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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两天,她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观察环境。听大街小巷里的传言闲语,大伙对王爷府的认识并不多。
这个定王爷似乎不是很爱出风头呢!水玥心想。
在众人精心举行的迎接晚宴上,王爷居然连出现都没有,置所有在场宾客于不顾;并且事后一声不响的在自己厢房中出现,吓坏府里头一干仆人。
不爱那些排场,那定王爷应该是个不太爱荣华富贵的人啰?可是这么想也有些不对,因为他本来就是王爷,什么荣华都有了,哪还会在乎别的。想来想去,水玥真的捉不出这个人的性格。
漫步在大街上,一时想的入神,水玥突地失去注意--
“唉呀!”好硬的墙。
身形娇小的水玥才一撞到,就立刻被反作用力冲击的往后倒,眼看就要跌落地上--
咦?那堵墙居然有手耶?!
“姑娘,你没事吧?”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水玥张开眼,冷不防看见一只漆黑中闪着深蓝色奇异光芒的眼眸,她顿时呆住了。
“姑娘?”
沉厚的嗓音再度响起,男子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水玥才稍稍的回过神。
“好……好漂亮的眼睛哦!”水玥整张脸都因自己这句话而亮了起来,既惊奇又赞叹。
“这位姑娘,以后走路小心一点,别东张西望的。”那堵墙又说话了。
可是,墙后面的随从却在她站稳的那一刻,立刻大步向前,然后自主人手上将水玥推开。
“呀!”水玥一时没防备,居然朝大街上跌去,才赫然听见一声声让开、让开的喝令,就在同时,一阵马蹄声驰快的几乎近在耳边。
所有人呆住,眼看着马上的人来不及停住,跌在地上的水玥即将变成马下亡魂,所有人都闭上眼不忍心看。
突然那堵墙移动,只见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下一秒钟她便已经从地上被拉起,靠上一堵温热的胸怀,安然的站在一旁。
“小保。”他不愠不火的一喊,随从立刻走向前。
马上的人好不容易重新控制好缰绳,居高临下的眼神一扫过来,就看向那个差点让他肇事的女子。
“要不是有人帮你,你早就成了一缕亡魂,谁让你跑到大街上的?!”驾马的骑者穿着一身武装,从他的方向看过去,看不见那名女子的脸,只看见她娇小的背影,和护着她的那个男人。
视线一对上,男子冷淡的眼神让骑者心不由得惊跳。
水玥抚着心口,一脸惊吓,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差一点点就被踩死了呢,好险。”
她的喃喃低语只有他才听得见,显然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没听见那个骑者的凶恶大骂。
见骑者狂妄的态度,男子皱起眉,搂着水玥就离开现场,将这里交给他的随从去应付。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又是谁准许你在这里骑马快奔?”小保毫不客气的反问回去。
刚刚他太心急,一时没发现那位姑娘对主子根本没恶意,害她差点成为马下亡魂,小保有点愧疚,所以问起话来格外不客气。
再者,尽管方才那不敬的口吻不是对着自个儿主子,但主子显然是要护着那名女子,所以他当然不能让主子亲自来处理这种小事。
“本将军想以马代步,整个金陵城有谁敢说半句不行?”凶恶的眼神扫向四周,善良老百姓们连忙一一转开头,假装正在忙自己的事。
年轻骑者对这种反应相当满意,不过跟他对冲的小保可没那么识相。
“金陵城是有法治的地方,就算你有官阶在身,也不容你仗势凌人的横行无阻。”小保昂首道。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随从,竟敢对本将军大呼小叫?!”骑者几乎是横眉竖眼的吼道。
“如果你想仗势欺人,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你最好乖乖下马用走的,并且保证这种情形不会再发生,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要我道歉,绝不可能。”骑者哼道:“本将军没要她来我面前跪着赔不是,就已是对她莫大的宽容了。”
“那么,我只好‘请’你下来啰!”话声一落,小保矫健的飞身向前,抢下缰绳,然后用力一扯。
马儿受不住力,前腿一屈,马上的骑者差点摔翻下来;幸而他反应快,所以只是跌撞着下了马,还不至于太狼狈。
“你……你……你竟敢……”
“我竟敢怎么样?”小保一脸得意,甩开手上的缰绳,还将马拍走。
“回来、回来!”骑者见马儿跑走,立刻放声大喊,结果马儿却是愈跑愈远,让骑者气的铁青了脸。
“有胆子……你给本将军报上名来!”他气的连话都说不顺畅。
“你又是谁?”
“本将军乃齐都尉座下先锋官,李双全。”提到齐都尉,骑者连衣服都可以翘起来了。
“原来是都尉府的人;但就算你是都尉府的人,也不该如此放肆横行。”小保严正道。
“住口,本将军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说,你到底是哪个人的随从?”
“小保不才,不过是定王爷身边的随从而已,没什么官职头衔。”小保好生谦虚地回道。
“定……定王爷?!”听到这三个字,李双全的气势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嚣张不起来。“那刚刚那个男人……是……是……”
“李先锋官,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别以为你是将军就可以任意横行霸道。”小保没回答他的问题,发现主子早跑的不见人影,他也不多说的立刻离开,找自己的主子去。
“以后自己小心一点,金陵城可不适合一个姑娘家只身行走。”走了一段路,那堵墙终于对她说话了。
听到他的声音,水玥的汪汪大眼立刻抬起,又看着他的眼睛,忘了自己刚才差点成为亡魂的事;她随之开口,说的却和他说的完全不相干。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很迷人,如果我的眼睛也和你的一样就好了。”她一脸羡慕,却换来他眉头皱的更深。
这小姑娘是吓呆了不成?还是审美观和常人不同?
良久,他才若有所思的回答她的问题。“没有。”
“没有?!”她惊讶的低呼。“怎么会没有?”他眼睛的颜色,绝对是她所见过的人当中,最漂亮的了。
“为什么觉得我的眼睛漂亮?”他反问。
她的眼神清澈,表情纯然无伪,看起来并不像是怀有什么心机。
“唔……”她微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就是觉得很漂亮。”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最后她很老实地道。
连他随口一个问题她都认真的仔细思考着,他忽然觉得她单纯的可爱。但愈是单纯的人,就愈容易受到别人的欺骗、愈容易吃亏的,不是吗?
“漂亮,不等于就不会害人。”他淡淡说道,异色瞳眸闪着不同的光采。
“可是我觉得你是好人耶。”她朝他笑的灿烂,一点也不受他变来变去的态度所影响。
他回视着她的眼光。
她也许不是什么艳丽的美人,却是一个容易令人喜爱的矫倩佳人。想到这里,他淡淡笑了。
“我不是好人。”
“可是,你刚刚救了我两次。”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次是我撞到你的时候,一次是我被推倒的时候;如果你的心肠不好,才不会理我,早就让我留在地上被马匹乱蹄踩死了。”
“也许,我只是认为你是个美丽的女孩,所以想趁机亲近你。”
说是这么说,他倒真的没有当街找女人的纪录。如果他想要女人,随时都可以差人找来一大把,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我算美丽吗?”她指着自己,才不相信他的话。“再说,让我站稳了、确定我安全了,你很快就放开了我,才没有一点想要亲近我的模样;我的脸我自己都看了十几年,是不是很漂亮我比你还清楚呢。”
她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美丽,像其他三个姊姊才真的是各有特色,美丽而有个性的叫人难忘。
他听得再度低笑出来。
“每个女人都希望听到自己被赞美,难道你不希望?”
“希望啊,赞美的话人人都爱听呢!”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只是,我很清楚自己漂亮在哪里,世界上的女孩儿那么多,我绝对不是你所见过的人当中最美丽的。”
“你怎么知道?”
水玥得意的笑了。
“你出门有人跟着,表示你的家世至少是不错的;你的肤色不是书生型的那种苍白,代表你绝不是那种足不出户、只会闭门苦读的少爷;而且,你散发出来的气质与风范,沉稳的不像遇事就慌乱、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所以我猜,你见过的人一定不少。”
瞧她说的像是多会看人,他失笑的为她的一番推论鼓掌。
“你很聪明、也很会观察人。”
“谢谢。”她笑着接受他的赞美。
找了一段路,小保终于在街角找到他的主子与那名陌生的姑娘,想不到那名姑娘居然可以跟主子说那么久的话?
“王……少爷,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小保走上前询问道:府里还有事等着主子回去处理。
“你要走了?”听到小保的话,她立刻问道。
“嗯。”他点点头。
“那……你要去哪里?”说不出来为什么,听到他要走,她居然有些失望;心头更因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他而泛起一丝丝难过,她刚刚才发现,她很喜欢看着他、和他说话。
“当然是回家,你也该回家了。”好姑娘是不应该独自在外头闲逛的。
“我家又不在这里。”她咕哝着,他却听见了。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当然是有目的啰,不过不能告诉你。你是金陵城的人?”她突然转开话题。
迟疑了下,他点点头。“也算是。”
“那你认识定王爷吗?”
“你想找定王爷?”他神情未变,却直盯着她的表情。
“是呀。”
“为什么?”
水玥眼眸转了转。“因为……那是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见到定王爷,你要做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
“嗯……有事要找他,但是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她一脸歉意。“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吗?”
他沉吟了下。
“三天后,都尉将军府会办一场赏月宴,到时候,定王爷会在那里出现。”他的话,引来静默一旁的小保诧异的表情。
赏月宴?王爷不是才决定不去,怎么这会儿又要去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松了口气,只要能有机会见到他,任务至少不会连一点进展也没有。
“小姑娘,我们后会有期了。”他朝她点了点头,便跨步离开。
小保亦步亦趋的跟在主子后面。
“哦,好。”她点点头,乖乖让路。
后会有期?他怎么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再见?望着他走远了,她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她忘了问他名字了!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这是千古来不变的定律。但若王朝是个太平盛世,武将虽说不可少,但就是比文官没了那么一点价值。
齐家的盛衰便是如此。
齐家两代皆为武将,声望在已故的齐父时便已奠定基础,但传到齐盛庸,国家已由****定向统一与安定,所以,齐盛庸的才能便无发挥之地。
但皇上并没有因此太亏待齐家,毕竟齐家两代都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勋,于是齐盛庸累官至勋级从三品,已比一般官阶高上许多。
能蒙皇上封诰设府邸在应天府,应该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但齐盛庸却不这么认为--
被调离京城,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贬抑。
对朝廷、对皇上,齐盛庸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怨言,但圣意如此,他也只能屈从;不过,他却不甘愿。
功名利禄,求诸朝廷,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圣意一转,自己的官勋、财产,一夕间全被剥夺?
齐盛庸相信凡事靠自己最牢,所以,在入主将军府的一个多月里,他俨然已经成为金陵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相较于齐都尉将军的活跃,定王爷行事就低调的可以,不但在入府那天的宴席上放所有人鸽子,这一个多月来也不接受任何邀请;对所有人而言,定王爷就像是个神秘人物,长得是圆是扁也没人知道。
都尉将军府发帖邀请所有在金陵城申报得出名号的知名人士,于十五月圆夜在秦淮河上乘舫赏月;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几乎所有收到帖子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参加了。
“哇,看来这个都尉大人的交际真是广阔,时辰还没到,挂上齐字旗帜的画舫上就已经来了很多人,可是,定王爷会在哪一艘舫上呢?”看着人来人往,又一边不断喃喃自语的,就是想办法混进表演舞者而来至画舫的水玥。
凭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跳舞,她很顺利的进入舞坊,成为今天晚上献舞的女子之一。
“喂,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负责在这里巡逻的将军府上兵一看见她,立刻喊道。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是不能来的。”水玥头低低的,唯唯诺诺的应道。
舞坊里的刘大姊一听见士兵的大喊,立刻走过来帮忙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军大人,她是我找来要在今晚为宾客献舞的姑娘,大概是一时好奇才会走到这儿来,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姑娘计较了吧。”
“原来是这样。”士兵的脸色缓了缓。“你好好告诉她,叫她别乱闯,这里可不是你们能随意走动的地方。”
“是、是,我们明白了。”
“没事就快走吧,我还得去巡逻呢!”
“是,我们立刻走。”刘大姊拉了水玥便立刻离开。
一离开士兵的巡逻范围,刘大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们是来表演的,你别给我惹麻烦;这里的人,我们一个都得罪不起。”她严厉地训道。
“对不起,我知道了。”水玥低着头,像是乖巧的认错,暗地里却直吐着舌头、对刘大姊扮鬼脸。
她怎么知道这里的规矩那么多,还有那么多的士兵;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她才不怕那些士兵呢!
见她很乖的听了话,刘大姊也就不多说了,毕竟今晚的表演才是最重要的。
“你快回里头去练舞,要是今天晚上的表演出了任何差错,我可不饶你。”刘大姊严厉的警告道。
“好,我马上去。”水玥福了一福,赶忙进舫舱里头,免得继续挨训。
奇怪,为什么有钱、有权人家的规矩与教训总是特别多?
趁着宴会开始前的休息时间,水玥又偷偷溜了出来,在画舫四周游晃。
其实教坊里安排的那些舞哪难得了她呢,何况她又不是什么主角,只是在旁边衬托的小角色,连练习都可以省了。不过,因为是和大家一起跳,总是要动作整齐划一,她也只好乖乖跟着排练。
“他”说,定王爷今天晚上也会出席,可不知道定王爷长的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