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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的感伤难敌美食的诱惑,最终,那些无中生有的对未来的小迷惘,全部在螃蟹上桌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在刘府的时候,每逢中秋也能吃上螃蟹,但为了做规矩,不得不学会使用所谓的蟹八件,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即使只不过是区区下人,因了主人家的脸面,还是要拿着那八个小物件将螃蟹一一肢解,装模作样地剔出蟹肉,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吃得斯文有礼,最后还要假惺惺地将蟹壳拼回原样,实在不能尽兴。可这会儿不一样了,没了礼数还管这么多干嘛?老渔夫见我们两个姑娘家,好心地翻出两套蟹八件,我们毫不犹豫地弃之一边,直接用手掰用牙咬,看得老渔夫是哑口无言。
一顿开怀大吃,我简直要翻了肚皮,躺在渔船的甲板上懒得动弹,再瞄瞄常问夏,她赏着江景,不紧不慢地还在啃螃蟹,就着老渔夫从舱里取出的一坛黄酒,就好像在品尝世间美味。她将远眺的目光收回,转移到我身上,看着我,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我真正体会到了恋爱中的实感,即使这样对视,也不觉尴尬,更不会不好意思地想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哪怕一分一毫,倒是怎么看也看不够,肉麻得不知不觉。
吃完了江鲜,常问夏给了爷孙俩一点儿赏钱便下了船。我们挽着手臂在江边走,商量着什么时候去找孟东李。只是二人都不大愿意分开,散了一个下午的步依旧没讨论出心甘情愿的结果,直到天边起了泼墨似的乌云,落了绿豆般大小的雨。
我将桃叶青伞从储物簪中取出,撑开遮雨,她接过伞柄,做了决定:“就等雨过天晴再走吧。”
大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戏院听戏,茶馆饮茶,吃美食,赏雨景。刘卿颜失踪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消息甚至传到了周边的城镇。听这个镇上的说书人讲,刘家二小姐是又遭了绑架,至于绑架的真凶是谁,尚未可知。又听那个城里的说书人说,刘家二小姐是因王家只欲娶其做妾,才负气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而共同的事实是,王家在知道刘卿颜失踪的第二天便差媒婆上门退了婚,因此,甚至有人猜想在背后耍手段的实则是王员外一家。
其实我在府里根本没听说王家是娶刘卿颜当填房的事,只见那王在安对她是深情款款呵护备至,因此刘卿颜那时改变主意的原因,总不会是这个,而是出自真心。细细打听了各种症结,才知道原来在王在安赶马回府准备迎亲之时,王老爷和王夫人已对刘家翻了脸皮。虽说王在安一再解释刘卿颜被抢上山并未受过污辱,但王家二老坚持人言可畏,这样的女子,只配当王家的填房。其实没错,有些事情,即使没生,若旁人觉得它生了,就与生了不无二致。在刘卿颜的事上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土匪劫上山住了半年,即使王在安这要做她夫君的人明白她一身清白,可在旁人眼里,王家三公子就是戴了绿帽娶了个不干净的女人为妻,王家也定是要颜面尽失的。看来刘卿颜的决定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明智之举,若是顺了父母之意,不知往后又要闹出多少婆媳不和亲夫不帮的事端来。
而刘家,眼下一头要寻女,一头又要忙于应付王家退婚,看来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子都不能过得安生。
在附近的城镇悠闲地晃了四天,终究还是晴了。我站在青河村的村口牌坊下,仔细凝望常问夏的面容。这张脸,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我要把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表情都记在脑海里,不管多久,几年,几十年,又甚至是几百年,我希望自己对它依旧今昔。
“你好傻啊楚盼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提起那块深红色的玉珏朝我晃晃。
“听得见,看不见,要不你也给我一块八卦镜。”
她摇摇头,一脸为难:“这我可办不到,这八卦镜,世上只一块,别看它好像只能看看别人的行踪没什么稀罕,事实上其中有的是学问。”
“有什么学问,不就是块偷窥镜么。”我翻了个白眼道。
“它可冲破一切结界,掌握所寻之人的一举一动。长空门乃修真大派,里里外外结界定然不少,若是一般法宝,想要窥探结界中人,定不可得,但这块八卦镜不同,就算你万一不慎落入上古结界,我也能看到你,只不过这对玉珏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啊?那我不就听不见你说话了?跟独自一人还有什么区别?”我对这事儿实在有些害怕,上古结界什么的,如果我没估错的话,一般不都藏着什么上古大妖怪?这么危险的地方,若我连个说话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到,呃……能活着么?
“呵呵,我说的是万一,上古结界本就罕有,且哪里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进得的?”她笑着为我整理鬓,许下诺言:“就算你当真落了难,哪怕是隔了千山万水,我也会拼死赶来救你。”
“真的?”我问着傻话,心里乐开了花,可转念再一寻思,又有了别的疑惑。取出玉珏,与她那块并在一起:“这对玉珏……等我到了长空门应该还能用吧。”
“险些忘了告诉你。这需得看长空门外结界的禁制,若有隔音禁制,我的声音便不能传到你耳里,若要破解,需你自结界内对玉珏输送元神力,再传音过来,我方可通过传音玉珏的感应,破除结界对我声音的禁制。只是如若禁制太强,过我破除结界的能力,便没有办法了。”
“意思是,如果长空门有隔音禁制,我便听不见你的声音,还是得练到筑基期,有了元神力,才可以和你对话?”
“呵呵,正是如此。幸而我手上有八卦镜,若是想,随时都能听见你,看见你。”她佯装温柔的脸上有着微不可查的狡诈。
“你这是在炫耀么?谁说要给你看见了,毛毛的。”我把玉珏塞回兜里,转身不理她。
“哎哎哎……”常问夏伸手按住我的肩,转到我面前:“你说什么毛毛的?”
“被别人偷窥自己却不知道的感觉毛毛的,就算偷窥的人是你也一样!”我拿手指头戳她的胸口,软软的,再多戳几下!
“……”她无语地抓住我的手放在身侧,才道:“我又没看你洗澡。”
“那是因为那些天我根本没敢洗澡!我一洗澡你都奔我房里来了!!!”换一只手戳她胸口。
“咳咳!”她尴尬地再次将我的手放在身体另一侧:“大不了以后少看几眼咯。”
“几眼?”我想我有必要跟她定定规矩:“上午看一次,中午看一次,下午看一次,洗澡后睡觉前再看一次,只许少不许多,除非我能听见你说话了,再作打算。”
我坚定认真地盯着她,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妥协,还被我逼着弱智地拉了勾,骗人就不是蝴蝶。
与常问夏做了最后的道别,我目送她乘风而去,待看不见了,才转身去寻青河客栈。
“呀!盼娘姐姐!”刚踏入青河客栈,楼上便穿来赤仪的声音。瞧她朝气十足的模样,看来她那任务进展不错。
“嘿,小赤仪,你也来了?”
“嗯!”她靠在二楼楼梯的扶手上,等我上去,一边又说:“师叔祖在房里,她方才就说你到了,怎么这么久?”
“哦,我刚在村里逛了一圈。对了,那怨灵的女儿你给她找到了?”我扯开话题。
“找到了啊,说起来真可怜,那家子人对小丫头都不好,明明是小姐的身份,每天还要做下人的活,这么小的孩子呀。”赤仪摇头叹息。
“过得那么惨?怨灵见自己的女儿这样,还能不作?”我对这事儿有了兴趣,决定听她讲完了再去见孟东李。
“可不是么?本来明明说看一眼就好的,可真看了又诸多要求。”赤仪拉着我的胳膊边走边抱怨:“她要我帮小丫头过得好点儿,不能留她在廖府受罪。”
“你怎么帮的?”
“我总不能把小丫头带路上吧,所以就使了个诈。先让怨灵去祸害那个廖牧,让他大病了一场,凡人大夫自然束手无策,我就往廖府门口路过了一下,对看门的说,这宅子有阴气,是不是有人无故怪病。看门的见此就进里头去禀报了廖氏,廖氏信这些鬼神之说,又做过那亏心事,半点儿没生疑,还许诺重金答谢。我啊……”她得瑟地看我一眼,眉心的红痣都高了一些,道:“盼娘姐姐你要感谢我啊,我敲了他们三千两黄金,这回咱们可以直接回师门了。”
“我去!小赤仪你太能坑了,好样的!”一想到之后就要做那个拜师仪式,我这小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那后来呢?你怎么做了?”
“嘿嘿,我就做了个假法事驱除院内恶灵,然后给廖氏一叠符纸和一个药方:三滴孝子血,三滴孝女泪,三滴无根水,从上至下取一道符烧成灰,混在一起和成药丸立即服下,一月一粒,十年方可根治。谁知那廖氏还假惺惺地问我家中没有女儿如何是好。我真看不起她,就告诉她这廖牧命中有三子一女,定不会错的,至于儿女孝是不孝,就看你们怎么为人父母了。”赤仪掸掸袖子,骄傲的嘴脸不言而喻:“但事实上啊,有用的只有那叠灵符而已,本来一贴就好,硬生生给我分成了一百二十张。我还去找了那小丫头,告诉她如果爹娘对她不好,就把眼泪换成洗脚水。那小丫头人小鬼大,吃多了苦,懂得很。”
“可……洗脚水?”
“你又不懂了吧,洗脚水是污秽之水,那么弱的灵符,三滴洗脚水一泡,灵力就没了,那廖牧的病情自然不会有起色。哎,反正那怨灵是安心跟我回来了,三千两黄金也给我带回来了。好了,你快去见师叔祖吧。”
“……”</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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