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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的时间实在不长,却也足够两人交换信息,勾搭密谋了,或许这夫妇俩实在不适合谈情说爱,促进感情发展的最好方式就是分析形势,密定阴谋。
桌上早准备了好酒饭菜,可怜贺兰致行这些月没回家,回家吃顿饭食量惊人,差点让秦流萤以为自己老公驻扎城外,皇帝没给军饷了。
“你慢着点用,不急。”她就真纳闷上了,“难道我朝军中已经不发饷了?”
贺兰听了忽然就笑不可仰了,“发呀,不但发,前线还有吃空饷的。”
“空饷?”
“就是多报人头,三千报八千,剩下的兵吃饷还要克扣一半,生生再逼走个千来人。”贺兰嘲讽道,“这就是我朝这次告捷的西军的兵力。”
这样的兵要能打得赢仗才怪呢。
南朝当时的兵分两路,东军和辽国对抗,目前攻下人家一座城池;西君和西域小国姑墨对抗,战斗力差到这样子,居然是赢了的。
秦流萤就担忧起来了,“西军是这个样子,东军不会也……”
万幸不是。“东军要是这样,辽人早打到国都了。”东军的战斗力比西军强得多。
“那就更让人纳闷了,差成这样,都歪瓜裂枣的就胜仗了?”
贺兰致行一时叹息,“所以……就要出大事了。”
“啊?”这真的假的啊,听他这口气像是天下又要大乱的样子。
“西军是这个样子,能赢也就只有一个法子,用周边的良民充人头。”
这是军中惯用的法子,特别在边境,打不到人家少数民族主力部队,但能扫荡一下对方的老百姓,把这些人头交上去,反正也看不出差别。更有甚者,弄不上牧民,就直接把本国边境的村庄给扫荡几个,把这些个村民杀了头上套上少数民族的帽子,然后上缴,算作战功。
秦流萤一听就知道坏事儿了,“这是加重民族间仇恨呢,本来边境就不安稳。不对,这些蠢货连自己老百姓都杀。”
贺兰挑眉,“更坏的还在后头,姑墨是个小国,可近来西域又出了个黑水伏虎部,如今已满万员,建国为金。你道为何西军蠢成了这样,人姑墨都没能收拾得了?因为他们也在两面作战,西面都快被吞并灭国了,东面还会有什么战斗力了。”
“那要是姑墨国灭了,不就是我们直面伏虎人了吗?”
“所以说要出大事了。”边防西军还是这么些窝囊废,“听说伏虎人‘俗勇悍,喜战斗,耐饥渴苦辛,骑马上下崖壁如飞,济江河不用舟楫,浮马而渡’。”
两军要一交战,那就全完蛋了。沿着西路,骑兵行军快,估计不用半月就能到南朝国都了。
秦流萤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又带了些自我安慰:形势总不会这么差的,本国还有不少能人干将,比如说萧清岩之类的人,他还是枢密使呢,天塌下来由他顶着。
这时候她是绝想不到一个月后,南朝的政权真的被一个未开化的西域少数民族逼得迁都,皇帝带着宗室们逃难到海上。
晚上时间就这么会儿,第二天驸马爷就出发,金口玉言让他去前线捡皮夹。
皮夹肯定是捡不成的,这一点公主夫妇俩都已经预见了,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北朝在这一时刻,因战事失利,国内高层动荡,辽帝迎来了一个高士。
这人叫李兆丰,对于南北两朝上层来说都不是陌生人物,能算得上当时北方的首席谋士,并且他还有一重身份,辽中宫的拥护者。
当萧清岩听说李兆丰又重回了辽宫,一下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没几天辽国就宣称要把囚禁着的前朝亡国皇帝送还南朝。
当时辽军攻占了前朝首都,俘获了末代皇帝等皇族,此后就封了高位变相囚禁这些人。如今干脆把这位末代皇帝送还给南朝。
你们不是自认匡扶汉室吗?你们皇帝不是还要娶前朝公主来自命正统吗?好,咱们现在干脆就把“正统”还给你们——这就是辽人最本质的心态。
一山无二虎,一个国家也不能有两个皇帝,秦石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急躁了,他再如何说要恢复汉人江山,可他实在一点也不想承认前朝末代皇帝。
他可以不断地让外界宣扬说末代皇帝如何如何不好,但从道义上来说,即便君主再怎么不好,秦石昌都是前朝的臣子,是他篡了前朝的政权。如今正主给送回来了,不由朝中就要人心浮动。
当怀孕的小皇后蔺丽华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吓得躲在房内几天不敢出来,名义上这还是她哥哥,生怕这时候触了皇帝霉头。
皇帝在宫里大发雷霆,剩下的就是不断地召见大臣。
南朝绝对是为了这个前朝皇帝忧虑死了,被召见的大臣也很担忧,国无二主,他们好端端的跟着一个明确的皇帝容易吗?末代皇帝骄奢淫逸,把自己祖宗的基业都赔掉了,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也不想跟末代皇帝干。
然而在御前大臣们的话又实在难说,都快把心都剖给皇帝看了,咱们只想跟着您,但皇帝的猜忌心又不是能靠几句言语能打消的。
就在这时,南北各派了使臣到边关交涉,再不愿意接回末代皇帝,这会儿也不能退下说不接了。
双方在边关交人,突然间,这个被辽国封作安乐公的末代皇帝在边关暴毙了。
枢密使萧清岩听说这消息后,应对很快,马上对惊喜若狂的皇帝说道,“陛下,此刻正应派人把前朝天子的尸首收敛来厚葬。”
秦石昌在御座上惊喜欲狂,让他担心了小半旬,要和他抢正统的末代皇帝死了,若不是此刻满朝文武看着,他都要仰天长啸几声了。
欣喜还没缓过来,马上就听了萧清岩的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秦石昌的脸也僵了,“急什么,先看看辽人应对。”
他是一点都不想把这个前朝皇帝接回来安葬。
萧清岩真要被皇帝给气死,难怪统一不了天下,这人就这些气量。
末代皇帝,他人都死了,死人还能和活人争什么?正是好趁着这时候厚葬,收买人心。本来天下人就觉得魏帝此番是不愿接回前朝天子的,在如今最蹊跷的一刻死了,谁都会以为是南朝做的,正该趁着这个时刻把尸体接回来,无论如何前朝皇帝的死都一定要咬定是辽人施的诡计。
萧清岩也不是真的想做个直臣诤臣,实在是再不作为,南朝这个摊子就快垮了,只能充作栋梁顶住,“陛下,此事宜速,迟恐生变。”
秦石昌很烦腻此事,“知道了。”
最后倒是决定要把尸体运送回来了,这个是肯定的,但对于如何安葬末代皇帝又开始了场口水仗。
最好的方案,以有识之士的眼光来看,既然南朝自言正统汉人政权,那么就应该做得大一点,应该以天子之礼下葬,活人何必和死人争呢?但另外的人则认为,前朝皇帝是个昏君,连国家都亡了,祖宗的基业都没看住的人,怎么能够给天子礼下葬?
至于魏帝的心思很好猜到,以他的气量又怎会同意给废帝用天子礼下葬。
就这么拖了半个月,废帝的尸体在边关驿站躺着无人问津,也幸好这会儿是冬天,大雪纷飞之时,尸体也才未腐坏,却也已然有发臭的迹象。
这样的结局不由让人唏嘘,废帝一生的终结,联想起他生前的祸国殃民来说,更像是场报应。
到了这会儿,南朝还在继续为了葬礼的问题掐架呢,千不该万不该领回废帝尸体的却是北朝,北朝还颇会作秀,辽帝让把人葬入前朝其他皇帝的皇陵内,用的是天子礼。
即便是敌对的双方,萧清岩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皇帝气度好了。按礼法说,南朝以正统自居,废帝若是南渡应该以天子礼;而对北朝来说,当时俘虏废帝后辽国封了他一个“公”,以公爵礼下葬也毫无疑义,想不到最后还是用天子礼葬的。
不过这会儿,南朝是实在无心去顾忌江南江北的民声了。
因为西线的大军被破,形势急转直下,伏虎部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势力壮大,就在西线大将张俊向朝廷告捷没多久,姑墨国被金军破了,于是直面金军的就成了南朝的西军。
西军号称十万大军,具体实力……大家也都清楚。如果让他们扫荡周围百姓,杀良充人头的这些事,他们许还熟练,要遇上真刀真枪的战斗,实在顶不住大用。
大将张俊当即就带人撤退了,逃得很狼狈,逃得快的可能还有条命,逃得慢的就给游牧民族做牧草的有机肥料去了。
张俊本人的战马都失陷在淤泥里,于是主帅就这么困陷住给人生擒了。
这样一来,南朝西面的门户就朝金军打开了。
游牧民族的行军在冷兵器时代是很快的,西面诸个县镇刚陷落,驿马一路不停地朝国都赶去,沿路跑死了三五匹好马,才到得国都。
接到奏报的官员们不敢耽搁,直接递到了御前,“陛下,大事不好,西军失利,敌军离都城只有三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