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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鹭生闻言,不禁哑然,又忙陪笑道,“皇上这可是说笑了,娘娘十分疼爱殿下,素日里皇上也看在眼里的,娘娘怎会拿殿下来当做要挟呢,”赢烈抱着赢缊,一面拍哄,一面就说道,“你不知,皇后向来足智多谋,又善机变,待到了要紧关头,朕真不知她情急之下,会不会行出什么事来。”
张鹭生听了这番话,虽是不解,却也明事情非同小可,不敢很为皇后说话,只得闭口不提。半日,赢烈方才说道:“坤宁宫的宫人都被带了去,皇后身边没人服侍。这样,你去将御前的宫人,选出几个得力的,打发到坤宁宫伺候皇后。”张鹭生会意,赶忙应诺,自去布置。
赢烈抱着赢缊,哄了许久,赢缊仍是啼哭不止,丝毫不见停下的意思。赢烈不免焦躁起来,向着底下人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一直哭闹不休,敢是你们伺候的不好,才让太子这样吵闹!”奶母慌忙跪下,说道:“皇上还容奴婢说一句话,太子殿下打生下来就一直跟着娘娘,日常吃饭穿衣都是娘娘一手打理,就是夜里睡觉也跟着娘娘。因而小殿下很黏娘娘,一时不见就闹的成不得。殿下,这是在寻娘娘。”赢烈听了,不置可否。
半日,赢缊哭累了,伏在赢烈怀里没声响了。赢烈叫宫人拿了一支拨浪鼓过来,哄逗他玩耍。赢缊也待理不理的,少顷忽揪着他衣襟,仰头哼唧道:“爹……妈……”赢烈微怔,随即抱着赢缊哄道:“你母后病了,隔几日再去瞧她。”赢缊哪里听得懂,仍是扯着赢烈哼唧个不住。
原来,赢缊打学说话,萧清婉便先教了他认赢烈喊爹。此刻赢缊见不着萧清婉,便揪着赢烈撒娇不放。
赢烈被缠的没法,只是拿话揉哄,赢缊终是人小力乏,不多时候就倦了,伏在赢烈怀中不声不响,片刻便睡了过去。赢烈见状,叫奶母接了过去,又说道:“这孩子真同他娘一个性子,惯会撒娇的。”一众宫人唯唯应和,奶母便拍哄着赢缊睡觉。赢烈在这屋里盘桓了片刻,方才又到前头去。
坤宁宫为一列禁军围困,赢烈对外只说皇后身染恶疾,须得隔断静养,无论何人无皇帝手谕,不得入内。翌日,宸贵妃求见,未准。
自这日起,宫中不时有人被黄门内卫拿去,一经关进掖庭局便再不见放出,宫中人人自危,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又隔两日,正是清和天气,宸贵妃抱了一双孩儿,到养心殿请安。张鹭生正在门外守着,一见她到来,连忙迎上前去,打千问安,又说道:“娘娘这会儿过来,可是要见皇上?”宸贵妃笑道:“一则为问安,二来两位公主有日子没见皇上了,抱来给皇上看看。”张鹭生心明其意,连忙说道:“娘娘,别怪奴才多嘴,还是免了罢。皇上近来心烦的很,昨儿连太子殿下夜间哭起来,还被训斥了几句,只怕不肯见娘娘呢。娘娘为什么来的,奴才心里明白,只是娘娘这时候见了皇上,不止帮不了皇后娘娘,反要惹火烧身呢,娘娘还是暂且回去罢。”
宸贵妃听说,心里也知这是实情,只是犹豫不决。张鹭生又说道:“娘娘还是去罢,奴才就是替娘娘通报了,皇上也未必肯见。”话才落地,里头便传来一声:“张鹭生!”
张鹭生听见皇帝召唤,不敢迟延,慌忙转身进去。宸贵妃见状,无法可施之下,只得暂且离去。
张鹭生进得殿内,走到案前,望着皇帝下拜,又问道:“皇上传奴才过来,有何差遣?”赢烈头也不抬,只问道:“方才谁在外头?”张鹭生陪笑回道:“是宸贵妃娘娘,带了公主来与皇上请安。奴才看皇上正忙,就请娘娘先回去了。”赢烈冷笑道:“你倒是越发做起主来了!”张鹭生见皇上言语含愠,连忙跪下叩头,又说道:”奴才无礼,请皇上降罪。然而奴才委实见皇上忙碌,才如此行事。皇上若想见宸贵妃娘娘,奴才这便去请娘娘回来。”赢烈顿了顿,方才开口道:“罢了,你且起来。”
张鹭生闻声,连忙自地上爬起,不敢再言语,躬身立在一边。赢烈又低头伏案,半日方又问道:“昨儿打发人送盘点心到坤宁宫去,可去了?”张鹭生慌忙回道:“奴才亲送过去的。”赢烈问道:“见着皇后了?她……怎么样?”张鹭生回道:“娘娘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好,奴才问服侍娘娘的宫人,说娘娘每日里是茶饭不思啊。一日三顿饭,汤饭点心原样的端出来。娘娘,心里念着皇上呢。”
赢烈闻声,一字儿不发。张鹭生见皇帝不置可否,心里惴惴不安。半日,赢烈方才说道:“你去将左向伯、钟怀义二人传来。”张鹭生知这二人皆是黄门内卫之首领,连忙应下,走去传人不提。
宸贵妃回至钟粹宫,叫奶母将两位公主抱回房里,自家在堂上焦急的团团转。抱月送了一盏茶上来,说道:“娘娘别太过忧虑了,仔细身子要紧。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又深得皇上宠爱,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怀星也接口道:“皇上不是说皇后娘娘是患了重病么?连太医院前去诊治的太医也这般说的,说不准是实情呢?”宸贵妃斥道:“你们懂什么!既是皇后重病,又何必重兵把守,连平日里服侍的宫人也一并撤换了?再者,素来都是王旭昌服侍皇后,如今倒怎么换了一位蒋太医?可见,皇帝是要把婉儿给孤立起来!”说着,便将平素廊上传信的小内监传进来,问道:“打发你出宫到相府送信,可去了。”那内监回道:“正要进来禀告娘娘,奴才走到宫门口,那些守门的卫士看了奴才的腰牌,就说皇上有吩咐,不准钟粹宫人出宫。奴才无法,只得回来。”
宸贵妃闻言,脸色煞白,支撑不住,跌坐在椅上,半晌才说道:“这事看来不好收场了。”
到晚间,宸贵妃打发人,往咸福宫送了盘果馅儿蒸酥。去的人片刻便回,只叫传话说德妃知道了。
翌日,德妃称夜间偶然风寒,派人出宫接了母亲前来探看。当日午后,宫中忽派出一队人马,来至襄亲王府,只宣了皇帝口谕,便将府内女眷并赢绵素日的几个亲信尽数带去。
入夜,储秀宫宫人打探得消息,回宫奏报。红扣得了信儿,忙忙走回明间,告与惠妃道:“打听到了,那干人出宫是去了襄亲王府,抓的人却不知押在何处。另有,奴婢却才往坤宁宫去了一遭,果然围得如铁桶也似。听闻宸贵妃、德妃过去探望,都被挡了出来。今儿宸贵妃带了公主去见皇上,连门儿都没能进去呢。只可惜延春阁还是被围着,唐美人不得出来。”惠妃将手里的茶碗吃了一口,随手递与红扣,笑道:“她们自入宫以来,占尽春恩好不得意,如今也该她们尝尝这好滋味儿了。唐美人倒罢了,不过是枚棋子。原本本宫以为她是唐将军的女儿,前朝上能得些助力。谁知,她母家竟全不将她放在眼里,还被皇后拉了过去。这样的人,只好充当马前卒了。待用完,就再没什么用处。她又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也有几分姿色才智,若是将来诞下子嗣,难保不心大。借着如今这桩事,将她一并料理了,也省了后患。”
红扣问道:“奴婢不解,唐美人揭发了皇后,也算立了头功,皇上应当嘉奖才是,不是反倒助了她么?”惠妃浅浅一笑,说道:“这你就不知了,这桩事不论成与不成,唐玉莲都活不得了。若是此事为假,唐玉莲是诬告皇后,自然没有活着的道理。若此事为真,皇后与襄亲王有奸情,这可是宣朝皇室莫大的丑事,且不论皇帝怎么处置皇后,都断不会容知情之人再活在世上了。自唐玉莲去养心殿告发了皇后,她便再无活路了。”红扣听毕,连声道:“娘娘此计当真是妙,既扳倒了皇后,又除掉了唐美人,宸贵妃是皇后的亲姐,皇后做出这样的事来,连带着她也必定失宠。旁的武婕妤也好,周御女也罢,入宫时候太短,位份也低,不是娘娘的对手。自此之后,这宫里在没人能与娘娘匹敌了!娘娘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奴婢先恭喜娘娘了。”
惠妃淡笑道:“罢了,先别得意太早,这事儿还未必怎样呢。”红扣不解道:“皇后与襄亲王私通,这样的丑事,皇上焉能容下?就是民间,娘子给汉子戴绿帽,这汉子怒起来也是要杀人的。奴婢私心里觉着,皇后这罪名坐死了,便再没翻身余地了。娘娘倒怎么说这话呢?”
惠妃说道:“话虽如此,然而皇帝待皇后的情分是着实的不一般。你看坤宁宫人收监已有几日了,皇上却不说审,宫里只抓人,却再没别的动静。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红扣想了一会儿,说道:“想必皇上在等时机?”惠妃笑道:“等什么时机?等萧家回过神来,给皇后翻案么?皇上这是既不想放过这事,又怕真审出什么来,心里为难的紧呢!若是没有个实在的证据,皇帝说不定还抿了这桩子事去呢。咱们可得让皇后坐死了罪状,往后可未必有这样好的机会了。”说毕,又问道:“郡主那边可有消息?”红扣点头道:“郡主打发人送信儿来,说都安排好了。”惠妃闻言,微微颔首,便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