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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铮跳下床迎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陈解的脸色好像巨大灾难即将迫近般的黑沉,他本来就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这时就更严肃了,苏铮也不禁被提起了所有神经。
陈解看看她,问道:“你认识的这个船主到底是什么人?”
苏铮心中一跳,难道是杨姐做了什么让他恼怒的事?
她斟酌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庚溪镇有个胡七弄堂你知不知道,我因为某些事到那里去住过一段时间,就是在那里和杨姐碰到的,只和她说过几次话,都是她自己找上来的,几天前,应该是二十二的晚上,她说要开船出海,问我要不要搭船,我拒绝了。”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苏铮肯定地道,她有种感觉,要是自己说不是,或者说和杨姐有多熟,这个男人可能会伸手掐死自己,他眼里此时全是愤怒和惊慌。
陈解在桌边坐下,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这是我在一楼到下面船舱的拐角处的地板缝隙中发现的。”
那是两根针,尖端甚至还带着血迹,苏铮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的银针,不过很快发现那是金针。她醒来时就发现身上的针囊失落了,倒是那个小木箱阴差阳错地漂浮到自己身边,被陈解抓到,一直安全带到了这里来。
“这两金针怎么了?”她有些莫名。
陈解拿起一根指着针的尾部说:“这里是不是有一片叶子的刻痕?”见苏铮点头,他又说,“我师父姓叶,他们世代行医,祖传下来的一套金针里每一枚尾部都有这样的标识。”
他顿了顿:“我没说过吧,半个月前我和师父还有师妹含音因为医馆的事去了一趟桃溪镇,事情快办完了。我先回庚溪镇,本来几天前师父他们应该要回来了,可我左等右等没等到他们,便决定再去一趟桃溪镇找他们。”
“师父当时身上就带着这么一部分常用的针。”
他看着苏铮的眼睛。
苏铮有些心惊,干笑问:“会不会认错了?还是你师父不小心遗落了针?”就像她一样。
陈解笃定地摇头:“这每一针我都细心擦拭过,绝对不会弄错的,而且师父曾说,这针既是祖传之物,又是医者行医之器,非死不得失落。”他压低了声音。“除此之外,我这两日时常在船上行走,发现这艘船很是古怪。”
苏铮心里跳了两下。才刚脱险,要不要又来这么刺激的事?
陈解见她不说话,也不以为意,继续说:“这个杨姐说是要去大都,但我观察了许久也看不出她到那里去的目的。说送货,没看到货,说载人,整条船上就我们几个外人,而且船舷边每日都可看到许多站岗的人,他们神情戒备似在提防什么。最可疑的是。每到餐点,我都能在下层船舱入口闻到食物的气味,若要更靠近点。就会被善意地阻止。”
陈解看着船外,眼睛里闪过寒意:“今晨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天未亮时下面往海里扔了好几趟东西,我追着去看了看,都是食材的废料。人的粪便、毛发之物,若不是很大数量的人。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产量。虽然也可能是一船的人好几日积累下来的,可我心里总是怀疑。”
苏铮的脸色亦凝重起来:“你怀疑下面船舱里有很多人?”
如果这条思路是正确的,那么什么样的人才会躲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深怕别人被发现?
苏铮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看影视剧时,那做人口贩卖的场景,满船满车的人,黑压压的人头,犹如地府深渊般的处境,只要想一想自己脚下不深之处可能就有这副境况,她就忍不住脚底发寒。
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人怕被发现,主动地集体地藏在那里,如果是那样事情大概就更大条了,人家一船的自己人,一船的秘密,就他们几个是异类……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们都是不利的,如今最该做的就是赶紧离开,不过,苏铮看看一脸黑气的陈解,心知他不去查探明白情况定是不肯离开的。
她问:“要不要跟其它人说一声?大家就住隔壁间,有什么行动只怕也瞒不住他们,与其到时候闹个窝里反,不如先统一战线。”
陈解眼睛一亮,不是为这个“统一战线”兴奋,而是为苏铮这么说就是理解他的行为,并且是支持了。
虽然苏铮这个人真的没有太大的能耐,那样没什么威力的浪涛就能将她吞没,当然这也与她年纪尚小有关,但陈解很欣赏她的果断干脆。那时在小船上,若非她先将船舱里两个女人解决掉,他也不敢贸然出手,而那个时候再拖下去,天灾*兼备,每个人的生命只会多出一份威胁。
这个女孩子让人很放心,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道:“说得有理。”
不过跟谁说也要衡量清楚,他们一起被救上来的人中,船家和两个船工不知底细,杜仲的小厮则是既不知底细,又毫无担当缺乏能力,这在他逃命途中就可以看出来了。
最后,他们去了刘琪母子的房间。
刘母受到了惊吓,身体也受到创伤,刘琪就在她房间里隔出一个小间,铺了张榻,睡在那里,以便随时照顾。
正是他的孝心,让苏铮和陈解都选择信任他。
听了陈解的描述和判断,刘琪和他母亲都大变脸色。
“别说、别说这又是条贼船!”刘母压低了声音,语气虽惊急,但给她说出来不知怎么倒有份喜乐感,苏铮和陈解忍不住都笑了。
苏铮随即道:“就算不是贼船,也不是条好船,陈大哥看过了,船上是有两条小船,但被看得很紧,凭我们几个,要在不惊动船上人的前提下,夺船逃离,基本不可能,但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个办法。”
刘琪问:“你们想一探究竟?”
陈解沉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我跟你去,苏姑娘是女孩子,不能再冒险了。”刘琪十分郑重地道。
苏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陈解连眼皮都没抬:“你一个文质书生去了有什么用?苏铮我也没准备让她跟去。”
苏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陈解的考虑是正确的,做打探这种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安全,更何况她跟去除了望望风,也帮不上什么忙。
刘琪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好像有点怪异,他不自然地扭扭脖子,凝神思索了片刻,忽道:“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
“苏姑娘你说过,那位杨姐是二十二晚上跟你说她二十三日发船的吧?”
苏铮点头:“虽然不是她本人来通知,但这消息应该不假。”说着她自己忽地恍过神来,“对啊!二十三日走的二十五日晚上怎么会还在小鬼滩?”
陈解皱紧眉:“从庚溪到小鬼滩,只消几个时辰,就算游山玩水,一天也能走到了。”
若不是推迟了发船时间,就是故意等在附近。
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铮食指轻点额头急急地思索着。
“有没有这种可能?”刘琪试探性地问,“他们是来接应我们船上那些贼人的?”
苏铮陈解对视一眼,都感觉豁然开朗。
是啊,为什么那些贼人非要往深海里开船?他们不知道船小又旧,经不起风浪吗?未必,很可能他们有恃无恐,因为有船在那附近等待着他们。杨姐的这艘船能在天明时分恰好停泊在小鬼滩外就是证据。
救了他们之后,还要开船搜救其他人,也是因为那下落不明的人中有他们的同伴。
就如同一条线将一粒粒珠子串联起来,整件事都变得明朗通透。
苏铮喃喃地说:“还真是条贼船。”她急忙问,“那个男性嫌犯此时在哪里?”
陈解刚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大步走出去,用力一拉房门,一个人就贴着门跌了进来。
刘母惊呼一声,刘琪忙将她护在身后,还伸手拉了苏铮一把:“苏姑娘小心!”神情紧张地瞪着门口。
苏铮比他镇定得多:“没关心,是个熟人。”
刘琪听到这样清晰稳定的声音,不由得去看苏铮,只见她看着门口,侧脸沉凝清冷,乌黑眼眸印着苍白的肌肤,折射出别样的光华,竟令人移不开眼。
陈解也在第一时间认出门外的人,一把把他接住没让他摔到地上,怕引起太大的动静,拽着他一个用力就把他给按到自己刚才坐的凳子上:“说,偷听我们说话是打什么主意?”
苏铮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关上门,转身审视这位不速之客。
刘琪这才回神,见他们两人行动都是如此果断和迅捷,心中不禁涌上深深的惭愧,遂更打起精神。
偷听被抓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因为太过胆小害怕,被杜仲甩在身后而厚脸皮赖上陈解的那个小厮,他冷不丁被抓个现行,天旋地转之后,一抬头就是好几双又是愤怒又是精明又是严峻的眼睛,心脏和手脚都开始哆嗦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没要偷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