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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皇帝,萧清婉才松散下来,就脱了绣鞋,斜歪在暖阁外厢的炕上,道:“青莺去库里,看看有没有大红缎子,有就寻一匹来。”青莺不明缘由,还是去了,半日才抱了一匹回来,道:“不知主子要做什么,这还是当初皇上下聘时送到咱们府上,进宫时又带进来的。”萧清婉看了看,是织了金的,心内不喜,道:“没素面的么?”青莺道:“奴婢瞧了,库里现放着的绸缎,不是织金绣银的,就是绣了花儿的,并没见素面缎子。”萧清婉就不语了,一旁穆秋兰观她神色,道:“娘娘是要做什么的?今年天旱,运河水浅,江南织造局运送贡品的船只搁了浅,故而这份例发放就迟了些。若娘娘觉着眼前的都不够好,就打发人到内侍省去说一声,让他们送来也就是了。”萧清婉微微冷笑,道:“虽是如此说,难道偌大一个皇宫,库房里竟连存货都没了不成?本宫进宫已经三天了,份例上的东西竟还没送来。本宫要用个什么,竟然要往嫁妆里寻!本宫倒不知,这宫里还有这样的规矩。张福全那奴才,面上看着恭谨,做事却这样惫赖!” 众宫人见皇后神色不愉,皆不敢出声,独穆秋兰在旁低声道:“娘娘,虽是张总管勤谨,究竟以往这后宫里的事,还是得听贵妃娘娘的调遣。”萧清婉微微一怔,随即了悟,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也罢了。想必我才进宫,他们想不到也是有的。”
说毕,萧清婉自炕几上摆着的缠丝玛瑙碟儿里,拈了一颗葡萄,自剥了皮送入口中。明月递上了一块手巾,萧清婉擦了擦手,看着手上并未涂抹蔻丹的指甲,道:“既然坤宁宫份例迟了,想必别的宫里份例也是迟了的。”说着,便拿眼睛望着穆秋兰。穆秋兰会意道:“前儿贵妃娘娘有令,先用库房里现有的,仅着日常用的物事发放了份例,待贡物进了京,再一道补上。虽是如此说,也只是几个在皇上跟前有脸面的主子得了,旁人的还是等着呢。坤宁宫因着之前并未有主人,就不曾预备。”萧清婉心里忖道:虽是坤宁宫以往没人,但我要入宫一事,早两个月满朝就知道了的,贵妃这般安排自然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了。又顺口道:“都是哪些地儿没有,说来本宫听听。”穆秋兰笑道:“那些个选侍、淑女就不必说了,自是没有的。有位份的主子里,也就静昭仪同梁美人没得着。”萧清婉闻言,微怔了一下,便笑道:“这倒奇了,若是按着位份排,梁美人也就罢了,静昭仪这昭仪的位份也不算低了,怎么连那起美人才人都有的,她却没有?”穆秋兰道:“这有个缘故,当初贵妃娘娘说,因着库里东西有限,让诸妃嫔看着谁宫里急需物事,报到长春宫去,排着先后领取份例,这二位主子,想必是着人报的晚了。”萧清婉就笑了,道:“贵妃姐姐,心思真是精巧,这般无论谁没领到东西,都只能怪自个儿去的晚了。皇上便没说话么?”穆秋兰道:“这都是后宫里家长里短的小事,皇上不管这些。”
萧清婉便坐起了身,吩咐绛紫文燕道:“你们两个去库房里,取两匹月白如意云纹缎子来,去给静昭仪送去。”说着,便指了指青莺抱着的大红织金万字花样缎道:“再依着这个样子,挑上一匹宝蓝的,给梁美人送去。她怀着身孕,必是喜欢这等吉祥料子的,就是她自己不穿,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备着也好。”绛紫文燕应喏去了,穆秋兰笑道:“娘娘真是贤惠过人。”萧清婉只轻轻一笑,眼见着四周并无外人,便问道:“这二位究竟何处得罪了贵妃,倒要叫贵妃克扣她们的份例?”穆秋兰四下看了看,就低声回道:“这两位主子出身都低,哪里敢和贵妃娘娘争衡呢?静主子家里早已败落了,只是领个虚职白拿朝廷的俸禄罢了。许是因家里的缘故,静主子性情恬静和顺,从不与人口角。梁美人就更不必说了,本是养心殿的一名宫女,偶然有了幸就给了美人的位份,她出身西南的一个小官宦人家,平素只是胆小怕事,人前畏手畏脚。贵妃娘娘不过是看着一个近日和皇上走的近了,一个怀了身孕,心里不痛快罢了。”萧清婉点了点头,只在心里思量着:既然贵妃瞧着梁美人不顺眼,又为何昨日替她说话,指着她的身孕不令她来请安?莫不只是拿她的肚子在我跟前耍威风?
萧清婉心里想事,身前伺候的宫人谁也不敢言语,坤宁宫里一时寂静一片。过了片刻,绛紫文燕都回来了,道:“送去了,二位主子都谢了娘娘的赏赐,又赏了奴婢些银角子。”萧清婉微微一笑,道:“既是她们赏的,你们就收了罢。银子就罢了,日后若是哪个主子赏了什么物事,还是让穆姑姑记了册子才好。”
下午无事,到了晚间,赢烈比昨日早了半个时辰到坤宁宫,萧清婉笑迎了,道:“皇上今日来得早。”赢烈道:“今日无事,就想着早些过来。”走至宫内,赢烈道:“外间热乱,人又多,还是到里头去坐会儿。”便同萧清婉一道来至萧清婉下午同宫人说话的地儿。萧清婉招呼着,明月上前服侍替皇上脱了靴子,青莺捧来了金盆,赢烈净了手就盘膝在炕上坐了。萧清婉道:“晚膳还没过来,皇上若是饿了,有才做下的牡丹花糕,还有才炖下的阳羡茶。”赢烈道:“宸妃曾告诉朕,说你喜欢鲜花入馔,又喜欢吃点心,眼下看来竟是真的。”萧清婉道:“姐姐在宫里提起过臣妾么?”赢烈道:“她时常记挂着家里,又常说自己妹妹聪慧过人,将来必要选个世上难得的好夫婿,方才不算辜负了你。”萧清婉低头道:“臣妾一家也很想念姐姐。”赢烈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如今你也进来了,你们姐妹就可同在一处,你姐姐也算夙愿得偿了。”萧清婉红着脸低声笑道:“皇上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着,就拿眼睛偷偷瞧着赢烈脸色。见他并无不愉之色,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笑斥道:“这话真是胆大包天!”说着,又笑问道:“难道朕竟不算么?”萧清婉便扭了身子,不肯说了。
二人说着话,文燕上来,禀道:“启禀娘娘得知,奴婢去库里寻了半日,并没见着娘娘要的素面缎子,还请娘娘示下。”萧清婉便呵斥道:“不见皇上在这儿坐着,谁叫你上来多嘴的?!还不快到一边去!”文燕被斥责的白了脸,嗫嗫嚅嚅的退了出去。萧清婉又下来跪了道:“是臣妾教导奴婢无方,让宫人失了规矩,还请皇上见谅。”赢烈拉她起来,道:“你叫她们寻素面缎子做什么?”萧清婉道:“只是臣妾私心里想做的小玩意儿,不值得跟皇上说。”赢烈道:“不要瞒着朕,且说来听听。”萧清婉便低了头,细声细语道:“还是中午臣妾斗胆做的那个同心结,臣妾想绣个荷包装起来,好日日贴身带着。”赢烈就揽着她,道:“那就绣了,你又让奴才们在库房里寻什么?”萧清婉轻轻一笑,道:“不过是想寻个素面的缎子,臣妾好绣花儿的,只是白找了一下午,竟没寻着。皇上下聘送去的那些个绫罗绸缎,上头都是现成的花样,虽是喜庆吉祥,却不适用。”赢烈便皱了眉,道:“素面缎子,份例上也是有几匹的。怎么,这坤宁宫的月例竟是还没送来么?”萧清婉道:“臣妾才入宫,内侍省又刚忙过大婚的事儿,且听说因着路上不好走,江南贡品误了进京的时候,月例迟些也不算什么。”赢烈道:“怎么不见旁人没月例。”说着,就不语了,好半晌才道:“贵妃如今有了年纪,记性不好,这些事竟顾不周全了。”
萧清婉忙道:“后宫事宜千头万绪,贵妃姐姐一时疏漏也在情理之内,皇上万不可为此便斥责了姐姐。不然坏了六宫祥和不说,且荷包的意头也就不好了。”赢烈看着萧清婉,笑道:“你既然这般说,就依了你罢。别让咱们的姻缘,沾了戾气。”萧清婉听了,只是含羞一笑。
用罢了晚膳,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赢烈便吩咐侍寝,众宫人就忙着侍奉梳洗。好容易事毕,屋内只剩二人,萧清婉看着四下静了,虽是心里早已拿定了主意,竟还是禁不住慌了起来,就低声道:“皇上且容臣妾摘了头。”说着,就往镜台边坐了,慢慢的摘了头上的珠花钗子步摇,散了发髻,又执起了案上的白玉梳细细的梳理着及腰的秀发。赢烈缓步走至她身后,握住了那正在梳发的纤手,俯身在她耳旁低声道:“三伏的天气,手竟这样冰,你……心里还是怕罢?”萧清婉看着镜中交错的人影,身子微微一颤,红着脸低声道:“臣妾不怕,臣妾……只是羞赧惶恐。”赢烈道:“不必惶恐,有朕在,你只要跟着朕就好,什么都不必怕。”说着,就打横抱起萧清婉,向着床榻走去。
萧清婉躺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俊逸的面容,感受到那双臂的强健,原本惶惑不安的心渐渐安宁了下来。
赢烈将她放在床上,萧清婉看着头顶绣着百子嬉戏图的帐幔,就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赢烈俯下身,细细的轻吻着她的面颊,低声道:“别怕。”萧清婉微微颔首,却仍旧是闭着眼眸,觉到身上小衣被脱去,手更是紧紧的揪住了身下的褥子。
雕花窗下,喜结灯花,
红绡帐内,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