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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功泰躬身立着,一字儿也不敢出。良久,只听赢烈沉声道:“此案,可有查访明白?那起丢失的银两,现在何处?”
宋功泰见皇帝发问,这才开口回道:“还不曾有下落,臣已打命人追查,林府已被抄没一空,并不曾发现有这批银两的踪迹。”赢烈又问道:“林霄可招认了什么?”宋功泰顿了顿,回道:“林霄只肯供认受贿一事,于此事闭口不谈。臣搜得这些证物,觉非同小可,急于报与皇上知晓,还不曾审过。”
赢烈面色阴沉,将书信翻了几番,沉吟道:“倒是他的亲笔字迹,朕批他的折子,也有十好几年了,这却不会认错。”说毕,便将这一沓书信帐页掷在地上。
宋功泰见皇帝动怒,并不敢言语,只是垂首静立。半晌只听声音自上头砸下:“去好生问一问林霄,定要把这里头的勾当从这老家伙嘴里给挖出来!”
宋功泰闻言,当即领命,又看皇帝再无别的吩咐,便告退出去。
才踏出文渊阁大门,迎头便见一中年太监,穿着一身内廷首领太监的服饰,面目却极是生疏。他不识得此人,只低头去了。那人快步走到阶下,张鹭生望见,连忙迎上来,望他做了个揖,就问道:“这李公公怎么这时候过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要紧事?皇上午后起来吩咐了,不见嫔妃。却才那宋大人在里面,我在外头立着,就听皇上为了前朝的事儿,好不发脾气呢!我劝李公公别进去触这个霉头。”
来人正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李明贵,他见张鹭生说的厉害,忙拱手还礼,又笑道:“得张公公提点,我这厢多谢了。皇后娘娘也知皇上朝政繁忙,若不是也不敢随意来打搅。只是娘娘打从午后起来,就觉身子不适,胎里也不大安宁。事关龙嗣,坤宁宫也不好擅自隐瞒,娘娘便打发了我过来与皇上报一声。张公公既恁般说,那我也只好回去上覆娘娘了。”
张鹭生闻听皇后胎里不安,怎敢阻拦,连忙进去通报。
赢烈虽正心神不定,但听是坤宁宫来人,只得强打精神,传了李明贵进去。
待听了李明贵奏报,他霍然起身,一面吩咐人摆驾往坤宁宫去,一面责问李明贵有否请太医等语。李明贵回道:“王太医已经过去了,奴才急着与皇上报信,并不知下头的事情。”赢烈听毕,更不打话,抬步便往外去。
走至楼外,宫女茜香拿了一顶斗篷上来,与他系了。
赢烈见她过来,略顿了顿,说道:“你也随着去罢。”茜香心头微微一震,旋即低低应了一声,随在皇帝身后。
赢烈上了步辇,御驾往坤宁宫而去,一路无话。
行至坤宁宫,入内果然见萧清婉在床上倚着软枕同王旭昌说话,几个宫女都在一旁侍立。一见皇帝进来,众人连忙参拜,赢烈一叠声喝止了,上前在床畔坐了,握着萧清婉的手,轻声问道:“又怎么不好?”
萧清婉浅浅一笑,低声说道:“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怀着胎闹得厉害了些。午后起来,吐了两次,就把他们吓的怎么样了,定要去回皇上。臣妾拦不住,只好由他们去了。若是扰了皇上办公,还望皇上恕罪罢。”
赢烈却疑道:“你怀缊儿的时候,也并没这样。怎么这次孕吐的却恁般厉害?”说着,便转向王旭昌问道:“皇后的身子究竟是怎么了?你拣要紧的说来,别拿那些不靠边际的话来糊弄朕!”王旭昌擦了擦额头,当即回道:“回皇上的话,孕吐原是妇人孕期常见之症,原不算什么大事。然而娘娘前番为奸人陷害,不慎吃了寒凉药物,致使身子虚乏,故而这妊娠之症更比寻常厉害了几分。”
赢烈听这话,满心烦躁,当面斥道:“前头你说不碍事,如今又说厉害。合着你治病是看天说话的,昨儿说过的话,今儿就能翻样了?!”一席话呵斥的王旭昌哑口无言,只得连连称是。
萧清婉见他恼了,便从旁拉着他的手,浅笑道:“皇上只顾怪他做什么?这又不是他做的事,臣妾没什么大碍,只是吐的厉害些,又总吃不下东西,挨过这一阵也就好了。”赢烈皱眉道:“你怀着娃儿,吃不下饭去可怎么好?前回养缊儿,胎坐的那样稳,临到头来还险些不测。这一胎月份还小就闹成这样,到了生的时候要怎样呢?”说毕,又斥那王旭昌道:“朕不管你用些什么法子,定要养好皇后的身子。前回皇后生产遭了寤生,你又没诊出宸贵妃的双生胎,朕皆不曾与你计较。若这次再出些什么岔子,朕便数罪并罚了!”
王旭昌如被雷击,双膝一软,便即跪在地上,连声告饶。
萧清婉便劝解道:“王太医也是尽心尽力的了,皇上就不要为难听了。若当真计较起来,倒该追问那始作俑者才是。然而那案皇上已有裁决,臣妾也就自认没福、遭此横祸罢了。”赢烈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心中甚是不快,又顾忌萧清婉怀胎不适,恐说多了又惹她心烦,只说道:“你安心静养,不要多想。若一时想要些什么,只管打发人来与朕说就是。”萧清婉微笑颔首,又说道:“皇上朝政繁忙,臣妾原不该扰的。下头人无礼,皇上看在臣妾的面上,就饶恕了他们罢。此间无事,皇上还是快些回去,若是为臣妾的缘故,耽搁了朝政,那就是臣妾的罪愆了。”
赢烈却说道:“这件事,他们倒没错。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却不叫朕知道,那才是该死呢。罢了,既然你身子不好,朕就是过去了也没心思理事,今儿就在你这儿安置罢。”说毕,便向张鹭生吩咐道:“把文渊阁书桌上没批完的折子,给朕取来。今日若再有外臣求见,你问明白,如是没什么要紧事的,就叫他们明日朝上一并奏报罢。”张鹭生应喏,走下去吩咐。赢烈又向王旭昌说道:“既然皇后替你求情,朕这遭便宽恕了你。你下去罢,往后仔细服侍。”王旭昌如蒙大赦,忙往外去了。
一时,穆秋兰端了茶盘果点上来。萧清婉看见,便亲手捧了一盏茶与赢烈,笑道:“小厨房灶上炖着臣妾的药,故而来不及上茶,让皇上干坐了一晌,皇上恕罪罢。”赢烈含笑接了,一眼瞥见穆秋兰踉跄之态,便说道:“穆宫女的腿脚,是不能够好了么?”萧清婉说道:“王太医给瞧过了,说已是伤了筋骨,怕再也难好。如今也只是每日吃些活血的丸药,见效却甚微。”赢烈听过,只点了点头,并不往心里去。萧清婉见状,只暗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少顷,张鹭生已将折子取来,赢烈就在皇后卧室内看折子办公,两人不时说些闲话。
过的片刻,厨房将皇后日常所吃的补药端了上来。屋内登时药香四溢,那在一边侍立的茜香闻到这味道,面色一阵青白,进而挨忍不住,掩口弯腰的干呕起来,倒叫赢烈与萧清婉吃了一惊。
赢烈甚是不悦,当即说道:“这是怎么的,你若不适就该告假才是。如何在御前这等失仪!”茜香慌忙跪下,叩首告罪道:“皇上娘娘恕罪,奴婢委实忍不住。”
萧清婉眼见此状,心里略忖到了些,便向赢烈笑道:“这位,该就是皇上身边的茜香姑娘了罢?”赢烈见她问,脸上一阵窘迫,只得说道:“便是她了。”萧清婉微笑道:“听说这位姑娘很是灵巧,极合皇上心意,想必是个恪守规矩的,该当不会有此失礼之举。”说至此处,她美目一转,又笑盈盈道:“皇上既喜欢她,莫不是这位姑娘竟有这个福气,怀上了龙种么?”这话音一落,那茜香先是满脸晕红,继而苍白不已,低头不语。
赢烈闻言,满腹狐疑,向那茜香问道:“皇后所言,可属实么?”茜香嗫嚅着嘴,说不出话来。萧清婉又笑道:“皇上可是糊涂了,这样的事,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寻太医来诊过便知了。”赢烈点头,遂命传王旭昌前来伺候。
那王旭昌回至太医院,椅子还未坐热,便又逢传召,只得再来服侍。一番诊验之后,他向上禀道:“启禀皇上、娘娘,这位姑娘确已怀了不足两月的身孕。”
赢烈听了王旭昌的奏报,却并不见欢喜,只是瞧着萧清婉的脸色。
萧清婉倒是满面欢喜,向着赢烈贺道:“恭喜皇上又添一丁,这宫里竟是要双喜临门呢。”赢烈见她并无不悦,这才莞尔道:“朕也不曾料到,她竟怀上了。如今烦心事这样多,这倒是出了一桩喜事。”萧清婉又说道:“前头也就罢了,茜香姑娘现下有了身孕,这样没名没分的却不成话了。皇上,还是给她个位份罢。”
赢烈自知此事理亏,又怕萧清婉心里存着,反倒弄伤了身子,便说道:“你是皇后,这些事,你瞧着办就好。随你要怎样,朕不管。”萧清婉笑嗔道:“皇上这山芋倒是丢的好,叫臣妾随意封。若是臣妾给的位份低了,皇上心里必定不高兴。若是给高了,又叫宫里别的姊妹们背后嘀咕,往后就难管人了。”赢烈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朕既叫你办,随你的意就是了。”
萧清婉闻说,便道:“既是这样,按宫规,宫女受宠进封,必得从御女做起。然而茜香姑娘也服侍了皇上一阵子,这有了身孕,臣妾的意思,给她的宝林的位份也不为过。”赢烈连连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就这样罢。”说毕,便即下旨。
那茜香在旁听着,见皇帝全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虽心里早已明白,但事到临头,仍是伤怀不已,当着帝后的面又不敢带出,只得强耐着上前谢恩。
萧清婉又道:“这茜香既封了宝林,是不好再留在养心殿了,还得另寻个住处为好。德妃的咸福宫,如今倒空着,只她一个人住。前回她过来请安,也说空落落的,想个人过去陪她。不如就叫茜香挪过去罢。”赢烈自来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自然无可不可。
正说话间,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小内监,向着张鹭生耳语了几句。张鹭生便上前道:“皇上,刑部尚书求见。”赢烈眉头一拧,说道:“这宋功泰才出了皇宫,怎么又折回来了?叫他明日朝上回禀。”张鹭生却道:“皇上,这宋大人说,才收到消息,李十洲李大人在南边遇到刺客行刺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文章快到结尾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写了……结果拖了这么久……
总之,最近很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