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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杨今天把车送去4s店修,车门钣金重换,喷个原厂漆,得等一个来月,他签字的时候沈斯亮在他身后转悠,背着手在售车大厅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拿不定主意。
他看的全是体积很大的吉普车,武杨走过去,装傻充愣:“怎么着,想换了?”
沈斯亮摆弄车里的仪表盘,挺专注,问武杨:“给看看,这个还成吗?”
体型不错,四四方方的,空间也大,应该能喜欢。
他对车不比武杨有研究,就是个代步工具,什么都一样,在沈斯亮眼里,绿皮卡车跟这些没啥区别,还不是铁壳子里面罩着个皮椅子,一脚油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武杨趴在车门上,还真仔细看了看,沈斯亮看的这款g55和他送去修的g500差不多,但是比那个贵。
“挺好,这车在北京开,可惜了。”
武杨瞧着沈斯亮,踢了踢轮胎,故意拿话将他:“买它干嘛,铁皮盒子一个,你又不能天天上班用,也不少钱,买到手里就砸,不升值。”
沈斯亮不搭理武杨,手敲敲顶棚,问导购:“扛撞吗?”
导购看沈斯亮像是真心想买,介绍的特殷勤:“您一看就懂车,这款电子性能特别强悍,马力最高能达到五百多,时速两百公里,越野爬山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斯亮又摸了摸座椅和内饰,漫不经心:“甭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就问你抗不扛撞。”
导购一愣,没见过买车这么问的,赶紧道:“那肯定的啊,出厂安全测试多少次了。”说完,导购把声音压低,偷着跟沈斯亮说:“能把沃尔沃都撞趴下。”
沈斯亮乐了:“有现车吗?”
“有,就剩一台黑的了,您要是全款,我还能给您优惠。”
沈斯亮点点头。
武杨啧啧两声,不厌其烦的劝着他:“你买它真没用,自己使不了,送还送不出去,回头我这个修好了给你新鲜两天,斯亮,听我一句劝,咱甭买了。”
沈斯亮急了,从车里蹿出来踢武杨:“丫成心是吧?”
武杨笑着躲:“我是怕你买了真砸在手里!怎么说也两百多万,不值当。”
沈斯亮背着手,吊儿郎当:“爷乐意。”
武杨懒得再劝:“成,回头送不出去,我就看你把它往哪儿放,整个一烫手山芋。”
沈斯亮朝着款台一歪头:“全款,提车。”
导购屁颠屁颠去屋里那合同,脚下生风:“得嘞!!”
最后签合同,沈斯亮还特仗义的把武杨修车的钱也给一块儿刷了。
武杨了解沈斯亮,其实他是个攒不下钱来的人,又硬气,从来不跟家里张嘴,以前有个弟弟,小航喜欢车,喜欢玩模型,尤其是航模,那东西烧钱,沈斯亮宠他,有时候小航把生活费败没了,不敢跟他爹要,沈斯亮就私下里给补上。后来有了霍皙,他宠的更甚,要星星不给月亮,往往自己一个月花不了多少,全贴在这俩人身上了。
也就这几年,小航没了,霍皙走了,他一个人,跟小诚在外头鼓捣风险证券赚了些,而且不贪心,从不多拿,才攒下些家底儿。
这下倒好,人才刚回来,紧着就破财。
武杨呸他,这厮,也是个贱脾气!
等着提车的功夫,武杨和沈斯亮蹲在人家门口抽烟闲聊。
武杨问他:“二朵儿那事,有眉目了吗?”
沈斯亮盯着远处发怔:”有了。“
武杨好奇:“真是萧骏?”
“不是。”
沈斯亮叼着烟,中午太阳大,晒的人犯懒:“她前一阵子捅出个新闻,说人家在郊外违法排污,那厂子当初是招商给请来的,这么一闹名声给闹完了,他们打击报复。”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沈斯亮办事效率快,第二天他就给南京的劳显打了电话,劳显跟他是感情最好的同学,沈斯亮不瞒他,把霍皙挨打的事儿跟他说了,劳显知道消息以后很意外,连夜让人打听,问了几个可靠的朋友,才知道南京最近阴雨不断,萧骏腿疾严重,让人给送到深圳休养去了。
放下手机,静了几秒,沈斯亮又上网去她报社的网站找联系方式,在首页停了一会儿,然后抄起桌上电话就打。
报社首页的新闻没撤,因为大量转载和具体处理决定没下来,老杜特地嘱咐先不要动。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您好,京联报社生活组。”
沈斯亮手里滚着鼠标,盯着屏幕说:“我找霍皙。”
对方愣了几秒:“您是哪位?”
沈斯亮不疾不徐:“我是她之前采访过的当事人,有信息想跟她反馈。”
对方哦了一声,缓缓道:“她不在,您可以留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会转告。”
沈斯亮说:“我这事儿着急,她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稍有停顿:“她去外地出差了,最近不接采访,我是她的组长,您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我一样可以处理。”
沈斯亮沉默几秒,扣上电话。
电话这端,俩人都用了个心眼儿。
沈斯亮想用这通电话证实自己的猜测,严靳怕是外人来找霍皙的麻烦。
谁都没说实话。
沈斯亮把拷过来的监控放在电脑上,让技术处的同事帮忙放大车牌号,查清了车主。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郊区牌照,应该是本地人。
牌照登记地址,就是她采访那家工厂附近的一个乡镇。
找着车主抓了人,一审,对方哪儿见过这阵势,赶紧吓得吐了口,周边乡镇的混混头子,干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以前冬天供暖的时候给金能下属烧煤的厂子拉过几车煤,赚了点回扣,结果让人家找上,说要收拾一个记者,起初干这事儿他们也害怕,但是对方开价高,也没说把人弄死,就说打狠点,而且干好了,今年冬天那几十车煤还给他们拉。
要是不打,这记者把事儿捅出去,回头工厂整改,大家都没钱赚。
听完,武杨说:“那她单位也没给什么说法?出了事儿也不管?”
沈斯亮扯了下嘴角:“躲事儿都来不及呢,她挨打那天,都已经让人停职两天了。”
武杨失笑:“二朵儿这脾气啊,忒愣……”
说话间,沈斯亮手机响,宁小诚打来的:“人我帮你约完了,去哪儿吃啊?”
沈斯亮随手捡起个石头子儿在地上画画:“别的地方都腻了,他们最近不是喜欢在艳势窝着吗,就那儿吧。”
宁小诚低低笑,笑他的鬼心眼儿:“成,那就艳势,你说了算。”
那地方是他们的地盘,闹起来,方便。
挂了电话,沈斯亮跟武杨说:“明儿晚上一起吃个饭?”
武杨瞅他,眯眼,俩人心照不宣一乐:“你想干啥?”
沈斯亮随手扔了石头子儿,跟唠家常似的:“去报个仇。”
后头有人把车提了出来,正往大门口这边开,沈斯亮站起来拍拍裤子,迎上去。
临走的时候,店里有赠品,沈斯亮瞧了瞧那堆导航仪和坐垫都不太感兴趣,在屋里寻摸一圈,一个大男人,童心未泯,指着橱窗里的展示品非得讹人家。
“这些我都不要,你把里头那小熊送我成吗?”
…………
第二天晚上沈斯亮开着车,威风凛凛去了好长时间不去的艳势,以前年轻的时候觉着这地方有调调,混了几年,去的人一茬又一茬,早就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他一进屋,乌泱泱一帮人围上来。
宁小诚,武杨,陈泓他们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几张年轻面孔:“快进来,就等你一个了。”
俩人视线一对,宁小诚指着程聪旁边的人给他介绍:“这就是金小柯,金能的大公子。”
沈斯亮今天穿的挺休闲,没了平常那股严肃劲儿,让人觉着很好打交道。程聪睨了金小柯一眼:“快点啊,斯亮哥都来了,还不表示表示。”
闻言,金小柯赶紧笑着伸手过去:“哥,早听程聪说他认识您,一直想找个机会请您吃顿饭,没想到今天让您先开口了,实在没想到,这样,以后有什么事儿您说话,千万别跟我客气。”
其实这顿饭金小柯吃的也犯含糊,他跟沈斯亮不认不识,好端端的让程聪约他,怎么也摸不着头脑,但是能接触上这么号人物对自己来说没坏处,金小柯高兴都来不及呢,一溜烟就来了。
沈斯亮看了他一眼,没伸手:“等半天了吧?”
金小柯讪讪收回手,依然笑的热络:“没有没有,刚坐下没一会儿。”
沈斯亮慢悠悠晃到主位,众人绕着他也坐下,宁小诚拎着两瓶白酒过来,顺手把屋里的门插上。
“这是程聪拿过来的,说是他们家酒厂陈酿,十几年出一瓶,好东西。”
程聪也没想到沈斯亮今天能来这么一出,金小柯为人圈子里一直口碑不好,他能主动找他,程聪心里觉着不太舒服。
“哥,你今天是不是找小柯有什么事儿啊?”
沈斯亮打开程聪那瓶白酒,瓶子倒是挺瓷实,酒也香。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又给金小柯的倒了半杯:“没什么大事儿。”
他闲聊天儿:“我听说前一阵子,你们家郊外那厂子出麻烦了?”
金小柯一听这个,唉了一声:“连您都知道了?”
沈斯亮笑笑:“网上闹得挺大的,我随口问问。”
金小柯往椅子后面一靠,大倒苦水:“别提了,为了这个我爹快骂死我了,人家下来调查,勒令马上整改,整不好,不让开工,耽误一天就是几百万的流水,还得给周围那些穷人一个安置,前天股价跌停,媒体是天天上门采访,我哪有闲钱安置他们。”
说完,金小柯拿起酒杯一仰头就干了,跟沈斯亮示意空杯底儿:“哥,不说糟心的了,这杯算我敬你,第一次见面。”
沈斯亮不应,蛮有兴致的接着问:“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谁胆儿这么大?”
金小柯见沈斯亮对这个还挺有兴趣,便给他接着讲:“开头的是个报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还是个女的,要我说这女人真就不能干这个,舌头太长,不懂事儿。”
“我找人给他们报社集团施了压,人是停职处理了,但是我影响坏了啊,我损失有了啊,找公关删也删不干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把那女的修理了一顿,才算解气。”
“怎么修理的?”沈斯亮手搭在桌上,仰头也干了一杯酒,喝完,他皱了下眉:“这要不狠揍一顿可真便宜她了。”
“打的狠着呢!本来让手底下人找了俩混混,附近村里的,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厉害,寻思给她个教训,但是这女的命大,给跑了,也有两下子,是个烈货。”
说完金小柯还自言自语:“叫什么来着……名儿还挺好听。”
宁小诚闭上眼,这人要是没脑子,还真救不回来了。
沈斯亮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叫霍皙。”
“对,叫霍皙。”
话音刚落,沈斯亮一把掀了桌子,抄起个瓷瓶儿就往金小柯脑袋上招呼:“你他妈还敢说。”
酒瓶爆裂。
程聪一个猛子上去扑沈斯亮。
哗啦啦——
宁小诚啧啧看着,白酒混着一桌子的珍馐佳肴碎在地上,青瓷碎花的小碗儿,楠木的筷子,烙银的勺子,真是可惜了了那些好东西。
完喽。
…………
从艳势出来,小诚和沈斯亮并排坐在台阶上,武杨拎着瓶矿泉水站在后头:“给他冲冲,别感染了。”
也不知道刚才是在哪儿蹭的,沈斯亮眉毛破了个小口,手也肿了。他这回倒是没刚才嚣张,任小诚给他冲着伤口,嘴里叼着烟。
武杨说:“程聪把人送回去了,打的够呛。”
小诚懒懒的:“人渣留着也是祸害,也算咱帮他爹教育教育。”
武杨跟他抬杠:“那你最后拦着斯亮干啥?”
“我是怕他给人打死自己也搭进去!”
斯亮没妈,从小跟爹长大,很多世故道理自他幼时起该由母亲温柔教诲的东西他都没有,沈钟岐作为父亲,虽教他正直做人,坦荡行事,可沈斯亮身上总是有一股戾气。
今天这口气不出,他心里难受。比让他背个处分关个禁闭都难受。
小诚叹气:“哎,二朵儿今天出院了。”
“嗯。”
“你不去看看?”
“我看她干什么?”
沈斯亮从台阶上站起来,慢悠悠往车上走,吊儿郎当。好像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了一半儿,他跟小诚和武杨吹了声口哨:“哎,你俩。”
沈斯亮背对着他们,讪讪的:“这事儿寒碜。”
“别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