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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皙彻底被许怀勐软禁起来了,手机没收,整整五天,除了上班,只要她走出报社那栋大楼,一准儿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被接到许怀勐现在住的地方,吃住都在那个二层小楼里,自家院外的大铁门从她回家起就被封死,访客一律不见。
之所以这么做,一是许怀勐真生霍皙的气了,想好好教育教育她,二是,他也真不想让霍皙再见沈斯亮的面儿。
自从霍皙从外边回来以后,许怀勐心里一直记着她的终身大事,直到他出了院以后,在一次开会的时候碰上了多年不见的老战友宋致润。
宋致润以前在北京一个材料研究所当研究员,一直搞科研,就住在海军大院,后来调到了山东的航空工程学院当教授,一年也不回来几次,这回他这个科研项目跟后勤保障相关,正好批到许怀勐这里,老战友见面,万分感慨,叙旧许久。
谈到最后,许怀勐有意问他,你那儿子我记着没错的话……叫方淮吧?
宋致润呵呵笑,对,叫宋方淮,今年都三十了,以前一直在b市做航运,鼓捣点生意,这几天我也跟着我回来了。
许怀勐沉吟,都三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有合适的姑娘没有?
这么一问,宋致润心里明白一二,反问,怎么,你老许什么时候做起这保媒拉纤的行当了,是有合适的人给我们介绍?
许怀勐跟宋致润正色道,不瞒你,这事儿你也知道,我有个亲闺女,叫霍皙,前些年一直在外头工作,刚回来,眼瞅着二十五了,要不……让俩孩子见见?
宋致润当然知道这个女儿的身世,不由得严肃几分,虽说心里顾忌着她的身世,可不愿意拂了老战友的面子,他问,老许,你这话可当真?
当然。
那成,今天晚上,咱老哥俩上家喝酒去,我跟你好好说说。
许怀勐一琢磨,今天正好是霍皙从南京回来的日子,不妨直接让宋致润看看,他怕派别人去接她不肯听话,干脆找了许善宇。万万没想到,霍皙听说了这件事儿,进屋以后,除了跟宋致润规规矩矩打声招呼,就再没下过楼。
临走时,老宋还打圆场,孩子今天累了,没精神,等下回,下回再说。
许怀勐好不容易豁出一张老脸,还被霍皙给搅合了,他心里能不气吗,再者说,她去了一趟南京,跟沈家那儿子在南京纠缠不清了好几天,当闺女的一点矜持都没有,许怀勐心里不顺,说什么也不再依着她。
给大铁门上锁的时候,年轻士兵还憨厚挠头:“首长,这门锁上了,大宇哥回来了咋办?”
许善宇这人看着粗,但是待人,尤其是这些年轻吃苦的娃娃兵,特别仗义。
许怀勐听后一脸镇静:“不要紧,他要是真想回来,翻墙进来。”
反正这小子逃学的时候也没少翻,而且他一听说霍皙这几天住在这儿也不爱回家,说是要誓死捍卫自己嫡长子的尊严,不与私生女共存亡,许怀勐听了爱答不理的,就一句话,你爱回就回,不回拉倒。
大铁门咣当一锁。
霍皙为了发泄不满,连着绝食了两天。
这天晚上,她正在窗台上看书,听见有人敲门,也不应答。
许善宇干脆大大咧咧推门进来,霍皙捧着书,嘴里叼着烟,眯起眼:“我让你进来了吗?”
许善宇站在门口,手一背,开始说风凉话:“在外头三年别的没学会,抽烟喝酒这臭毛病我看你一样都没落。”
霍皙不在乎,当没听见,捧着书不疾不徐的又翻了一页。
许善宇见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踢上门,开始刷存在感:“你看什么呢?”
霍皙弹了弹烟灰,镇静在书上做笔记:“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看那书全是外国字,不是英语,许善宇真看不明白。他最烦她这样,淡淡的,高高在上,会说两句外语好像特看不起人似的,说到底,这些都是她那个妈教的。
想起她那个妈,许善宇心里添堵,一时嘴里恶毒了些:“谁让你在屋里抽烟的?还真是野生的啊,一点规矩都不懂。”
霍皙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冷冷的盯着他:“烟我是在你床头柜上拿的。”
许善宇被呛住,摸摸鼻子。
一个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屋里这么堵着,霍皙心情阴郁,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从窗台上跳下来。
连着两个晚上没出门,霍皙披头散发的,有点不修边幅,穿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黑色半袖,起身去浴室梳洗。
她一边洗脸刷牙,许善宇一边站在门口跟她说话:“哎,你是不是特想出去见沈斯亮?”
“他这回伤的重,车翻过去压的那叫一个瓷实,要不是捞的及时就得截肢了,半条胳膊都没了,啧啧啧,想想就壮烈。”
霍皙仰头漱口,哗啦吐出一大口泡沫。
“哎,你说,他要是真残疾了,你还跟他吗?”
霍皙擦擦嘴:“他就是瘫在床上我都跟,死了我给他当烈士家属,行了吗?”
许善宇气的咬牙切齿:“都不是我说,一个女的,做到你这份儿上,也真够倒贴了。”
霍皙反唇相讥:“做男人,倒贴到你这份儿上还没拿下一个女人,也真可悲。”
许善宇喜欢他们学校里的一个小教员,他当年高考的时候不爱学习,十八岁就被许怀勐下放到连队磨炼了,当了几年兵,深感自己学识不够,主动提出去军校深造,所以别人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才刚刚上学,念了四年,学历攻下来了,顺带着把个人感情问题也给解决了。
他喜欢上了负责教外语课的小教员。
那个教员上课的时候细声细气,温温柔柔,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看的许善宇天天闭上眼睛就想啊……入了魔似的……
学员期间不许谈恋爱,好不容易挨到毕业,他分到机关,开始正大光明的追求人家,他这人脑筋粗,追求人家的方式也挺特别,不是大早上起来堵在人家办公室门口非给人家塞一屉牛肉包子就是大冬天的趁人家下了班就给人扛到车上强行送回家,这种令人发指的流氓行径到了他那儿,还美其名曰说天太冷,不舍得人家挨饿受冻。
几次下来,人家小教员就给吓哭了,亲自去系主任那哭诉。
系主任一打听,知道是这么个愣头青,也为难,最后联系他爹,许怀勐知道以后严令禁止许善宇再在学校出现,附近周围都不行,可是许善宇不听,坚持不懈的追人家,一晃晃了四五年,还是没把人拿下。
这个小教员是许善宇不拘小节,大言不惭的人生里,最寒碜的一件事了。
他也万万没料到,霍皙竟然也知道。简直忒没面子。
被抓到痛处,许善宇脸上过不去,堵着霍皙不让她出来,一脚踢翻了门口的垃圾桶:“你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霍皙气死人不偿命:“我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一万遍我都敢。”
垃圾桶从门口飞出去,惊动了楼下的许怀勐,进屋对着儿子就是一通骂:“谁让你进来的?”随即上去就是一脚,声如洪钟:“滚出去!你妹妹的房间你也闯,有规矩没有!!!”
许善宇颇为狼狈的挡着许怀勐,霍皙趁势下楼,许怀勐问:“等会儿,你上哪去?”
霍皙有气无力:“出去走走。”
“就在湖边,您爱让谁跟着就让谁跟着吧。”
她往下走了两级台阶,又回头指着许善宇:“让他跟着我行吗?”
……
大铁门的锁被打开,许善宇拎着车钥匙在霍皙耳边小声威胁:“别跟我整什么幺蛾子啊,让我带你去医院,想都别想。”
霍皙低头踢了踢他的轮胎,蛮认真的问他:“你这车动过胎?”
许善宇被她问住了,后知后觉想起她喜欢越野车,颇为得意:“加固两层,比原厂的大了一圈儿。”
“不错。”霍皙点点头,又绕着车走了一圈,敲敲玻璃:“让我上去试试行吗,坐里面感受一下。”
“还没碰过这么大体积的车。”
许善宇就喜欢别人夸他,捧着他,闻言也没多想,就把遥控器按开了,施舍似的:“上去瞧瞧吧。”
霍皙拉开门坐上去,把着方向盘爱不释手,左瞧瞧,右摸摸,许善宇笑着凑过去,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手指头勾着车钥匙,不怀好意:“这样,你叫我一声哥,叫我一声好哥哥,我把这车给你玩儿两天,高兴了我送给你。”
霍皙笑眯眯的看着他,慢慢凑近,还没听见她张嘴,只听见许善宇猛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爆了句粗口。
“操/!!!!”
许怀勐从一楼窗子闻声往外看。
只见霍皙开着车,轰鸣着一溜烟儿就跑远了。哪儿还见人影!
……
这边,霍皙一路横冲直撞的开着冲出了许怀勐的驻地,吓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要知道,从许善宇手里抢东西不外乎老虎嘴里拔牙的危险性。
她没手机,摸到车里的车载电话,给陶蓓蓓打过去,这头陶蓓蓓正奇怪呢,怎么破天荒许善宇给自己打电话了,一时接电话口气还挺横。
“你干嘛?”
霍皙直接就问:“蓓蓓,你知道沈斯亮住哪个医院吗?”
陶蓓蓓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儿再次确认电话号码:“霍皙姐……怎么是你啊?”
“先别说别的,你告诉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他……”陶蓓蓓吭叽了半天,心一横:“东城的总院。”
挂了电话,霍皙直接扎到陆军总院的停车场,沈斯亮这号人物住的肯定都是高级病房,一层楼都看不见几个人的那种,霍皙按照电梯里的指示牌摸到骨科,又跟护士站的护士打听。
护士一听,戒备打量她两眼:“你是他什么人啊?这个点儿不让探视了。”
这几天来找这人的特别多,每天穿着军装的,衣裳绿的白的蓝的,拎着水果花篮的,年轻的,岁数大的,快要把这门槛踏破了。
见霍皙不说话,小护士心里想里头住着的这个身份不浅,来探视的,搞不好不是女朋友就是同事,要真耽误事儿自己还真承担不起,于是松了口:“1702,进去的时候声音小一点。”
霍皙按照房间号找到门口,想进去的时候又犹豫了。
她趴在门口的玻璃上往里瞧,大眼睛有点渴望,又有点偷偷摸摸,这不看倒还好,一看,坏了。
只见高间内,一个身材瘦长高挑的女人正背着她站在病床前,半弯着腰,刚好挡住床上那人的脸。
霍皙怔怔看着,还没来得及躲,女人挽着袖子浅笑着转身,和霍皙对上个正着。
霍皙惊的蹭一下直起身,转身就走,女人笑意盈盈不疾不徐的叫住她:“哎——你不是——”
两人正面相对时,霍皙瞥到女人肩头明亮亮黄灿灿的星星时,陆晏棠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你不是霍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