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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娥含笑看着皇上,意思是皇上平日看得书籍文章,多与朝政有关,况且皇上年纪又轻,实在不需要特特将想看的东西摘录出来,放大了看。殢殩獍伤她只是看着皇上,等待他的回答。
皇上明白舒娥的意思,舒娥为太后抄录文章,是因为太后年纪大了,看不清楚书上的字。自己想要看什么,实在没有必要让舒娥来帮忙。
只是,难道真的,就这样让舒娥回去吗?太后让舒娥来明赫堂究竟是何用意尚不得知,然而舒娥这一回去,想要再见定是不容易。皇上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笑看着舒娥。
舒娥看见皇上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事一样,深怕皇上再想起来让她做什么为难之事,索性也不接口,假装没有看见。
“崇文阁中有许多书籍曾被损毁,现在有大半正在修补编纂。你若无事,便帮我修整一些诗词歌赋,如何?”
舒娥本以为是一件为难之事,听到是要修补书籍,又是诗词歌赋这样不涉政事的书籍,心中欣然。
皇上看舒娥并不接口,心中略感着急。本来他的话便是圣意,人人皆会遵从,然而他却不愿以这样的语气姿态跟舒娥说话。只是接着说道:“这些诗词,民间虽有流传,然而年代久了,仍不免更改遗失,岂不令人遗憾?还是由朝廷加以编纂整理,后世之人,才不致无幸目睹先贤著作。”皇上说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豪气,声音不觉提高了些,“舒娥,如今三馆秘阁藏书多谬乱不全,范大夫又被贬在外,终有一日,朕要召他回朝,拣择贤能,将三馆书籍,重行修补编纂。”
舒娥见皇上意气风发,所说所想,又是一件造福于民的盛事,心中也十分欢喜,恭敬说道:“皇上有此盛举,福泽无穷,必将遗福后人。只是舒娥无才无能,虽有心稍效绵力,却怕误了……”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舒娥不必过谦。笑着说道:“只要你愿意,便一定能做好。大批书籍被毁,实是不幸。然而只要有心,非但可图复原,要做得更好,也必能够做到。”
舒娥已经第二次听见皇上说书籍被损毁的事情,心中很是好奇,问道:“那些藏书,怎会损毁?”
皇上看着窗外,久久不语,半晌方才叹道:“是被烧毁的。”
舒娥听皇上这样说,忍不住“咦”了一声。
皇上回头看到舒娥惊讶的表情,轻笑一声,问道:“怎样?”
“我朝政治清平,怎会有人损毁秘阁书籍?”祖父曾跟舒娥讲过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故事,舒娥以为只有朝政暴虐,才会有焚书之事。
“你久在深闺,进宫后又……独居在永安堂,怎知我朝政治清平?是太后教你的吗?”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舒娥虽与皇上相识未久,也知道皇上宽厚仁慈,胸怀天下。上行下效,有明君必有良臣,那么朝政清平,百姓安乐,自不必说……”舒娥尚未说完,看见皇上正看着自己,后悔不该妄自发这些议论。
皇上见舒娥低下头去,点头笑道:“你说得好好的,怎么不说了?”其实舒娥所说的这些话,皇上在朝堂之上,奏折之中,早已经不知听过多少次,看过多少回了。然而出自一个天真少女之口,又是自己心爱之人,听她语气真挚,心中自是更为高兴。
“到底那些书籍……”舒娥问道。
“始皇焚书,是为*。而此次却是,天灾。”皇上缓缓说道。
“玉清昭应宫大火?”舒娥脑中灵光一闪,冲口而出。
皇上看了看舒娥,点头道:“你知道的倒是很多。是令尊曹大人跟你说的吗?”
舒娥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所谓的“令尊曹大人”便是指的曹府老爷、曹淑颜之父,也就是自己的舅舅。而这件事却是华东阳告诉自己的,却不便对皇上说明,忙点了点头。
皇上似乎又想到了大火的样子,眼光落在窗棂之上,沉默不语。
舒娥虽然没有亲见过那场大火,然而祖父口中恢弘华瞻的玉清昭应宫,却在那场大火中化作了焦黑的瓦砾。广厦千万间,也抵不过火舌的缠绵。又想到当年的阿房宫,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然焦土终有一日,可以化为尘埃,而留存在记忆中的伤痛,却历久弥新。那一袭黄衫的妙元,便是,因这场大火,疯了……
舒娥虽然好奇妙元的事情,也知道问皇上定然可以知道什么。但看到皇上神色怃然,沉默不语,却不敢再向他提起。
眼看已经日近中午,舒娥告辞了皇上,说好午后再来。
……
明赫堂里,舒娥和皇上议论半晌,庆寿殿里,太后和流泉、朱颜,也在闲话家常。
舒娥向太后请安过后不久,皇后也带着众位妃嫔,离开庆寿殿,去向皇上请安。
流泉恭送众位离开,朱颜却斟了一碗清茶,放到太后手上。
“这两日都不用上朝,此刻时候还早,娘娘不再休息一会儿?”朱颜温声问道。
“今日是一年最长的一天呢……”太后似乎没有听到朱颜的话,目光越过厅上的一溜大圈椅,直看到庆寿殿的门外。
朱颜不再说话,不敢打扰太后的思考。跟着太后多年,她是常见到太后这样出神思索的。太后在她的心里,实在是非常的不容易。从皇后成了太后,送走了先帝,又辅佐当今皇上。处理完朝政,尚要分心照管后宫。她历经的岁月,她耗费的心思,都清清楚楚地,刻在她的额上。
流泉从外面走来,微笑着回道:“皇后她们都去了福宁殿。”
太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不知舒娥会遇上她们不会。”
流泉笑吟吟地走过来,在太后身边福了一福,微笑道:“奴婢这边恭喜娘娘!”
太后笑着看了流泉一眼,微笑道:“你倒会寻开心!”说着又喝了口茶,将茶碗递在朱颜手里,眉头微皱,叹道:“如今是不是喜,我也好生难以断决……”
“娘娘指的是……”流泉轻声问道。
“夫人善妒,后宫女子,更是历来如此!”太后轻声叹息道:“只是先帝离开九年,我也似乎远离了后宫争斗,一时之间,竟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只怕反而带累了舒娥……”
“娘娘不须自责。”朱颜一旁说道:“皇上一连十日留宿书房,即便是当日最宠爱琴美人的时候,也没有一连十日跟她在一处。皇上对舒娥这样的心意,后宫众人,自然是不能平静置之的。”
“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何不趁此机会,便将舒娥……”流泉掩嘴笑道:“指给了她?”
“这便是你要向我道喜的事情吗?”太后笑着看了流泉一眼,渐渐收敛了笑意,轻声叹道:“你素来聪明,怎么这一层也想不到?舒娥此刻,正在风口浪尖之上,那些流言是谁传的,现下也不必深究。”太后扶着朱颜的手站起身来,往后面寝殿走去,流泉也忙扶住太后。
“恐怕传这些话的,后宫人人有份!若是我此时再将她指给皇上,眼下她风头正好,绝不会有人敢在此刻对她动什么心思。只是她一朝得意,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太后缓缓地说着,想到自己当年受尽皇上的宠爱,表面之上,无尽风光。背地里,却是防也防不尽的暗算。
“娘娘是让她,避一避风头再说?”流泉问道。
太后点了点头,“连舒娥自己,也知道要抽身退步,我又怎能,再有指婚的举动,那不是推波助澜吗?”
“娘娘是说,舒娥姑娘,也听到了那些流言?”朱颜扶着太后坐在榻上,流泉忙取过靠背垫在太后背后。
“想必是吧……昨日我问祯儿,书整理得怎样了,祯儿还说尚须六七日的时间。今日我所以当众问起这件事,一来,也是好教众人知道,舒娥去明赫堂,是我的意思,让她们不必饶舌;二来,也是看一看她们的意思。”太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便要睡着一般,“果然提起此事,多数都有不平之意。”想起当时众人极力掩饰情绪的样子,太后心中微微哂笑,这些,可又怎么瞒得过自己。
“舒娥姑娘甚是聪明,知道避忌。”流泉说道。“不过不管怎样,皇上对她确是有意,这一点,娘娘总算知道了。”
太后微微一笑,轻声叹道:“祯儿心地仁厚,对待众人,皆是一片仁善心肠。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易让人察觉,他真正的心意。连我这个做母亲的,想要知道他的心意,也不容易。我本想着,让舒娥服侍他一段时间,以这孩子的才貌品性,皇上喜欢上她,并不难。谁承想祯儿,竟这样喜欢她……”
太后说着,声音渐次低了下去,眼皮缓缓闭上,过了片刻,已然睡去。
流泉和朱颜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招呼琉璃琥珀二人在门口守着。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娘娘对皇上,也只有如此了……”朱颜轻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