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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坤宁宫中一片忙乱,且言储秀宫内,惠妃正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得外头一片脚步杂沓之声,她登时惊醒,当即怒道:“深更半夜,外头那些宫人都在闹什么?!本宫病着几日,你们就将规矩都浑忘了,待明儿起来,必叫姑姑一个个责罚!”
话音才落,大宫女红扣匆忙入内,在床畔疾呼道:“娘娘不好了,宸贵妃带人将这里给围了!”惠妃闻言一惊,忙起身掀起床帏,问道:“怎么个缘故?”还不待红扣答话,几个年长宫女已快步入内,将红扣推在一边,立在床畔躬身道:“宸贵妃娘娘召惠妃娘娘说话,就请惠妃娘娘起身罢。”说毕,便围在床边,虎视眈眈。
惠妃怒道:“本宫竟不知,这萧清婳的气焰竟如此嚣张!”说毕,见这起宫人不言不语,只是望着自己。知晓同她们说不通,只得起身穿衣梳妆。
待收拾完毕,她起身走到外殿,只见殿上灯火通明,宸贵妃华服盛装,端坐于位上。储秀宫一应宫人皆被掖庭局拿住,押在殿外。她忍气上前,行至阶下,望着宸贵妃并不行礼参见,冲口便问道:“宸贵妃夤夜至此,明火执仗,意欲何为?!莫非皇上不在宫内,宫中便没了王法了?!”说着,又禁不住道:“我宫人犯了什么过错,竟要一个个缉拿下去?!”
宸贵妃冷笑道:“惠妃倒是一张利口,自己干下的事还要装糊涂么?!”惠妃不明所以,却也揣度是皇后授意她来此污蔑栽赃,当即说道:“宸贵妃所言,本宫听不明白!还请宸贵妃回去上告皇后,本宫行得正走得端,不怕你们那些个下作手段!若是你们以为皇上不在宫里,便可在此颠倒黑白,往本宫身上泼脏水,那可大错特错。”
宸贵妃笑道:“惠妃姐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本宫就同你说个明白。”说着,因就说道:“今儿下午,皇后娘娘来过储秀宫,回至坤宁宫便时感不适,至夜间便出了下红。请太医诊脉,竟有崩胎之兆。据太医言说,乃是食用了寒凉药物所致。皇后娘娘自打有孕,事事留神,日常饮食更是格外小心,怎会食用那伤胎之物?算起来,也只有惠妃姐姐宫里的点心,方有如此功效了。”
惠妃闻说,心中早已悟出此是这萧家姊妹捏成的圈套,又思及自己宫中收着的那些个药物,登时如堕冰窟,面上仍旧强撑着道:“皇后滑胎,因由尚且不明,宸贵妃何以就认定是我宫中出的事?这般欲加之罪,未免令人齿冷!”宸贵妃却不愿与她多做口舌之争,只笑道:“是与不是,查一查便知了。”说毕,便吩咐左右道:“搜宫。”
惠妃向前迈了一步,厉声呵斥道:“本宫倒要瞧瞧,谁敢在此放肆?!”她言语锋利,却是色厉内荏。那掖庭局听惯了皇后的差遣,旁人向来不放眼里,何况是这失势已久的惠妃。当即也无人理会于她,钟韶英带了宫人进到内殿,便就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搜寻起来。
惠妃眼见无望,只得望着宸贵妃,切齿说道:“宸贵妃今夜若是寻不出个什么,可要给本宫一个交代!”宸贵妃嘴角噙笑,端坐位上,一眼也不瞧她。下头抱月送了茶上来,她接过去吃了几口。
少顷,便有宫人出来,向宸贵妃禀告道:“娘娘,搜到这几样物事,钟公公叫呈与娘娘看。”
宸贵妃打眼一望,见是几个药瓶,正欲询问,惠妃便抢着说道:“这是本宫逐日吃的补药,又有什么不对了。本宫连着几年身子不好,每日都须得药物调理,宫中谁人不知?”宸贵妃望着她,淡淡说道:“倒恐惠妃姐姐吃错了药,又拿这不对的药给旁人吃。”语毕,旋即宣了蒋太医进来,将药瓶交予他验看。
蒋太医接过瓶去,分别倒了几丸药出来,一一辨别,而后便上来回话道:“启禀娘娘,此为白花龙胆丸、石水丸并紫菀膏,都是些性极寒凉的药物,便是寻常人日久天长的吃下去,也要阴虚不调,气血两亏。若是孕妇食用,必致胎像不稳,有下红滑胎之兆。”
宸贵妃便问道:“那依你瞧来,皇后娘娘的症状,可是这些药物所致?”蒋太医回道:“正是。”
宸贵妃便望着惠妃笑道:“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惠妃看着宸贵妃,不言不语,半日忽而冷笑道:“时至如今,这后宫便是你二人的天下,你同皇后捏成圈套,陷害于我,我又有何话可讲?”
宸贵妃起身笑道:“人赃俱获,倒怎么是我等陷害?也罢,夜太深,我却没力气同你纠缠。此事,还要请皇上定夺。”说毕,她便向下头朗声吩咐道:“自今起,将储秀宫把守起来,无喻任何人等不得擅自出入。凡储秀宫宫人,暂且押入掖庭局,听候审问。”一语已毕,她起身下阶,行经惠妃身侧,浅笑低语道:“惠妃姐姐还是好生想想,怎么跟皇上交代罢。娘娘那般,早已打发人往园子里报信儿去了。”
惠妃身上一凛,旋即镇定下来,面不改色道:“萧清婉这个蛇心贱妇,竟用自己腹中胎儿来行阴谋诡计,她当真不怕有朝一日,报应加身么?!”宸贵妃微笑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岂容你这样一个嫔妃辱骂亵渎?你一个久病体虚之人,自然是吃不着这寒凉丸药。那你宫中收着这样多的寒性药物,却是做什么用的?你避宠如斯,又谋害皇后腹内龙嗣,这一次便是林家也救不得你了。惠妃姐姐,你就在冷宫里安度晚年罢。”语毕,她便仰头离去。
钟韶英领着掖庭局宫人,将储秀宫宫女内监尽数押走,只按着宸贵妃临去时的吩咐,留了红扣一人服侍惠妃,又加派人手将储秀宫围得铁桶也似。
惠妃立在殿上,眼见事败山崩如此,不觉面色如土,颓然倒地。红扣连忙上前搀扶,又道:“娘娘快休这般,还是快些想个法子。皇后那边一出事,必定立时便派人去给皇上送信了。想必明日一早,龙驾就要折返。皇上历来看重子嗣,只怕就要来兴师问罪。娘娘还是赶紧想个应对之策才是。”惠妃苦笑道:“事至如此,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如今这后宫里但只皇帝不在,便是她萧家姐妹一手遮天。此次是我不察,落入她们的圈套。现下,也就只好听凭她们摆布了。”红扣瞧了外头一眼,见门边人影憧憧,料知是前来戍守宫门的掖庭局内监,不便多言,只将惠妃扶进内殿。
待安置下惠妃,红扣倒了杯热水与她,见她吃过面色略好了些,方才说道:“娘娘不如还用以前的法子,传信给路将军?”惠妃当即说道:“不可!不到万不得已,他那边绝不能动!”红扣焦急道:“可现下已是万分危急,皇上与娘娘情分薄淡,再听了皇后的话语,难保不重责娘娘。娘娘经了此劫,再要翻身可是难上加难了。”
惠妃缓缓摇头道:“即便如此,也绝不能动他那边。目下时机未到,若是妄动,只怕就要满盘皆输,万劫不复了。”嘴里说着,心里盘算道:听适才宸贵妃嘴里的言语,这一次她们势必是要穷追猛打,斩草除根了。我若当真去了冷宫,可是手脚受缚,多有不便。倒是不知园子那边……想至此处,她不禁说道:“此事倒也不是没有一线转机,我林家也是世代功臣,皇帝总要顾忌着前朝。再有,不知芳初那边如何。若她当真争气,皇帝又正同皇后置气,未必会全听皇后的。”
红香听闻此言,面上一阵难堪。惠妃见她面有异色,便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不对?”红香这才吞吞吐吐道:“今儿才收着的传信,因皇后过来没能告与娘娘,晚上娘娘又不适睡得早,奴婢就没说。芳初姑娘……芳初姑娘出事了。”说着,便将宋芳初在德馨园的一应遭遇讲述了一遍,又小心道:“娘娘,芳初姑娘只怕是毁了。”
惠妃听闻,身子向后一软,无力说道:“当真是天要亡我。”
宸贵妃拿住储秀宫的证物,交予钟韶英保管,又吩咐了几句,便往坤宁宫去。
行至坤宁宫,只见宫内亦是灯明火亮,人进人出。走到内殿,迎头遇上青莺,她便问道:“你们娘娘怎样了?”青莺见此处人多,不肯多说,只是道:“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才吃了一帖药下去,下红已止住了,只是仍有些腹疼,还得请大夫瞧瞧。”
宸贵妃闻言,心悬不已,只是快步入内。
走进内室,却见萧清婉仰卧于床上,盖着一床锦被,面无血色的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她睁眼一瞧,微微笑道:“姐姐来了,姐姐辛苦。”宸贵妃走上前来,宫女在床畔放了张椅子,她便在上头坐了,就说道:“我辛苦什么?倒是你才当真辛苦!我那等叮嘱着你,叫你仔细留神。你还是下手快了,倒把自己弄伤。幸得胎还在,要是为着搬倒惠妃,平白丢了一个孩子,可当真是得不偿失。”萧清婉笑道:“姐姐多虑了,不是好好的么?”宸贵妃说道:“即使如此,也难为你的身子。”
萧清婉拉着她的手,说道:“若不如此,难叫皇帝下狠心。她林家也是开朝有功之臣,与父亲同为左右相,并不比咱家差些什么。还是这两年我进来了,才略有高下之分。她虽多年无宠,可因着林家,皇帝总要顾忌着些。只是些旁枝末节的丁点小错,可伤不得她的根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