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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还真要闹到大理寺,对薄公堂吗?和那两个蠢人计较不值得,你这不是和她们玉石俱焚了嘛。”思伽发作了一通,懒得再理会,嘱咐媳妇婆子把两人监管起来,自己和思侬回到原来的雅间,重新上了茶点坐等,等什么,等大理寺的人来拿人呀。思侬瞧思伽是动真格的,忍不住劝一劝。
打狗看主人,把韦三奶奶的人打了,和直接扇在韦三奶奶脸上没有区别,该出的气都出了,真告到官府里去,韦三奶奶固然名誉扫地,不能生育,容不下人,得理不饶人,掐尖要强,这些话也得跟着传一遍,思伽的名声多少得赔进去。
思伽还有心情玩笑道:“怎么样,三姐,今天这一出,你看的爽快吧,早八百年的仇,我顺带给你报了。”
“爽快是爽快!”思侬脸裂开一个笑容,随即忧思道:“这般闹得人尽皆知,你往后该如何自处。”
思伽叹了口气,仰头悠悠的道:“这种气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憋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自己用心的,一天天过日子,招惹过谁了。我的丈夫,和我……,我们夫妻恩爱,到底碍着谁的眼了。三姐,刚才她们虚伪的面孔你看在眼里,她们是存心要我的命呀!”
思侬知道这个话一点也不夸张。别管思伽是不是真的不能生育了,只要思伽一直不怀孕,就逃脱不掉不能生育的嫌疑。不能生育近乎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诅咒,要是在这段时间里,丈夫稍微听信了外面的流言,加上夫家的猜忌,夫妻离心,夫家嫌弃,思伽在韩家门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到时候思伽连生育的机会都没有,这些后果才是流言能做到积毁销骨的恶毒之处。
思伽看着思侬坚定的道:“所以,我绝不能轻易放过她们。我只是……和一个儿子无缘,就惨遭了这样诽谤,要是收拾不了她们,现在她们盯着‘二房’的位置,过几天,她们该说,我快被韩家扫地出门了,二房省了,她们上蹿下跳的,该直接筹谋‘再娶’了。我现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告官怎么了,上公堂怎么了,我当的是原告,不是被告,我怕丢什么人。我受了诋毁,难道不该找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大理寺的衙门开着,又不是摆设,我求得是明正典刑,我行得正,不怕被人指摘。”
“如此一来,你就算讨回了公道,你的声誉呢?”思侬叹息道。告倒了韦三奶奶和那个楚儿的同时,思伽不能容人,嫉妒的名声也算坐实了。
思伽阴沉了脸色,转而自嘲般的笑了一顿,摇头道:“三姐,我们从小一起玩,虽然现在大了,各人有各人的家业,有些话,我也不瞒你。隔壁那二人歪派我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真的,我是容不下人。我既然独霸了我的丈夫,也管不上这个世界上,女子追求的贤惠了。我的丈夫既然眼里只有我一人,我得多傻缺呀,用自己的丈夫,去刷世人追求的‘贤惠’,不贤惠就不贤惠吧,我不能享受着丈夫一心一意的宠爱,还贪图贤惠的名声,这样也太不知足了。”
思侬哑然许久,神思百转,对思伽又是羡慕,又是担忧:“可惜现在四妹夫不在,我心为你悬着呢。韩家不止你们一对小夫妻,你闹得那么大发,韩家能容下?”
高门大户,多要求媳妇姑娘贞静温良,可容不下风风火火的庶子媳妇,再说了,一告了官,信国公府和安庆大长公主府是彻底撕破脸,结了仇了,韩家能为了一个媳妇的流言而眼看着门楣受损吗。
思伽自信的笑道:“阿芒回去拿帖子了,韩家容不容得下我这样的闹,三姐很快就能知道。”
思伽虽然也能写状纸,可是女子的笔墨不能流传出去,思伽只能请府里的清客代写,官告官呀,清客不敢贸然下笔,来请国公府当家的主意。
善年堂,郑氏听了阿芒转述的事情经过,吩咐了清客按照思伽的要求写状纸。
“老太太,韦三奶奶欺人太甚,该当教训,只是由着弟妹如此……”徐氏迟疑的道。
郑氏抬手制止了徐氏的话,道:“沈氏想这么收拾都由着她去,外面的流言,传得太不像话了,该找只鸡杀杀。安庆大长公主的驭下,太过棉和,上回她过寿的时候,和我提过了那个人,我当场已近婉拒了,没想到,她们的脸皮这么厚,存心去找沈氏的不痛快。”
徐氏道:“安庆大长公主迟迟不回汴京去,滞留燕京,就是忙着做亲呢。”
安庆大长公主已经年过六十了,身体也不怎么硬朗,急着给韦家的子孙铺排前程,好延续韦家的富贵,而姻亲是最省力的捷径。
“韦家的子弟,读书,读书不成,习武,习武不成,若不是侍奉着大长公主,可当得起朝廷给的供养?可配享受现在的富贵?”韩家是用命拼杀出来的富贵,郑氏打心眼里瞧不起韦家这样靠女人图存的人家,吩咐道:“沈氏虽然堵着人,公主府可不会甘愿韦三奶奶去大理寺丢人,沈氏身边的人怕是镇不去,你再点二十人过去,沈氏既然撂下了狠话,总要让她说到办到!”
韩昭曦和韩昭旭并没有外界以为的不和,徐氏和思伽的妯娌之情可不惨假。郑氏决心为思伽撑腰了,徐氏也不再反对,数了十个女仆,十个男仆,由公府大管家和管家媳妇统领着赶去聚宝坊。此一去,思伽的言行,就代表了韩家的态度。
“二奶奶,韦大奶奶在外求见。”绿竹禀告道。
思伽虽然没有放走一个韦家的人,门外多少看热闹的人,消息自然传到韦家。韦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私了了,赶紧派了韦大奶奶赶来聚宝坊料理此事,来的比大理寺的人还快。
“不见!”思伽断然否决:“我等的是大理寺的人,可不是韦家的大奶奶。今天我就是要教韦三奶奶一个乖儿,我要让全京城知道,恶意诽谤我的人,成天想着要当人家小老婆的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绿竹转身出去传话,回来一脸愠色,递话道:“二奶奶,韦大奶奶让奴婢传一句话请奶奶再做定夺‘韩二奶奶这样不依不挠的抓着三弟妹要置她于死地,却不知先说这话的冯三奶奶,韩二奶奶要怎么处置?不如三家一齐捂下,过后韦家再好好的赔不是。’”
“什么!”思侬首先惊怒道:“这些流言,是从二姐的嘴里传出来的”
思伽倒是没有思侬的惊诧,冷笑道:“难怪无凭无据的事,那么多人深信不疑,原来是家贼通了外鬼,沈思仟先诋毁的我!”思伽不为所动,恨绝的道:“冯三奶奶既然不顾念姐妹之情,那么,我和她的姐妹之情有如此簪……”思伽拔下手上一根玉簪,折断扔在桌案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劳韦大奶奶操心,外人想看沈家姐妹不合的笑话,由着她们笑话好了。”
绿竹知道后半截话是要传达给韦大奶奶的,拿着两截断簪将要出去。
“等一等。”思侬拦道:“四妹,家丑不可外扬,沈思仟前面做的事,你都忍下来了,可不就是为了这个。”
姐妹失和虽然没有兄弟失和那么严重,也是沈家的丑闻,之前思伽和思仟已经断交,也是关起门来相互冷眼,在外人面前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思伽挥手,示意绿竹按自己说的做,道:“我已经仁至义尽,无需再忍了!”
“是,我们忍着她原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老太太。老太太有了年纪,思仟是老太太养过的,她自己把自己折腾的众叛亲离的,伤心的是老太太。”思侬痛惜道。
思伽没有动摇,疾言道:“我已经为了孝顺老太太放她一马了,是她不知道珍惜,还变本加厉。是她把这层窗户纸先捅破的,从她开口捏造我的鬼话,把我的内帷之事宣扬出去,外面的人,已经在看我们俩的笑话了,暗着笑话,和明着笑话,都是笑话,有什么区别。沈家的家丑,早晚有捂不住的时候,脓包还是早挑破的好。我说嘛,我的事情就算了,我婆婆那身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算了。母亲的事,别人怎么猜的那么准呀,当初我们可是远在贵州,母亲当年生产的时候,守着的就那么几个人,德贡官寨没一个沈家的奴仆。母亲的事捂的严实,就是你和大姐,都不知道内情吧,只知道母亲夭折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道是……怎么生下来的,我正自责自己把母亲也带累进去,原来根结出在这里。我记得孝顺老太太,我更记得孝顺母亲,反正我的名声就这样了,没有更坏了的。不就是姐妹吗,她在外人面前这么编排我,对我下手可没有留情呀,新仇旧恨我这次一起算,为了我,为了母亲,我这次也要治死她,为了沈家,这样的女儿也不足惜,早点清理门户的好,再容着她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怎样拖累沈家。断臂求生,沈思仟,就是沈家的烂臂!”
估计是韦家在外面堵了大理寺的人,京城权贵边地,大理寺的人,最怕接手的官司,就是两家势均力敌的官家相告起来,大理寺卿只是正三品,很多人都得罪不起呀。韩家是二等公爵,超一品,手掌军权,韩家父子是皇上面前的宠臣,安庆大长公主也是超品,虽然没有实权,架不住她噱头大呀,宗室里辈分老高了,皇上见了还得叫声姑姑,两家能和解就和解了吧。
眼看两家不能和解,大理寺的人,一个正八品的协律郎,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几个衙役来了,知道是女眷犯案,还带了两个女衙役,她们原不是在外行走的,本职是看管女牢的。
聚宝坊的人,服务周到的抬出一架八开的戗银翘脚和和如意屏风出来方便韩二奶奶和外男说话。
思伽隔着屏风道:“我的状纸大理寺既然接了,你们就快点受理。船过水无痕,诽谤之罪是最难告的,好在今天是被我当场拿住了,今天在场的不止我一个,也不止韩家的人,还有几个仗义的坊里人,也愿意出头为我作证。供词已经写下画押,人也随传随到,我也会随传随到。案犯在,人证在,大理寺可要公正严明,按律处置的喔!”
协律郎点头哈腰,思伽说一句,应一句。
思伽透过屏风只看到韦三奶奶和许楚儿的身影,提醒道:“我告的人里,还有安庆公主府的长吏官,你们可别漏抓了。大理寺有些不成文的关照我可是知道的,别人我不管,她们这几个,我是送她们蹲大牢的,不是送她们住客栈的,一丝循情,若被我觉察,大理寺的面子,别怪韩沈两家不顾了,我身上可是有三品的诰命,到时候,别怪我越过了大理寺,直接告御状了。”
协律郎听着思伽这段话,冷汗直冒,却是再不敢有一丝都怠慢,铁面无私的开办,按收监的规矩,让两个女衙役去了韦三奶奶和许楚儿身上的饰物,带上绑缚的手镣拖去大理寺。
人犯嘛,没有额外的关照,不管是男是女,当然是没有马车轿子坐的,得走着进大理寺。
大长公主府的孙媳妇,官宦之家的未出阁小姐,这样从聚宝坊的朱雀大街走到大理寺,一时成为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成为了燕京城耻笑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