着诸位豪杰,别只顾自己说话。”
慕容雨心不在焉地应了,又拉着江瑶玖说话,酒过数巡,那些江湖人大多粗豪不经,酒酣耳热,划拳喧袖,吵吵嚷嚷。江瑶玖也起身,道:“这里热,我也出去透口气。”慕容雨也站了起来,道:“我陪九小姐一起,顺便也喝杯茶水解酒。”他却粗心,并未注意江瑶玖几乎什么都未动。
江瑶玖笑道:“我对茶水很挑的呢!”起身飘然走出了大厅,却也没人注意,慕容雨追在后面絮絮叨叨,这少年有些自说自话的毛病,他说十句里,江瑶玖答一句。也就满意,也不觉得受了冷淡,,反而更加的热情高涨。
假山之后,有一丛紫薇花开得烂漫,花后有一个小阁子,花枝掩映,十分隐蔽,但却可观赏园中风景。江瑶玖信步走进,阁子里只容得下两个人对坐。慕容雨道:“我去拿些点心来!”未等江瑶玖回答,便跑了开去。
江瑶玖只是想躲个清净,有一花枝自窗格中探进来。她便信手摘下,捏在手里把玩,过了片刻,忽然听见花丛中一阵响,却是有两个人闯进了假山的石洞中。不过片刻,那石洞内女子呻吟,男子喘息声,便陆续传来,竟然就此上演起一部有声有色的活春宫来!
江瑶玖撇了撇嘴,就要离开。刚走出阁子,便见朱凤迎面走了过来,笑盈盈道:“阿九。你怎么一个人在?该不是慕容雨那臭小子自己跑了吧?”
江瑶玖直觉不好,果然,朱凤一走近,脸色顿时大变,显然那假山中办事的男女太不讲究。稍微近一点,便能听到。
朱凤可不似江瑶玖这般装作不知。顿时脸色铁青,随即又红的要滴出血来,她猛地拔剑,劈开花枝,高声喝道:“慕容风!你给我出来!”
江瑶玖见她怒不可遏,连忙拉住朱凤,道:“朱姐姐,你声音小一点,别招来人看笑话!”
那假山里面声音戛然而止,慕容家大少爷慕容风有些狼狈地钻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长发垂落的娇小女子,身上披着的显然是慕容风的外袍,江瑶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去……嗯,这位大姐非常豪放,竟然真空上阵,也有可能是刚才太过激烈,导致内衣不幸报销了。
朱凤当场逮住未婚夫偷情,那肯罢休,顿时同慕容风争吵起来,慕容风一开始还有些理亏,后来便渐渐恼羞成怒。朱凤大怒之下,甩了那裹着慕容风外袍的女子一巴掌,那女子开始只是嘤嘤地哭,挨了一巴掌后,便哭着往外跑,也不顾自己春光大泄的狼狈模样。
朱凤这边正在同“|奸夫”交涉,见“淫妇”要跑,顿时喊道:“阿九妹子,帮我拦住那勾引男人的贱婢!休要令她逃了!”
江瑶玖还未说话,那奔出一半的女子猛然停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又娇又甜,却带着一种大义凛然的味道,“朱姑娘!你可以打我,杀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叶清雪没有勾引任何人!是他强迫我的!”
江瑶玖刚给这姐们一句话雷得寒毛直竖,心想被强迫你刚才还嗨成那样,还没来得及吐槽缓解,接下来这部狗血天雷的男主角冒出的台词,更是令她外焦里嫩。
慕容风大声叫道:“雪儿!你怎么能因为这恶毒女人一句话,就否认我对你的感情!我说过,你是我慕容风唯一的妻子,慕容家的女主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叶清雪感动得越发梨花带雨,江瑶玖几乎都能看见空气中滋滋作响的电火花,朱凤气得七窍生烟,撇下负心男慕容风,便直奔叶清雪而来,慕容风急忙护花,三人纠缠成一团。
江瑶玖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忽然,背后慕容雨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瑶玖一脸不忍卒看,道:“二少爷,你要不要去大义灭亲一下?嗯,我觉得,你哥现在的状态不大正常,建议你先打晕他,大家应该就都能冷静了。”
……
忽然从正常江湖剧,跳到狗血言情的穷摇剧,还带十八禁片段,江瑶玖觉得这场景太过挑战自己的心理素质,生怕接下来会变成“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死循环,于是劝了朱凤几句,表示了一番“负心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朱姐姐我挺你”的心意,江瑶玖便躲回了住处,并且毫无良心地将应天行一个大男人打发出去继续打听狗血剧的下一步进程。
应天行一脸勉为其难地去了,过了好一会,才面色古怪地回来,道:“你那朋友吵得厉害,大约是要退婚了。”
江瑶玖不在意道:“退婚也好啊!省得过了门才发现丈夫是个负心汉,待我去看看朱姐姐。”
她刚走出几步,应天行在后道:“这些不过小事,另有一个发现,却是关于那叶姓女子的。”
江瑶玖心不在焉道:“怎么?我看她姿色也很一般啊!也就是柔柔弱弱的,怎么,你也喜欢这种类型?”
应天行露出古怪的神色,道:“她是天生媚骨,更兼身具名器,一旦破身,便一日也离不得男子,普通凡人娶了这种女子为妻,只能是精尽血枯而死。但对于修士来说,却是万中无一的绝好炉鼎。”
江瑶玖给他这句话雷得脚下一个跄踉,差点给门槛绊倒!这,这不是传说中的np肉文女主角体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