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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善宇是个嘴比脑子反应要快的人,一股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兴奋劲儿直冲脑门,他掐着腰,站在楼下,忽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嗓子。
“警卫员!!!!!!!”
霍皙闻声一哆嗦,赶紧从窗外探头,惊恐看着沈斯亮:“……许善宇回来了。”
沈斯亮也往下看了一眼,还是坐在窗沿儿上不动:“看见了,他故意的。”
霍皙晃着他肩膀,如受惊的兔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还不走?”
“走什么啊,让他抓个现行?还是躲你衣柜里等他上楼了我在顺窗户爬下去?”沈斯亮不乐意了,反问她。
“也行啊!”霍皙急急忙忙拉开衣柜,往外倒腾自己的衣服,倒腾到一半儿,觉着东西太多,又去拉卧室里浴室的门:“要不你先进这里头等等。”
沈斯亮看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觉得可爱,故意吊着她:“霍皙,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一个许善宇给你吓成这样?”
霍皙讷讷的:“不是……”
“我是怕许怀勐看见你。”
不管怎么说,一个大姑娘家,卧室里窜出个男的来,霍皙不在乎,许怀勐也受不了啊,尤其是,这人还是沈斯亮。
沈斯亮叹气,单手撑着窗台跳进屋里:“得,这回得认栽,没跑儿了。”
楼下,年轻小伙子一溜烟儿跑过来,一头雾水,许善宇背着手,故意把嗓门嚷嚷的震天响:“有人来你没看见吗?怎么保卫安全的?”
“大宇哥,没人来。首长平常八点多就睡下了,这门一直锁着。”
“没人来?”许善宇炸毛,指着外头那辆车:“这车是谁的?怎么开到我家门口的?我家二楼那窗户是谁开的?那么大鞋印你看不见?”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上墙摸了一把:“这鞋,怎么着也得有四十二码!”
被许善宇这么一吓唬,年轻士兵也心里没底儿。这个朝向直通首长女儿的房间,如果真有外人摸进来,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可就麻烦了。
许善宇不依不饶,要带人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他嗓门大,吵的许怀勐推开窗户训斥:“大晚上回来就回来,你喊什么?怕谁不知道?”
“哎呦,爸。”许善宇见到亲爹打了个立正,满脸诚恳:“我真没想打扰您休息。”他左右看看,故意把手拢在嘴边,很小声:“咱家……进来坏人了。而且,还就在您那闺女屋里。”
许怀勐披着一件墨蓝色的毛衣开衫,皱眉:“胡说八道!”
许善宇抱着肩膀,递给许怀勐一个眼神,示意外头那辆车,许怀勐看了一眼,心里明白过来,依旧冷着脸唬儿子:“大晚上别给我在外头丢人,赶紧滚进来。”
说完,老爷子急匆匆关上窗户就往回走,肩上的衣裳都掉了。
许善宇笑的这个深啊,旁边小孩儿问他:“大宇哥,咱……还查?”
“查什么啊,没看出来是我们家上门女婿回来了吗,大惊小怪的,都散了吧。”
这头楼上,许怀勐气急败坏往霍皙卧室门口走,手高高举起来作势要敲,抬到一半儿,又犹豫了,这门要是真敲开了,他脸上挂不住,屋里那俩孩子脸上也挂不住。
可是不敲,许怀勐的性子也绝对不容许他们这么暗度陈仓,毕竟霍皙是个女孩儿家,这样像什么话?
正琢磨着,屋里的门一下从里头打开了。
沈斯亮没事儿人似的,蛮有小辈的样子跟许怀勐打招呼:“许叔!”
倒是给许怀勐吓了一跳,老爷子因为着急脚上就穿了一只拖鞋,见到沈斯亮愣了一下,随即才应了一声。
沈斯亮不等许怀勐反应,先发制人:“我今天加班,从我们处长那儿偷了盒好茶,我记着您爱喝,就寻思给送过来。没想到,您先睡了。”
说着,他还真从裤兜摸出个精致小木盒:“福建母树上的老茶种。”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斯亮弄这么一出,给霍皙他们爷俩唬的一愣一愣的,许怀勐看了看沈斯亮,又看了看霍皙,对上女儿同样茫然的目光,老爷子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
“哦,给我送茶叶,怎么送到我闺女屋里来了?”
沈斯亮悻悻地:“我看楼下大门锁着,怕给您吵醒,就从窗户爬上来了。”
“哼。”还真没撒谎,许怀勐站在门外往屋里扫了一眼,目光迟疑审视,威严道:“跟我上书房。”
老爷子光着一只脚,也就是脸上端着,实际上也挺窘迫,霍皙跟着想去,许怀勐连头也没回:“没让你跟着。”
沈斯亮手里掐着茶叶,回头给了霍皙一个安抚的眼神儿,好像在说,甭担心。
书房门砰的一下关上。
霍皙被拍了一鼻子灰,蔫蔫转身,迎面撞上上楼看热闹的许善宇:“怎么着?老爷子有请?”
他俯身定定的,都快蹭着她脑门儿了,表情十分幸灾乐祸。
霍皙冷眼瞪他,字正腔圆的骂:“滚开。”
“真不识好赖,我这是怕你一个单身闺女,回头在屋里出点什么事儿,老许后悔都来不及。”
霍皙垂下肩膀,没了精神:“对,你们全都是为我好。”
她走到房门前,许善宇还立在书房门口似笑非笑看她,霍皙想了想:“晚上我和阿姨弄饺子,老许说你爱吃虾仁馅儿的,包了几十个冻冰箱里了。”
她推开门,有点没精打采:“反正卖相不太好看,你凑合吃吧。”
……
许怀勐书房。
屋里陈设的很简单,也没什么多余的布置,两张会客的布沙发,两个老式落地的玻璃书架,一张红木桌子。
老头儿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摆弄摆弄武器模型这些年他下各个研究所视察,后勤批经费给装备部搞开发,倒是收藏了不少。
这么看,许怀勐跟小航倒是很有缘,他也喜欢那个孩子。
可换成是沈斯亮,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许怀勐坐在桌子后头,抽着烟问:“你跟霍皙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他身体不好,烟都戒两年了,沈斯亮思忖了下,坦白回答:“许叔,我没想跟她这么偷偷摸摸的,霍皙懂事儿,怕您生气,所以一直避着不见我,我想娶她。”
“哼,娶她?”许怀勐拔高了声音问:“你能把她风风光光娶进你们沈家的门儿?别说你爹那儿不同意,就是同意了,你让外人怎么看,戳不戳我们二朵儿的脊梁骨?我又同不同意?”
“许叔,我娶霍皙,跟别人没关系。”
沈斯亮直直看着许怀勐的眼睛,腰板挺拔,笑的虽谦虚,但是又暗藏几分坚定:“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但是她跟着我,我不能让她受委屈,不管在我这儿,还是您这儿。”
他这是变相告诉他,我想娶你闺女,谁不同意,都没用。
“当年小航的事儿过去了,我都不拿这个逼她,您要是再拿这个束缚她,那她真就没活路了。”沈斯亮笑一笑,缓慢道:“她是什么性格,您是她爸,比我更清楚。”
霍皙是什么性子?一个不在乎自己,偏偏最在乎身边人的姑娘。
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可一旦最亲最爱的人给她定了性,说她有错,说她有罪,让她挺不起来腰板,那比杀了她都难受。
许怀勐被沈斯亮的话戳中心事,烟灰抖落了一身。
老头儿沉默抽烟,烟气呛人,许怀勐开始剧烈咳嗽。
沈斯亮在屋里看了一圈,去茶几上拿起烟灰缸放到许怀勐手边,又开窗通风。
“斯亮啊,我对你们沈家是有愧。”
“小航死得早,这么多年,我宁愿你跟你爸恨着我,也不愿意你们恨着霍皙。”
当爹的,有几个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她能没出息,没文化,没学历,可偏偏,就是不能活的没底气。
许怀勐掐了烟,长长叹气:“你们觉着她欠你们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在外头三年遭的这些罪,我有多恨你们!!!!”
说道激动处,老头儿嘴唇直发抖,很多事情沈斯亮不知道,作为父亲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走了,你连问都不问,找都不找,任着她在外头是死是活,她走的每一步,去的每个地方,我在家里都揪着心呐!!!”
“那年冬天,大宇和你们几个孩子打架,他要不是知道霍皙出……”
压在许怀勐心中这么长时间的秘密即将脱口而出,瞥见沈斯亮的眼神,他赶紧把话咽下,不着痕迹的转开:“你我管不了,她我也不敢说,但是婚姻大事我这个当爹的还是能做主的。”
“沈家大小子,你记住了,你要是对她不好,再让她受委屈……”许怀勐意味深长,眼如鹰隼犀利:“你知道后果。”
老将尚有余威,眼风威严不减当年,沈斯亮知道许怀勐暗指他私下在霍皙和宋方淮之间捣乱的事儿,他点头默认。
“您放心。”
……
沈斯亮从二楼书房出来,许怀勐一直站在窗口盯着他,避免他再不打招呼就摸进霍皙房间,沈斯亮硬着头皮往大门外走。
这回大铁门倒是开了,他扶着车门,刚想上车,听见一声嘲讽:“出来了?没挨揍吧?”
许善宇端着一盘饺子,正蹲在花坛边吃的呼噜呼噜的。沈斯亮一乐,关上车门,往楼上看了一眼。
霍皙那屋窗帘拉着,书房的灯也灭了。没人看着,沈斯亮往上提了提裤子,挨着许善宇也蹲在路边。
“你爹没舍得打我,估计留着劲儿等你上楼再招呼。”
“毕竟,在演习场上给人家师长弄骨折的人又不是我。”
许善宇噎住,嘴里塞着饺子:“丫怎么知道的?”
沈斯亮往嘴里送了一根烟,眯眼点着了,目光悠远:“别急啊,哥们儿是干什么的,专业情报出身。”
对了,许善宇想起来了,沈斯亮这孙子去外事局之前,被借调干过两年情报。鼓捣这些消息,小菜一碟。
许善宇借着演习公报私仇,违反命令攻山头,把对方师长打了个措手不及,别人不知道,沈斯亮可太清楚了,那师长是早年军校培养的高知识人才,许善宇的头号情敌。
他违反命令,被演习高指发配回来去基层反省,这才连夜灰溜溜回家。
许善宇愣了愣,又端起饺子汤喝,喝的哗啦啦;“你别说,二朵儿包着饺子,真香诶。”
沈斯亮笑的更深:“甭跟我装,她什么手艺我不知道,喏,看看,那虾壳都没剥干净。”
彻底装不下去了。
许善宇放下碗,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看出来了,想找茬掐架是吧?”
沈斯亮纹丝不动,往地下磕了磕烟灰:“那年冬天,你到底知道霍皙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