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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时局长,我叫于天跃,在政府办秘书科,您就叫我小于吧。”于天跃同样戴着眼镜,只是年轻一些。
“我就不用介绍了,”禹明举说,比起三位我才是真正的跑腿的呢,在乡下农电办工作,小职员。
听他们全说完了,时伟明收住笑容说:“到我这里来了就是客,不要分什么跑腿跑脚的了。”
“对,对,对,你看还是人家时局长实在,大家在一起就是弟兄们,不搞那些虚的。我说这话,你们可不能不服啊,你说时局长是谁呀,那是姚书记眼里的红人,是领导的得力猛将,左膀右臂;我是谁啊,是姚书记身边的人,要说亲,咱俩最亲!对不对!”
赵启东一本正经地说,大伙用力夸张点头并笑,时伟明也还是笑。
“老禹,你再不开腔,我可要走人了。赶情这大晚上的就到时局长这来讨水喝的?”
赵启东说着,又转过脸来对时伟明说:“我姐夫,老实人一个。您别见笑。”话毕,他便真的起身了。
要说赵启东他到底是见识广博的,爬起坐倒的应付那个小凳子显得很是自如,只见她先微曲两条中长腿,再把两只膀子分别放在左右两则的大腿上,然后猛一用力,腾地就站了起来,又略略放松了一下身体,就抬步直奔老时的里间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时局,我到你的私密处参观参观,没有意见吧?”
“请请请,你随便看。”时伟明并没有起身,只是轻快地说着,眼睛看着那个正准备言的禹明举。
看上去有点中和的禹明举本来就紧张,被赵启东这么一激便开始搓起手来,眼神闪烁地看着坐在其对面不远处的时伟明,涨红了脸色,坐在他身边的人甚至能感觉到他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那一颗狂跳的心脏。
他又侧目看了看旁边的两位顾主任和于秘书,从他们俩的脸上他似乎真的得到了力量和信心。
要说这位禹明举好赖也是在外混事的人,大小也是国家工作人员,何况上有赵启东给他顶着,旁边还有两位政府大员给撑着,他应该是底气十足,中气饱满才是。缘何会如此心虚忐忑,如芒在背呢?
各位您可别忘了,这个禹明举他可是和时伟明打过交道的哟。更重要的是,时伟明在那小区里寸步不离,心无旁笃,既当指挥员又是小卒兵地足足工作了一个星期。
从他的不经不慢,不声不响,不急不燥,不卑不抗,不软不硬,不咸不淡,不慌不忙的作派上,从他一以贯之的从容淡定的反应上,从周遭百姓的评价中,特别是拆迁办人员纷云退卡还物的无声行动和史无前例地公布拆迁文案的透明之举,可以让禹明举对自己的私利保障没有了半点信心。
其实他早就想去拆迁办签字的,但是赵启东更是早就打过保票的,就在房子还没有正式规划拆迁的时候,赵启东就把信息透露给了他,说他禹明举财的机会要到了。
让他赶紧着手动工,赶在没有规划拆迁之前把能建的地方全给建上,不要考虑什么质量规格的,差不多有个房样子就行了。对于他的口谕,禹明举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就说那一次说食油要涨价了,也是赵启东透露给他的,他连夜动亲友把附近市的食油狂抢一空,果然第二天下午就传来了食油涨价的消息。
虽然禹明举已经没有了多少信心,但经不住老婆的劝说鼓惑还有埋怨。当初因为建那些留着拆迁的房子,他们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的。
一是那地方路不成路,七拐八弯的,建筑材料很难运到门口,只得下到半道上,再雇佣工人肩挑手提的花了好长时间,现在的人员工资又高,不提其他的,就建筑的人工成本就花了两万多。
房子建起来了,又因为挡了屋子里的采光,家里大白天的也要开灯花了电费不说,禹明举的才几个月大的小孙子因为长时间住在那阴暗潮湿的房子里见不到阳光而经常生病住院,什么肺炎脑炎扁桃体,皮炎角膜支气管一炎不落地全给得了一遍,孩子的脸色苍白得像个小病猫,最后儿子媳妇不得不出去租房子住,这一里一外的又赔进了不少钱。
你说这要是再不算面积,那。。。。那。。。。唉!禹明举想到哪哪都伤心。
近日来,他常常地彻夜难眠,一夜过来枕头上真的是落知多少。他能不愁惨吗?为建那些房子,自己还请了一段时间假,没去上班,知根知底的朋友谁不知道他要拆迁财了?
这要是不成功,那自己的损失向谁索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颜面何存?平日里因为有个小舅子把握着县委书记的方向盘,那到哪人家都得高看自己几分,就是单位领导也和自己称兄道亲近有加。
虽然说自己年龄不小了,但工龄并不长,要不是半道上死了老婆和现在的同样死了丈夫的第二任老婆结了婚,自己现在还在工地上打工呢,哪有什么乡政府工作人员的头衔啊?
这事要是不成功,那别人肯定以为自己和小舅子赵启东的关系不行,或者干脆就是得罪了他,否则你说怎么会有办不成的事情呢?
话说到底是第二任老婆,对他禹明举伤神落茶饭不思的哀怨,她一点也不在乎,照样呼呼地睡着自己的觉,沉浸在个人的梦香里。只是偶尔地白他一眼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天塌下来啦?一个男人对自己没信心对别人也没信心,还像个男人吗?小农出身,胆小如鼠,窝囊透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此时的禹明举仿佛已经被押上了断头台,索性死个痛快。
“时,时局长。我,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是为了我那。。。。”禹明举在断磨。
“哟,我说时兄,你的床不中看还慢中用的嘛!这一看,嫂子就是个能干利索的人,哦,仔细闻闻这被单还蛮香的呢。
不过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这一闻就知道你家用的不是蓝月亮洗衣液,而是海欧牌洗衣粉,对不对?哎呀,这床还挺牢固的,看我左摇右晃的它就是纹丝不动。我说,时兄,你这房子不隔音吧。难怪选了这样的床。。。。。。”
赵启东在里间自说自话,不断渲染着气氛,外面的人根本没办法聚精会神。
“赵师傅,这话你说对了。我的床是老家带来的,虽然不中看,实诚着呢。好多年了,还是结婚时请村上的老木匠给打的。用了家里圩上长的两棵老槐树,重着呢,要结结实实的三四个男子汉才能抬动。你呀,别说一个人是睡在上面摇晃,就是你们这四个人全站在上面蹦沓,它也不作兴动摇的,保证一声不吭。”时伟明大声地说笑着。
“哈哈哈哈!看不出时局长还蛮风趣的。”大伙都乐了。
“哎!你们可别笑,我说的可全是大实话。我们农村人图的就是个实在,你看我屋里的那一样不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呀?要我说,现在的东西是越造越好看但是也越来越不中用了。
还说这床,我老家隔壁的一小年轻去年结婚,依他老子的意思还是花点钱用自家的木材请木匠上门来打一张床,可儿子死活不同意,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土木匠的手艺早过时了,瞧家俱城那床多好,雕龙刻凤飞花飘朵的,多吉利多漂亮。
于是就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张床。新婚之夜两人一用劲那床板嘎吱一声,断了,那是夏天,床上也没个铺垫,床板一折,那小俩口整个滚落到了地上,这还是小事,糟糕的是那小子正在兴头上被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毁了。
后来到处去寻医问药的,中药喝了一水缸,西药吃了一箩筐,也没见好,最近听说那媳妇正闹离婚呢。你说,这好好的一家人全让这虚假给糟蹋了。”时伟明认真地说着,那三个人也伸长了脖子认真地听着。
里屋的赵启东也暂时没了声响,他听倒是没有认真听,只是早已脱掉了鞋子上了床,头朝西脚朝东把枕头垫到了腰下面,双脚搭在床头的墙壁上,眼睛盯着柴巴房顶正出神呢,屋子里只两秒钟沉默,赵启东却又说了一句:“我说你们完了没有啊?顾主任。”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顾主任看着嘴里打着罗罗却道不出所以然的禹明举,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本来就很紧张的禹明举被顾大主任那么一看,立即干脆就停下了作寒蝉状,只是怵地看着顾主任,那求援似的眼神俨然一个经常受欺负的幼儿园的小朋友拉着父母衣角不让走的情形。
顾主任心领神会,觉得指望这个禹明举打头阵简直是个大大的失误!真是出师不利!你说这家伙平时在饭桌上看上去也还可以的,能吃能喝能吹不停嘴的,今天怎么成了一瘫泥巴了!于是他暗用内功,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整巴整巴情绪,正了一下表情,开始作娓娓道来状。
“这个——,时局长,是这么回事。我们三个人今天到府上呢,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个说话比较直接,反正大家在座的都不外。他老禹呢,是为自己来的,我和于秘书我们两人呢都是因为却不过老婆的纠缠,为老丈人家求情来了。我们也了解了一下,那地方拆迁签字呢,可能就剩咱这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