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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先放开我,你勒得我好疼。”腰像是要被掐断一般,苏小媛皱眉出声,敏锐地注意到宁子睿不正常的脸色。
“对不起、对不起。”他急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不弄疼她,那双向来清明冷静的眸子中,首次出现了不一样的亮芒。
“抱歉,我好像又不受控制了,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意。”
他情绪似乎很是沮丧,连说话都显得无力,苏小媛知道他指的是打发走维森博士的事,不过倒是很诧异他竟然能记得,她想,尤然应该没有说谎,宁子睿真的能够感受到自己其余人格的存在,只不过是要在他愿意跟其它人格分享记忆的时候。而大部分时候,他根本不愿意拥有其它人格的记忆,所以就造成了经常性的记忆缺失,当被别的人格掌控身体的时候,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完全不知道,特别是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事情,比如上次的手臂自残。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苏小媛突然从身侧的小抽屉中取出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上面夹带着一支钢笔,递给他,“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你想要永久保留的记忆。”她淡淡地看着他,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
苏小媛很清楚一个人的自尊,一个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拥有的人,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即便是她轻轻一动手指头,也有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风险,所以她并未提及他可能会间歇性散失记忆的情形,尽管两人心中都无比清楚。
“小媛,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能痊愈?希望我身上那些多余的人格消失?”宁子睿接过笔记本,轻轻拥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可他还是能清楚感觉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森冷,像是锐利的刀锋,一刀刀划割在他的身体上,直到痛得麻木。
苏小媛看着他严肃而郑重的表情,心中莫名其妙地局促,好像自己的一句话能对他产生无比重大的影响一般,可她又不是精神科大夫,也跟他解释不清楚事情,只能中庸一点地一句话盖过,“哥哥,那些人格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一部分,他们消失了你就不完整了,我不想要一个毫无情绪的哥哥。”她只是主观地在表达情绪,说出自己的喜恶,将所有的抉择权留给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那不如我消失吧,他们能够完美地应对好所有的事情,只要我消失就对了……”宁子睿脸色陡然变得怪异起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闪动着粼粼幽光,他的眼神越过她,环视客厅,迅速搜寻着各种利器,最终定格在桌上一把小小的匕首上,冷冷出声。
大脑中像是住进了一只怪兽,使劲奔腾,践踏他每一根脆弱的神经,宁子睿眼神死死锁定在那一把银质匕首上,还伤痕未愈的左手越收越紧,掌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那被咬破的皮肤中,渗出可怕的青绿色粘液……人的血液怎么会是这种颜色?他的血液怎么能是这种颜色?他迷茫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一股股、源源不绝地,那些恶心的粘液细泉似的流出,流到他的身上,流到他身下的沙发上,最终流到他身侧担忧不已的小少女身上……她白色的裙裾被沾染上恶心的颜色,她表情厌恶,她看着自己像是看着一只可怕的怪兽。
自己就是一只可怕的怪兽,用温文尔雅的伪装,骗取人类少女的同情,今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有点累,想睡会儿觉。”嘴唇又在麻木地掀动了,宁子睿眼神机械地从那把匕首上收回来,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话,可能是自己,又可能是“他们”,脚仿佛有了意识,朝着楼上房间而去。
“我也想休息。”没有拦住他,苏小媛伸出手牵着他冰冷的右手,两人相携上了楼。
苏小媛一直都很紧张,她没跟精神病相处过,也并不了解精神病,可是此刻却跟一个超级精神病患者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她当然紧张,担心他眼一闭又再次分裂出一种暴戾人格,让自己措手不及。
“你别怕我。”沉沉清润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她被拥进一个冰冷的怀抱,脑袋被迫轻贴在他的胸膛,却还是感觉不到多余的热度。
闭了闭眼,苏小媛突然不想说话,不想用自己都没法办做到的要求来苛责他。
“我只是昨天睡太多了,现在反而睡不着。”她良久才低低出声,算是对他的话有了回应,稍微化解了两人之间死一般的沉寂。
宁子睿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汲取着她身上温暖的体温,声音幽缠不含一丝情绪,像是佛徒淡淡地诵读着佛经,”你大可不必怕我,我也许会突然失去意识而伤害自己,但我绝对不会失去灵魂伤害你。”他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像是父母轻哄着孩子入睡,没听到她的声音,他便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你可能不知道,血缘是一种多么奇妙的东西,它让两个毫无联系的个体,成为不可分割的唯一。”
“佛说缘分,缘为冰,我把冰拥在怀中,冰化了,才发现缘没了……所以我现在都不敢重重地拥抱你,不是怕弄疼了你,而是怕你突然没了,我的生命唯一存在的意义没了……”
他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不小,轻缓而绵长,比那些激情澎湃的歌曲更要好听,像是大提琴缓奏而出的曼妙小夜曲,苏小媛已经听不见他到底还说了些什么了,她相信了他的话,相信一个精神病的肺腑之言,在他不算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苏小媛是被半夜一声猫叫惊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喵君大人正在她的床前急得抓耳挠腮,它原本雪白的皮毛上,沾染着点点猩红,苏小媛以为它是受伤了,急忙抱起它几番检查,可是并没有找到伤口,它反而叫得更厉害了,爪子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抓痕,狠狠地从她手上挣脱,使劲挠着她身侧空荡荡的枕头。
她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又看看空荡荡的房间,苏小媛心脏骤紧,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她起身就要去找宁子睿,可却不小心撞翻了床头柜上重叠着的一本厚厚的佛经,夹在经书里的两本小册子摊开来,其中一本是她不久前才替他准备的日记本,还是崭新的,他没来得及用,另一本稍显陈旧的,她捡起来,上面歪歪曲曲地写着字迹,各种字体都有,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写的,记录的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像是无数个人每天都要留上一笔。
迅速翻到笔记本最新的一页,苏小媛面色骤变,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多年来,我为自己筑起一层层的人格堡垒,自己蜷缩在最里层,自以为无坚不摧;可我也忘了,堡垒之外,除了进攻的敌人进不来,我最渴望的阳光也进不来。当她眸中的惊怕开始掩饰不住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些堡垒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没有什么敌人能比她眸中的害怕更让我溃不成军……我只是觉得,是时候了,是时候结束她的害怕,结束我可笑的防卫。”
手抖得拿不住本子,苏小媛看着眼前着急得上蹿下跳的大白猫,看着它身上刺目的红,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在哪儿?他人在哪儿!”
大白猫一声叫唤,带着她来到楼层角落独立的浴室。
血,血,所经之处都是血,地板上,墙面上,浴缸边缘……他的身上。
“你究竟在干些什么!”大步上前,苏小媛重重拽下宁子睿还在往腕上割的尖刀,将刀子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落地声。
“死掉、死掉,他们都应该死掉,让我接管这具身体就好啦。”看见她的到来,他还有意识,思路很清晰,汩汩流血的手腕一把紧拽着她,将她死死拉进怀里,像是落魄之徒捧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在她耳边哄孩子似的轻声道,“嘘,妹妹,你别怕,等他们全都死掉就好了,全都死掉就没人会让你害怕了,我会陪着你的,我一个人就好——”
他一手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暗红的鲜血沾湿了她纯白的睡衣,苏小媛感觉到汩汩带着腥味的粘液透过睡裙,渗进她的背脊,一瞬间,她浑身发凉,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线,重重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声音中带着滔天的愤怒,“你不是宁子睿!混蛋,我警告过你们不准伤害这具身体!”重重一脚踢向他,她恨不得一脚踢死他,踢死这些折磨人的恐怖人格,可一脚之后她便再也无法继续下手,冷冷看着他虚弱地蜷在浴缸边缘,像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
“妹妹,我只想要你一个人,他们都该死掉,包括这具身体没用的主人也该死掉。”脑袋中炸开了锅,各种吵杂的声音在回荡,呐喊声,恶骂声,诅咒声,哭泣声,他已然置若罔闻。
失血越来越多,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像是月光散去前最后一抹光华,缓缓地,他轻轻掀起嘴角,朝着眼前愤怒的少女露出一抹笑靥,那眸中承载着的快意,近乎恶毒,“ 妹妹,我叫尤瑟,最无坚不摧的人格。”
“
作者有话要说:【给美腻温柔的读者小天使的话】:我是帅成傻逼的作者君,我很爱天天爱抚我的读者小天使们,但由于昨天被使用过度,所以今天依然短小,请让我明天再继续粗长,继续变帅。
皮尔斯:谢谢好妹纸【雨后婷院】砸的地雷,温柔爱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