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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随着定国公这句话而寂静下来,月色透过车窗洒落进来,照亮了定国公悠然吃点心的样子,他将点心一点点的掰开,似在品尝珍奇美味一点点的将点心放进口中。
一块循循常常的点心愣是让他吃出大餐的感觉。
诸葛云斜歪在椅子上,嘲弄的声音传入正舔舐着手指上残存点心渣滓的定国公耳朵里,“喂,至于连渣滓也不放过,”
“不是难得么。”
定国公并未放弃手指上的点心渣滓,轻声说道,“不知还有没有福气吃到你递给我的点心,这盒松滋糖我留着。”
“你眼睛是真看不见,”
“嗯。”
诸葛云伸手拽住了定国公的手腕,威逼上前的问道,“我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皇上……还是你……”
定国公唇边荡起一抹可以称之为顽皮笑容,“你猜。”
……
饶是诸葛云见过世面,他也被定国公的顽皮弄得肝疼,“十岁孩童都不玩的把戏,你还玩?我没算错的话,你快六十了吧,一个半老的老头子,还给我装顽皮?装天真?”
“十岁啊。”
定国公嘴角几许高高的翘起,“十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是读书?还是跟在皇帝身边练武?云儿,我便是明日就入了黄土,也是最有气质最英俊的老头子!”
“真难为皇上,他怎么忍受你这么多年?他没被你气死,皇上的胸襟真是像大海一样宽阔呐。”
诸葛云咂嘴,握住定国公的手腕却用力一些,他的脉搏是阳脉……怎么看定国公是男人,诸葛云宁可他是嫡皇子……“你是带把儿的是吧。”
“你猜。”
“滚你妈蛋。”
诸葛云撇开定国公,翻身跳下了马车,“别让我再见到你!定国公!”
眼看着诸葛云消失在月色中,定国公胸膛止不住的颤抖,沉闷愉悦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云儿,你实在是太有趣啦。做了二十年的才子,却也会骂脏话,这点不好,说脏话的男人不会得女子喜欢……”
“回定国公府。”
“是。”
马车向定国公府行驶而去,定国公并不担心诸葛云再偷偷溜进诚亲王府,今夜有他示警,诸葛云行事会小心许多,血脉的传承如此之强,唉,也不枉他将内息打入诸葛云的身体里。
盘膝坐在练功室,定国公闭目养神,任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天色蒙蒙亮,定国公猛然睁开了眼睛,重新带好放在一旁的黑布,瞎子怎么了?比谁看得都清楚?
“给诚亲王妃下帖子,我邀请她到皓月山庄赏景。”
“是。”
定国公主宅人口极少,自从二十年前定国公夫人过世后,他就没再续娶,原本后院里有两三个姬妾,后来定国公在疆场上伤了身体,便将姬妾打发了。
定国公一向喜静,府里只有大小姐和他两位主子,遂下人随从并不太多。
定国公府的下人多是服侍大小姐,定国公在衣食住用上秉承着疆场的风格,最不耐烦人伺候,至于柳家的旁枝亲眷,也多分家另居,定国公两年前立下了不过继承嗣的话,柳家亲眷来他面前献殷勤的人少了很多。
外人纷纷猜测,定国公有心让女儿坐产招夫。
“主子,今日开启皓月山庄?”
“嗯。”
定国公出门吸了一口气早晨的空气,“皓月山庄……我给它找了个不错的主子。”
……
曾柔看着定国公府送来的请柬有小半个时辰了,皓月山庄很耳熟,仔细在记忆中翻找了一番,曾柔突然道:“不会是号称第一园林的皓月山庄?”
“是呀,是皇上十年前恩准定国公养老的园林。”
李妈妈咂嘴道:“听说皓月山庄宛若仙境,亭台楼阁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不过五年前定国公尘封了皓月山庄,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王妃接到定国公的请帖,真真是很有面子的事儿。”
这么重要的地方,定国公为何会将会面的地方放在皓月山庄?
曾柔可没感觉有面子,心底隐约抱怨起诸葛云来,他每次都找得什么人呀?曾柔轮回是因为诅咒,他呢?大金朝叫诸葛云不是只有大才子一个,他就不能找个寻常一点,身份简单一点的?
肚子里这个孩子来得也不是时候,如果没有孩子,曾柔才懒得同诚亲王和商琬废话,早带着诸葛云远走高飞了!
若说定国公因为她独特的气质而对她另眼相看,纯属扯淡,曾柔之所以被邀请,只能是因为诸葛云。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曾柔纳闷极了,如果不弄清楚的话,后患无穷,可如果去皓月山庄也不行。曾柔同大金皇族的牵扯就深了,她自知没定国公了解皇上,当今皇上随时都有可能要曾柔的性命!
定国公送出了请柬,曾柔不去的话,同样会惹下诸多的麻烦。
这叫什么事儿?曾柔有心将诸葛云拽来并痛揍一顿出口恶气。
……
诸葛云听说定国公给曾柔送了请柬后,急得在府邸里直转悠,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会直接去诚亲王府的,定国公昨夜给他的警告,诸葛云并非听不进去。
实力!他的实力不够!
换做以前他想去哪不成?
如今国泰民安,实在是没有仗打……他上哪去增强实力?让他做文官词人?算了,诸葛云会被繁忙的文政事宜给逼疯的,虽然他是疯子,但他是个冷静的疯子。
“去定国公府。”
既然他见不到曾柔,那他总能去定国公府邸吧。
当诸葛云敢到定国公府后,守在门口的人见是他,客客气气的将他让了进去,甚至都没通报定国公就领着他直奔书房。
一进门,诸葛云闻到了一股墨香,定国公手持毛笔在宣纸上写字,直到他落下最后一笔,问道:”过来看看,我写得如何?”
以前诸葛云不明白,可转生后听父母说了太多,他的父亲,那位纸糊御史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拿着写好的字来找儿子诸葛云一起欣赏。
诸葛云的字杀气十足,但不符合当下人的欣赏眼光。
每一次陪着纸糊御史欣赏字画,对诸葛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不是因为原主还有点发散性的思维影响到诸葛云,他早就暴走了。
定国公对他宛若子侄一般的语气,让他想到了纸糊御史!
定国公抬起脸庞,“你过来,难不成我因为看不见把字写歪了?”
……
诸葛云既没有冲上去愤怒的问定国公为何邀请曾柔去皓月山庄,他也没暴躁的砸东西,转身坐在了离着定国公较远的椅子上,闭口不言。
定国公立起耳朵听了听动静,暗自点头,诸葛云气息绵长,看起来没有被自己撩拨的失控,能控制住自己的人,才能在皇上手中得个善终。
“云儿。”
“小云云?”
诸葛云似睡过去一般,定国公突然笑道:“好吧,我不逗你了,文国公才华横溢,乃天下文人词人的领袖,文国公不想随我去见见世外桃源?”
“皓月山庄?”
诸葛云翻了白眼儿,看了定国公一眼,“你邀请我去?什么条件,划出道道来!”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子。”定国公微微一笑,“皓月山庄被称为人间仙境,想要随我去那里,你先做两首诗词来……或是你到我身边来。”
诗词……诸葛云根本就没得选,有定国公那只老狐狸,他根本无法强行进入皓月山庄。
前两世他无牵无挂,只凭着自己喜好纵横天下,可这一世他竟然有了牵挂,纸糊御史和李夫人那慈爱的脸庞让他……无法做出会牵连他们的事儿。
况且还有曾柔,既然答应了她要光明正大的带走她,那么就不能破坏诚亲王妃的声望。
小子,你醒醒,做两首诗词出来,喂喂……
身体里的灵魂似作着最甜的美梦,他高高扬起的嘴角,让诸葛云几乎吐血,指望不上了啦,这该死的小子!
诸葛云衡量了好半晌,小步蹭到了定国公身边,摆着一张臭脸:“这样可以了?”
定国公起身按住了诸葛云的肩头,“坐下。”
将毛笔递给坐好后的诸葛云,定国公握住了他的手,”我教你练字可好?”
“为什么?”
“云儿,我时日不多,想试试我没试过的事儿……以前我太忙,如今彻底的闲了,皇上默许,我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诸葛云手中的毛笔重重的落在了雪白柔软的上等宣纸上,墨汁在宣纸而没晕开,诸葛云眼底却晕开了浓浓的恨意,“耍我很好玩?昨日你才同我说,你想活下去,今日就说你时日不多?”
“你怎么现在不去死啊,老狐狸!”
诸葛云扔掉了毛笔。
定国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息道:“唉,看来我还不能放心太早。”
定国公满是茧子的手掌再一次压在了诸葛云肩头,低声道:“你想要的答案,我不可能告诉你,云儿,答案不重要,关键在于心!”
仿佛他晓得诸葛云的脏话会脱口而出,定国公道:“不得骂人?你的才子礼仪呢?”
“遇见你这样的人,什么道理都没拳头好用!”
诸葛云扣住了定国公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能不能少同我打哑谜?不是因为小柔,你当我愿意陪你玩?”
“都叫上小柔了?”
“你管我!”
诸葛云的冷静霸气,以及他的疯狂,在定国公身上不起任何作用。
他发力击打出的拳头似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对,不是棉花,是劲竹,虽然因为他打出的拳头弯腰,但很快就会将他的力道弹回来。
“真像啊,不,像也不像。”
定国公手臂低垂,“二十二岁。”
诸葛云随手砸了砚台,直接跑出去,在庭院里大吼一声,随后坐在了摆放在树下的石凳上,若是有可能,鬼才愿意钻进这么个麻烦的身体里。
他哪怕在濒死的时候,都比现在过得痛快。
来到大金朝,诸葛云竟然找不到前世的感觉了。
定国公慢慢的坐回椅子里,“砚台是御赐的,云儿,你下手很恨呢,不过,你砸得好,我早就看这块砚台不顺眼了。”
二十二岁的他在做什么?养病?学带兵,读兵法?
……
曾柔走进皓月山庄,一路行来曾柔暗自赞叹,名不虚传,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占地不大的园林却修建得极是精美,没浪费一处地方,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是最美的。
走在小路上,仿佛在她眼前展开一副优美的水墨画,最让曾柔差异得是一处五六十米的回廊,两侧的墙壁竟然是真实的树木,曾柔捏了捏树木上的叶子,是真实的?
怎么可能?
随从低声道:“只有最靠近通道的树木是真的,后面原处的树林都是画上去的。”
油彩?
大金朝已经有油彩了么?
”您不晓得?过世的安平侯府大小姐八岁的时候便会画油彩了。”
……
曾柔嘴角微微抽动,好吧,她忘记了在皇陵里苦守的那对鸳鸯,如此看来商琬许不单单只是重生的,没准还有现代先进的知识储备,再加上知晓大金朝的大事,她并不怎么好对付。
不过,曾柔算上这一世正好有四世的经历,她每一世可都是胜利者,只有悲剧被人弄死的人才会重生……
“这一出叫眸之错觉,是早逝的商小姐帮忙设计的。”
“嗯。”
曾柔收回了惊叹的目光,离开了回廊,再厉害,商琬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是没娘家,没朋友,没身份的侍妾阿琬。
“定国公在何处?”
曾柔的方向感极好,引路的侍从不像是来带路的,“我想尽快的拜见定国公。”
她只能委婉的提出要求,眼前这座皓月山庄再美,再好,也不是她的,不早一点弄明白定国公的打算,曾柔总隐约有些不安。
“王妃殿下,请。”
最终随从将曾柔领到了皓月山庄的最高的地方,一路见惯了华丽园林风景的曾柔,还以为皓月山庄后山也会美不胜收时,她见到一处茅草屋……
曾柔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茅草屋,又向下俯视了皓月山庄的全景,长叹一声:“定国公非常人能明白。”
有优美的园林不住,非要住茅草屋?定国公这是在用非暴力不合作抵抗皇上的恩宠么?
精美的皓月山庄,除了皇帝赐予外,在大金朝谁也没有能力修建皓月山庄,哪怕那人是定国公。
随从推开了茅草屋的木板门,淡淡的香草气息铺面而来,曾柔顺着敞开的门向里面看去,草堂虽然简陋,但收拾的齐整,采光很好,隐约透出一股质朴的风采。
“曾柔拜见定国公。”
曾柔恭敬的扶了扶身,她没有用诚亲王妃的名义,来看望定国公的人只是曾柔。
跪坐在草堂中间的软席上,定国公淡淡的说道,“你不用多礼,在草堂中,没有定国公,只有柳斐。”
曾柔看了一眼定国公身边明显被点穴了诸葛云,向他轻蔑的瞟了一眼,哎呦喂,我的上将军,我的昭和陛下,怎么被个眼盲的定国公给制住了?
诸葛云同曾柔在某些时候是心意相通的,他能看明白曾柔的调侃,诸葛云英俊的脸庞红得像是一块红布,鼻息喷着热气,该死……定国公封穴的手法比他高杆儿,他不用内力根本冲不开,他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诸葛云被憋屈的几乎吐血。
这一世,是他变弱,还是定国公太强?
”坐下说话。”
“谢坐。”
曾柔陪坐在定国公身边,在她面前摆放着沏茶的工具,在一个质朴的罐子里密封着茶叶,察觉定国公有让她动手的意思,曾柔道:“您稍等。”
点燃小火炉煮热泉水,曾柔随后将茶叶放到茶杯中,等到水烧开后,直接将热水倒进茶杯里,盖上茶杯盖子,端着托盘递给定国公,“您请用。”
定国公嘴角动了动,“是不是快了点?”
“我只会沏茶,不懂茶道。”
“……”
定国公伸手摸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茶叶罐,宝贝一般的打开,闻了闻,“我的毛尖儿,可惜啦。”
“我不爱喝浓茶。”
曾柔吹了吹热茶,抿了一口后,齿颊留香,“还不错。”
“自然不错,大金朝每年只上贡皇上一斤,我能得三两,你着这杯茶用了一两……而且泡茶的方法根本是在糟蹋茶叶!”
“我不想动手来着,不是您的意思么?”
定国公愣了一会,笑道:”难怪你能制住诸葛云。“
“您过奖了。”
“曾柔,我且问你,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同他偷情下去?”
“我想反问您一句,您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句话?是朝中的定国公?还是诸葛云的长辈?或者是亏待他急于补偿他的朋友?”
定国公抿了抿茶水,还是觉得可惜了他的好茶叶,眉梢微挑,“有何不同?”
“答案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曾柔笑盈盈的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怎么个不同?您有询问我的权利,我自然也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你我而人一没有从属关系,二不是友人,三不是故交……我的答案需要告诉您么?”
“若是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以公平来说,我自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曾柔同样扬起了眉头,灼灼的目光落在定国公的脸庞上,轻笑的问道:“你敢么?”
定国公从袖口捻起了一颗佛珠,直接弹到了诸葛云的身上,解开了他的穴道,诸葛云依然跪在在一旁,没听见诸葛云的脚步声,定国公问道:“穴道没解开?”
“你让我有何面目见小柔?柳斐……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原谅你今日封我的穴道!”
诸葛云站起身,朗声说道:”别以为你将皓月山庄送给小柔,安排小柔出家再嫁我,我就会感激你,我和小柔的未来,不需要你插手!”
温柔的搀扶起曾柔,诸葛云扶着曾柔打开草堂的门,扬长而去,回荡在山间的回声荡进草堂,“我管你是谁?”
……
柳斐脸上的自信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怅然之色溢满了眉宇间,诸葛云竟然晓得他的想法?柳斐既高兴,又感伤……他的性情到底像谁了?
……
诸葛云对身边的曾柔道:“别理那只老狐狸!我看他是被皇上压抑的太久了,按你的话说,他有点心里变态,以为谁都吃他那一套?”
“我看他是挺想帮忙的。”
“小柔想让他帮忙?”
“不想。”
诸葛云亲了曾柔的脸颊。
“因为让定国公帮忙,会引起更多的麻烦,而那些麻烦恰好是我不想费心解决的。”
“……”
诸葛云眼里闪过失落,片刻后大笑道:“果然是小柔,这么说你看明白他同皇上之间到底是基情,还是知己君臣?”
“他给了商琬一张人皮面具,活灵活现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定国公是一位奇才,他同皇上之间是分不清楚的,不过,管他们是基情还是知己,这同你诸葛云都没关系。定国公虽然智如灵狐,身怀绝技,但他的麻烦并不少,你的身份公开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当今陛下是一个为江山什么都肯牺牲的圣主!”
曾柔眉头皱了皱,“我反倒担心在皇陵的诚亲王,阿琬过去已经有十几天了,皇陵那边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们总不会成天的腻歪在一起,那对苦命的鸳鸯可不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