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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外头有人劝,杜阮挼爬起来那刻敲门声便停了,又过一会儿连挽冬的声音都没了。
她坐在床上懵了半响才回神,对对方一大早来扰人清梦的举动十分不解。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刚落水就这么精神十足气势汹汹地来找她,她都不明白自己哪得罪她了。
杜阮阮让这么一搅瞌睡醒了大半,干脆换了衣服爬起来看看究竟怎么了。
屋外挽冬竟还没走,只是眼圈发红一脸愤恨像整夜没睡,陪着她劝慰的却是浅碧。
昨日在那种场合下发现浅碧是李公公的人,导致她今日一看对方的脸便觉别扭得很,总想着她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和皇上的事了?浅碧倒也识趣,看杜阮阮出来,又劝了两句自个儿回房了,留下杜阮阮独自面对模样倔强的挽冬及另外那些躲在屋里偷听的人,很是有些头疼。
“你找我什么事?”
挽冬面上的神情仍有些激愤,可比起方才敲门时的状态平和多了,冲她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杜阮阮脸上还带着红扑扑的枕头印,闻言一脸莫名:“我做过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她闹腾的时间久了些,这个点天已经亮了。有宫女经过二人时不免好奇地多看一眼,挽冬眼圈越发红了:“你别装傻!昨日荷花池边分明是你……否则我怎至于如此!”
昨日荷花池边人并不很多,知晓此事的宫女大多一回去便歇下了,还没来得及与旁人分享。如今挽冬自己提起,又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暗中偷听的人还道是有大八卦,忙追问知情人。
杜阮阮让她这一出也闹得很是无措。昨日她救人大家都看着是她自己跳的,可不是她踹的。后头上岸时也是她自己挣脱,难不成要寻着这处作伐?那也不至于这么大早就气成这样呀。便问:“是不是有人传闲话?你放心,昨夜那样惊险的境况你都愿意挺身而出去救人,我实在很敬佩你。我既是在场人,如果听见有人瞎传谣言毁你清白,定会替你作证!”
杜阮阮不知对方来意,便斟酌言辞把昨夜的事带了一句,免得待会又被倒打一耙,她却不知挽冬方才鲁莽前来,此刻热血过后冷静下来也在后悔。
她原想质问的并不是这事。她心中藏有一件谁也不知道的大秘密,原以为可以凭借此物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昨夜捡东西救人后发生的事跟上一世半点不同,早上醒来后又从那物那里得知杜阮阮与皇上竟又和上一世一样,她心中简直要发狂。
……这个女人竟然又与陛下走到了一起。就算她已经阻止对方救人,没给她留下陛下救她的机会,可杜阮阮仍旧以她不知道的方式成功了?
她半点也不甘心!明明她有了改变命运改变未来的能力,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地居然都与她构想的背道而驰。难道这个女人生来便有那般的好运气,谁也夺不走拿不掉?难道她生来就该被对方压着低人一头,未来也只能做个卑微低贱的小宫女汲汲营营虚耗一生?
……不!明明两个人起点一样,她不甘心!永远不会甘心!
挽冬攒了满肚子的怨怼嫉恨过来,所以刚才敲门的反应才那般激烈。可她此时苦于无处交代自己消息的来由,纵有天大的愤恨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她得冷静,像之前那样就很好……这女人身后有太多人为她保驾护航,不值得她与对方硬碰硬。她还应该像上次利用王公公那借刀杀人样,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撇开就好。上次只差一丁点就算计成功,之后又借着静妃脱离困境,使她有些得意忘形,这才蠢到直接与对方正面交锋。
一番反省后挽冬彻底清醒。她不能暴露自己唯一的依仗,只能如现在一样继续扮演一个愚昧笨拙说话颠三倒四的蠢女人,眼中含泪半惊半疑地问她:“不是你么?可她们都告诉我……我,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罪,我一时激动以为你也像她们一样,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她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杜阮阮让这说哭就哭的本事惊了一瞬。小姑娘娇娇弱弱地立在她面前,不知道还以为她欺负她了,忙说不用,连哄带劝地把人送走,这才松了口气回房。
百合起来梳洗,见她回来便问怎么了。杜阮阮也不是个傻的,对方这一趟来得虽说莫名其妙,可她先前态度那么明显敌意几乎不加遮掩,如今不过掉几滴眼泪装下可怜,她当然不会信。把这事跟百合一说,当中省去一些不好开口的地方,百合听了,竟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胖脸:“一夜不见,你竟聪明了许多……”
杜阮阮:“……”
小胖表示不服,两人一场恶斗,最终以“体胖人圆身手好并不能代表打架一定赢”告终。
打仗打输割地赔钱的小胖又开始了哭成狗的一天。
……
七夕过后不久,宫里又出了件事。
身子不好常年养病的皇后娘娘今年乞巧破天荒出面主持一次,回去后就病倒了。这一回病得来势汹汹十分迅猛,不仅整日高热不退昏昏沉沉,听消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这事一出,最着急的是皇后娘家安家。安阁老年岁已大却迟迟不肯彻底退出朝野,为的就是如今安家地位尴尬。上无可用之人,下头的小辈又没长成。从前依仗的是从龙之功,如今陛下坐稳皇位心思日渐难测,正是需要后妃诞下皇子为将来做打算的时候,皇后却眼看着不行了。
安府暗中摔了几只杯子不提,皇后情况堪忧,陛下也不许安老夫人进宫太多——每回过来都带几个新鲜水灵的姑娘几个意思?口上说陪娘娘说话,吃相这么难看,谁不知道安家打的什么主意?
世人皆知皇上与皇后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皇后病了,陛下除了探望病情就是歇在自己寝宫,再没往别处去。因此杜阮阮这些时日也很少见到皇上,但仍每日从被窝里翻出各种吃食礼物——只是某日没来得及收走让素馨一屁股坐扁一碟蛋黄酥,后者一怒之下差点因为她吃独食把她揍成蛋黄渣,此后再不敢让他送吃食……
这日去尚食局找芙蕖谈天说地,顺便谴责对方七夕当夜居然抛下她。芙蕖羞愧求饶,又说那日自己的确有事,给她许多点心顺毛安抚,杜阮阮这才轻哼一声放过她,也不告诉她自己已经脱单免得被揍。
两人叙完旧,她拎着点心兴高采烈往回走。路上经过御花园,想起这里就是先前皇上傻乎乎跟着自己又被发现那棵树,小胖面颊微红心满意足地追忆一下往昔,忆完正要抬腿走人——那树后忽然转出几人,当先那个面容淡漠的女子正是不久前小产,如今业已养好恢复的安婕妤。
杜阮阮一惊,忙福身行礼。
上回皇上跟她坦白后此事,后怕她不信又跟她隐晦解释几次,杜阮阮自然信他,只是此事仍旧疑点重重。
安婕妤比在芙蓉殿时消瘦许多,眼神清冷淡漠,与之前那个温婉和善的女子完全不同,淡淡一声“免礼”便欲离开。也是,毕竟静妃与李嫔拉锯这么久,陛下的态度自起初的强硬到现在的模拟两可,再加上皇后病危的事情一出完全盖过她小产,安婕妤如今的表现也能理解。
芙蓉给她的点心用油纸包着放在手边,杜阮阮一面乱想回去以后如何分,一面垂头等待对方离开——却不知道是哪里勾起了安婕妤心事,她原已提步要走,眼神往她这儿一扫,忽然整个人都疯狂起来,狂叫着朝杜阮阮扑了过来:“是你!是你害了我孩儿!你就是凶手!!”
“……”她动作来得突然,身边跟的宫人都吓了一跳。杜阮阮猝不及防叫她抓住头发,撕裂般的痛楚从头皮传过来,她轻喊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面护着头脸一面努力从安婕妤手上挣脱,余光瞟见她面上神色不似作伪,一下便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