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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群暂时不想得罪荣梓义。 他告诫自己,要把对方看作一尊财神爷。人哪有跟钱财过不去的道理。于是,他真心实意的邀请荣梓义一起赴个饭局,以达到双方增进感情的目的。可荣梓义最知道怎么撩拔李士群的心火,他只用一句话就可以再次激怒李士群,只要他愿意。
因此,荣梓义轻描淡写的拒绝道:“不好意思,佳人有约。”
“噢?今天参与这个饭局的可都是新政府的高官。荣先生不爱江山爱美人,这美人必定别具魅力吧。不知道,可不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李士群的笑容显得有些猥琐。
荣梓义勾勾嘴角:“这美人嘛,李主任是识得的。”看到李士群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他接着道:“就是特高课的深田课长。我们约了在日本人俱乐部一起吃晚饭。”
日本军部的课长自然要比新政府的官员要重要得多,何况还是李士群一向追逐的目标。听了这话,李士群的笑容消失了。荣梓义却不忘又补上一句,毫无诚意的道:“不如李主任也一起去吧。”
“我还是不要参与了。”李士群干巴巴的道:“我去了,恐怕深田课长会不高兴的。”
荣梓义只是简单的耸耸肩,甚至都懒得否认李士群的话,以替他挽回一两分面子,就下楼去了。只是他还没出楼门,就听到了楼上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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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义说的是实话。虽然他并没有去日本人俱乐部,而是直接去了虹口梅花堂,被俗称为“梅机关”的日本特务机关。
他让司机送梓孝回家,自己则孤身一人,与看守大门的几个日本兵交谈了几句,被直接带了进去。
这里远没有76号面积大,也没有76号气派,但气氛却更为阴森诡异,让人没来由的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院子四角都有高高的岗楼,设有高瓦数的探照灯。即便是深夜,也会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院墙上布着钢丝电网,柏油地面扫得一尘不染。除了岗楼上,甚至看不到巡逻的卫兵。对面大楼里,每一扇窗子都设计得出奇的小。看起来不象窗户,倒更象是军事碉堡上的枪眼。大部分窗子都是黑洞洞的,偶尔有几个房间点着灯,却也都拉上了遮光窗帘。四周静得出奇,走在路上,能听着自己脚步的回响,能感觉到有一双双不知躲在哪个阴暗角落的眼睛,在向你投来窥视的目光,直盯着你脊背寒,汗湿衣衫。
墙角那边,卧着几只德国黑背,个个肌肉强壮,体型大得象狼,暗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每一个陌生人。它们并不吠叫,却保持着随时会敏捷的冲上来扑咬一番的警惕性。
荣梓义很想上前仔细观察观察它们。但他刚刚走过去两步,那几只黑狗就无声的立了起来,竖起了耳朵。它们的脖子上都系着小指粗的铁链,此时铁链崩直了,出“哗啦、哗啦”的金属声。引导他的卫兵转过头用责怪的目光看着他。他只好作罢。
“荣桑,看来你对这几条狗很感兴趣。”听到传报的深田凉子出来迎接,正好见到这一幕。她今天身着茶褐色咔叽步立领军服,同色马裤式军裤,黑色长统皮靴。没戴帽子,浓密的长在脑后盘了起来。脂粉不施,军装也很合身,一身装扮干净利落,竟显得原本娇小的身材高挑了不少。
“是啊,我在德国曾经看到过大量这种牧羊犬。”荣梓义仍然只是盯着这几条狗看:“一战期间,它们被德军作为军犬随军,有很强的工作能力。它们看起来凶猛,却非常聪明,也很听话。我一直想拥有一只。”说完,他又走近两步。
深田凉子向卫兵使了个眼色,那个卫兵行了个军礼退了下去。深田也走向荣梓义的方向。看到有熟悉的人过来,那几只黑背就没有那么凶狠了,有一只还稍稍摇了摇尾巴。
“果然。”荣梓义露出一点笑容。他招呼深田凉子靠近他,牵住了深田的手,两人一起慢慢的走近那几条猛犬:“据说这种德国牧羊犬如果教得好,可以达到七岁孩子的智商。我觉得作为家庭豢养的宠物也是不错的。你看!”
几只狗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疑惑神情,歪着头,似乎在思索,狗链也松出一个弧度来。这幅样子逗得荣梓义哈哈大笑:“有时候最凶猛的东西却也有可爱的一面。”
深田凉子没感到有什么好笑,只是荣梓义的笑容感染了她,她也不觉莞尔:“没想到荣桑这么喜欢狗。”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你对它的一点好,它会记得一辈子。当今这种社会,在人与人的交往中,恐怕再难以找到这种忠诚。所以,我们寻找的方向,只好从同类展到除人以外的其它哺乳动物啦。”荣梓义颇有哲理的道。他象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我要向你道歉,我似乎有些无理。”荣梓义不再朝那些狗看上一眼,向深田凉子微微一躬,和她并肩向办公楼走去:“第一次来到这个神秘的梅机关,竟然只对几条狗感兴趣,恐怕世界上没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深田凉子微笑道:“荣桑说笑了。你明明就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这幢楼里,都是一些古板、老旧、浑身散着陈腐气息的人,相对而言,真的不见得会比这几条狗有趣。”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只见四、五个日本兵推着几辆木板车沿着围墙往后院走。每辆车上都放着数个大麻袋。重量显然不轻,士兵们推得很吃力。木板车的车轮骨碌碌的转动着,衬着日本兵僵硬面无表情的脸,说不出的诡秘怪异。突然,一个木板车颠了一下,车上一只麻袋往旁边一偏,开了个口子,露出一截白花花的东西来。那是一只小巧的脚,连着半条惨白的腿,脚趾甲上还涂得鲜红,就象是染了几点殷红的血。只不过,那脚、那腿早就没有了生命力,就那样直直的、僵硬的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