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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最多能背负起多少罪孽呢?
是否会有一天,那些罪与罚,超出了承受范围,自己因此不堪重负而倒下呢?
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蒙着双眼,不问缘由,不去探究意义,沉默着往前走,
但是,这样真的就对了么?
黑暗中,何可人双手环抱着自己,看着窗外的夜色凄迷。璼殩璨伤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唯有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清澈透彻,一汪清池似的,映着这并不明亮的夜色。
很多情绪在胸口翻涌着,杂糅起来,堵住了呼吸。
这夜色那么静,静的叫人发慌。
方才,姜瑜所说的一切,在耳边鼓噪着,嘈杂的让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吼出声来。但是,不能够。
背负起所选择的道路上的一切罪孽,这觉悟,她早已有。只是,这条路,却非她本意,不过是被时光的洪流推着逼迫着走上来的。自然,多少有些难以释怀。
若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事到如今,就连这样的念想,她都已经不再有。
顾锦言不曾守住诺言,更不曾守住她。
而迟宇新,为什么出现的是你?
她问过很多次,他却从来没给过她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只是,在这个夜晚,很多事情,终究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她想起很多年前,迟宇新的生日。她高考结束,报考了临滨的学校。炎热而漫长的暑假。她每天躲在市图书馆里看书,从清晨到晚上关门,消磨着这漫长的时间。那段日子,正是尹氏资金最困难的一段时间。那日清晨,她方起床,就见尹芬端坐在沙发边上,手里捧着最新的财经报纸。沙发的另一边,摆着一条白色长礼裙。
自从父母离婚后,尹芬从未给她买过任何东西。她以为,这是彼此关系有所缓和的征兆。只是,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尹芬扑了回去。
“明天你去替我见个人。”
她抬眼,望着母亲,一脸地疑惑,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公司资金困难。我将你养到这么大,也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尹芬平静的说着,仿佛此时此刻她面对的,并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何可人已经隐约明白她字面背后隐藏着的意思,只是,不肯相信,无法相信。
她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尹芬,眼里渐渐蓄了泪,却犹自强忍着。
个多下由出。“妈!”
尹芬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平静,冷漠,决绝。她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残忍。你也该学着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冷酷无情了。”
而这残酷现状,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赠予她的。
何可人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不断地在心底里对自己说,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如果这个时候哭了的话,就输了。
“一定要这样?还是只能这样了?”
何可人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飘渺的像是秋天深重的雾气,明明是存在的,却无法触及。
尹芬不想再多说,站起身,“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家里现在负债累累,如果尹氏倒下了,你和明安都可能连温饱都不再有。”尹芬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架上拿起西装外套穿上,“定在明天晚上,具体事宜我明天通知你。”
“所以呢?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还是这只是一条捷径?是后者,对吧?”何可人只觉得脸部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酸痛了。
相对于她的激动,尹芬平静淡定的让她的一颗心似是坠进了深渊里。
“有区别?只要能达成目标的话,有捷径,为何不走?”
“妈!我是你的女儿!”
“所以呢?就只享受对方的付出而不偿还?”尹芬冷冷看着她,眼里是冬日的积雪,“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随后,尹芬便出了家门。因为用力,大门发出轰然的声音,震得何可人的耳朵生生的疼。
何可人一人站在客厅里
像是掉进了深海之中。全身的血液都渐渐凉了下来。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尹明安一早便出去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留下她一人。八月初。天气已经热了。才不过七点多钟,外面的太阳已是炽热的烤着大地,明晃晃地刺着眼睛。
她站了许久,等回过神,终究还是收拾了东西出了门。
呆在这个家里,总觉得,连呼吸都要被夺了去。
原想着要去图书馆,只是走着走着,却忽然就走不动了。她索性在沿河公园里择了一个长椅,呆呆坐着。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情侣,有老人带着孩子。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了。八月九号。正是迟宇新的生日。
她翻看着手机的通讯录,然后在翻到迟宇新的号码时,手僵在那里。迟家三哥。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似是雕刻出来的毫无情绪的面容。犹豫了很长时间,拇指伸向绿色的拨号键,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传来迟宇新惯常平稳的声音,“可人?什么事?”
她低眉,脚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时说不上话来,好一会,才低低开口,“没什么。三哥,我只是,想和你说声,生日快乐。”
“还有呢?”14CRn。
何可人心里发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握着手机的手发颤,心突突地跳着,早晨尹芬同她说的话,像是按下快进键的录音机,在耳边喧嚣着,震得她头疼欲裂。
迟宇新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远处车声人群的谈话声,都渐渐地远去了,像是被隔绝了在另一个世界。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说,会真心流泪的,能有几个?”
开口,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
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放弃了自己,那么,在这个世上,能真心待她的人,又还能有谁。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发生什么了?”
她使劲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
自己的母亲要把自己卖给别人,这话,要如何才能开得了口。
“发生什么了?”迟宇新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将方才那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三哥,你带我走吧……”何可人低低的哭出声来,声音哽咽着,“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些许的沉寂。
“你在哪?”
“沿河公园。”
话音刚落,电话已经被挂断。
何可人慢慢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脸埋在臂弯之中。泪水不断地流下来。膝盖处被泪水打湿。
而此时,迟宇新一路急驶,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车窗隔绝了外面的人潮声光与影之中,轮廓分明的脸染上了深重的寒意。绷紧着的脸部可以清晰地看见面部肌肉的形状。
到了沿河公园。他猛地踩住刹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从车里下来,大踏步往公园内走去,他的步伐很急。
直到看见那个瘦弱的声音伏在那里,他上前一步,因为没能刹得住脚步,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大力地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因为手上用足了力气,何可人没能站稳,跌倒在他的怀里。
彼时,何可人伏在这突如其来的怀抱里,甚至来不及去看这人是谁。只有鼻息间,是浓郁的烟草气息。同那一日在医院醒过来时,所闻见的迟宇新的气息一样。
她声音还带着浓郁的鼻音,低声问,“三哥?”
对方环着她的双臂愈发用力,将她紧紧桎梏在怀里。平静却温暖的怀抱。耳边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她的手摸索着抓住他后背的衣料,攥紧,然后终于能够慢慢地哭出声来。
而那时,迟安然就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迈不动脚步。15879029
为什么是你?
这一句,应了很多的场合。
在她从医院里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是迟宇新时。
在这个湿热的午后,在她最需要肯定最需要温暖时,他出现的时候。
在多年后,他一步一步走进地下室里,将她拦腰抱住,带着她远离这最深沉的噩梦时。
她都曾经想过,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顾锦言?为什么在所有她最脆弱无力的时候,最不堪的时候,出现的都是你?
而在这个夜晚,再回忆起那些过去,她想起迟宇新的那一句,“你知道我并非是一个良善之人,多余的同情心和怜悯之心,我并没有”。
那不是妄言。
那么,不惜违逆世界伤害身边最重要的人,将我这个仇人留在身边的你,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何可人环抱着自己的手收紧,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是不是所有看似温情的事情,在时间抽丝剥茧之后,留下的,都只能是惨不忍睹的内核?
一夜无眠。
这一晚,何可人在沙发上独坐了一整夜。待回过神时,天边已经渐渐亮了。迟宇新时这时候回的屋,见到她坐在那里,神情憔悴,他显然也是愣了一会。
他走到何可人身边,低头看着她,“没睡?”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身上是浓郁的酒气,熏得何可人不觉皱了皱眉。她偏过头去,半眯着眼,犹豫了好一会,才终是开了口,“三哥,既然你没有多余的感情,那么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留在身边,你的理由,是什么?”
这么说着,她抬了眸,一刹不刹,紧盯着他的眼睛。
“不要兜圈子,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你和我之间,要做到这样,就已经是难于上青天了吗?”
迟宇新目光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那双眼,像是冬日的深夜,寂寂的暗夜,像是能将所有的光吞没,就连她,也好像也会在他的眼里迷失。
好一会,他才移开了目光,“你怎么了?”
“不想再继续蒙着双眼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活下去了。”
迟宇新弯了腰,双手按在沙发的靠背上,“这不是理由。”
“留下一个害了你亲弟弟的人在你身边,甚至不惜为此伤害自己深爱的人和父母,你的理由是什么?”何可人不想同他在绕下去,迎着他的目光,咬字清楚,一声一声问道。
迟宇新只是静静看着她,许久都未说话。
这目光看得何可人发慌。
好一会,迟宇新才慢慢站直了身子,“我说过,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这不是理由。”
“这就是。”迟宇新冷声说,语气冰凉,泛着一股子森然冷气。薄唇紧抿,吐出坚定而决绝的字句,“我原谅你,只要你还活着。”
何可人怔住,疑惑望向这个她不曾完完全全读懂过的人。
这一句,超乎了她所有的想象。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些所有同迟宇新有关的过往像是流水一般潺潺流过,在心口,在眼底里。心脏里盛满了水,重的让人承受不住。
只要你还活着,我便原谅你所有的一切。
但若有一天,你不在这世上了,所有你的罪,我都要你偿还。
那一年,他对她说,活下去。
他说,如果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为我而活,如何?
这便是了。
这么许久以来,拼尽全力,即便是放弃纲常伦理,也想要活下去的理由,也只能是如此了。
后知后觉,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以后,这一刻,她忽然清醒地明白过来,支撑着她活下来的理由,不是对顾锦言的爱或恨,而仅仅是为了迟宇新。
迟宇新站直了身子,一边脱了衣服一边说,“理由和意义这种东西,无所谓。你什么都不用想,活着,在我左右。就行了。”
他丢下这一句,就进了浴室。
没一会,便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何可人将身子蜷了蜷,看着窗外。
她所拥有的温暖并不多,而不离不弃,也只有迟宇新能给她。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他都自始至终在她左右,未曾离开。
许是因为太过疲倦,她坐了一会,竟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迟宇新洗澡出来,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长睫在眼睑处投射出浅浅的阴影。面容安静。
迟宇新站了一会,动作小心的将她抱到床上,扯了薄被替她盖上。她睡得很浅,隐约能感觉到迟宇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