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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数日的时光,唐季惟就从人们心中的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蜕变成手腕卓绝处变不惊的朝廷栋梁。韩缜一日未醒,唐季惟的话语权一日就不能得到忽视。不得不说,唐季惟以前的复仇计划在这一个权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实现了,可他早已经没有当日鱼死网破的心境,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淮南百姓为了天下安稳罢了。
魏琳跟随唐季惟的数日对他有了全新的看法,以往还不屑于唐季惟的“拿乔”,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确是自傲的资本和才学,魏琳自愧弗如。
“姚大人,皇上何时才会醒来?”唐季惟坐在床前询问一旁把脉的姚淳于。
姚淳于算忙活得是脚不沾地了,虽然作为院首可以指挥一干太医治病救人,但是唐季惟为了防止瘟疫的发生故而对整个淮南的医疗安全作出了巨大的整改,连他这个皇帝的御医都不得下去充数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了,皇上胸口的淤血未散,若是醒来之后也需要好生养着,民生大事也就全仰仗唐大人了。”姚淳于收好药箱子,忧心忡忡的说。
“仰仗算不得,略尽绵薄之力是为臣为官的本分!”唐季惟一言一行掷地有声。
唐季惟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因为皇帝的原因姚淳于是在外间置了一个床位的,以便时时掌握皇帝的病情,故而唐季惟也没有疑惑为何他一直留在这里。
床上的人眉眼含笑的睁开眼睛,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看着精神明显是比一般人还要好的,一点不像是才醒来的样子,倒像是清醒了许久的人了。
“多谢姚卿相助了!”韩缜掀开锦被坐起来,揉揉睡得酸痛的肩膀活动着筋骨。
姚淳于也是叹气,明明前日就已经醒来了,却偏偏要让他来当这个罪人,蒙骗天下啊!姚淳于自认是忠君为民的,现下也不得不听从帝令,看着唐季惟劳累的疲乏之态自然是愧疚,但是为着皇帝说不出口的秘密,也只得在暗中推助一把了。
“臣当不得,还望陛下龙体康健早日理政,这也是老臣的心愿百姓的福报了。”姚淳于恭敬的弯着腰立于榻前。
“坐吧,大事上朕心里有数。”韩缜松动了筋骨心情也舒畅了起来,对着老臣子自然是礼遇有加的。
姚淳于也不推辞,规规矩矩的坐着给皇帝汇报近来的状况,包括唐季惟的处理和百姓的安置,最后还隐隐为唐季惟表了功。
“唐卿的实力朕自然是心如明镜的,倒是为难姚卿你跟朕一起诓骗他了。”韩缜笑着说,嘴角的笑意像是千年狐狸,让姚淳于莫名的发颤。
韩缜假装昏迷不醒也是有原因的,并非就是单纯的为了儿女私情,让他和唐季惟的关系能进一步发展。从大局上来讲,这招也不失为一步好棋。现在天下太平,他这个皇帝在位起码还得数十年之久,有些贼子按捺不住自然是希望他趁势龙驭归天的,他只有假装削弱自己的实力才能逼出那暗地的势力露出头角来,到时候不怕不能一网打尽。
虽然近些日子唐季惟的柔情让他色令智昏,但是早日平息了这些暗地的波涛汹涌,他才能更好的集中心智攻下唐季惟这个最顽固的堡垒。一箭双雕的事情他从来干的不少,可是也只有为今这一计最得他心了。
每每感受到唐季惟坐在床前凝视他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他,恨不得拥他入怀一诉衷情。嗅着他身上清墨和风尘仆仆的味道,他心里竟然像是化开了的严冬冰水,柔软得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比起韩缜的心思唐季惟倒是忙得来不及注意他的计谋,灾后重建才是最头痛的事情,在天灾面前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共度难关。光靠他们这些急得嘴角起燎泡的官员并不够,他要的是百姓们的加入,要的是他们对自己家园重建的希望。
唐季惟马不停蹄的赶着给淮南上万人做着演说,他不是那些迂腐的士子认为大庭广众的演讲失了身份,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最有效的手段。他从上面传达的旨意有时候到下面的时候就窜了味儿,只有这种开诚布公的安抚人心面对面的交流才能平息民众的焦虑,也避免一些老鼠屎趁乱搅和了这一锅本就不清的混汤,他可以抛开身份不辞辛苦的和大字不识的百姓们讲述朝廷的政策,下面的人自然是上行下效,即使在唐季惟面前卖好也是一点也不敢马虎得的。
“大人,安远侯那边有动静了。”墨言带着幽组赶来淮南,把打听来的消息全部汇报给了唐季惟。
唐季惟震惊之余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安远侯一脉没有子嗣只有一名不中用的榜眼义子,从大势上来讲皇帝完全可以待他百年之后收回爵位,少了一个侯爷少了一个门庭对着皇帝有利无害,可是安远侯是老奸巨猾之辈,又岂会看着开国以来的家族荣耀在他这一辈断了根了,自然是想着孤注一掷凭着自己多年扶持起来的势力和韩缜一较高下的。
墨力直言说:“京城已经是暗涌异常了,为保太子殿下的安全大人要早作决断才好!”
唐季惟自然明白墨力的意思,皇帝不在京中这是致命的硬伤,安远侯一向是和简国楚国走得近的,难免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做出和外国勾结来谋权篡位的蠢事。另外两国也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后秦这块肥肉,现在皇帝昏迷不醒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唐季惟用皇帝的虎符将西北大军一调离回来护卫京城,那么西北边境必然会重燃战火,这并不是一步好棋。
“没有兵力,就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季惟一言蔽之。
墨力说:“幽组和暗组的死士誓死保护皇上和大人,还请大人早作决断有个准备才是。”
唐季惟点头,说:“皇帝的安危是这一场战争最关键的了,你去调两队暗卫在暗处保护皇帝,我担心他们会走一步险招。”
墨力当下便明白了唐季惟的心中所虑,领了命退下。
唐季惟焦头烂额之际也在怨怪韩缜的伤势,要是有他这尊死神压阵,起码他不会外忧内患的一大堆了。在这个时候,唐季惟不得不佩服韩缜的手段和心智,能把一个国家的势力平衡得如此巧妙也算是卓绝的本领了。
不知何时,唐季惟隐隐的觉得有韩缜在还是挺好的,起码他的悠闲人生不会被打乱得一塌糊涂。如今他的政治才能是得到施展了,可是这忽然被推上前线的将军也得有个适应敌人排兵布阵的过程,唐季惟不得不仔细拿捏分寸,做多了怕被人诟病为意图皇位把持朝政,可是不作为好像又对不起这一次的大好时机。
唐季惟坐在自己的帐篷了里想了一夜,权衡利弊之后才叫来墨力做出这个他只有七成把握的决定,无论是好是坏也没有比这种悬而未决更让人窝火难耐的了。
墨力是皇帝分给他的人,即使他交给他的任务有多么的匪夷所思,墨力也必须是要竭尽全力去完成的。
唐季惟天亮之后才得以去睡一个回笼觉,但也只有两个时辰而已,外面的大臣对他掌权早已心有不满,在完成了灾后的布置之后他不得不想要收敛锋芒,只待韩缜苏醒来权柄移交了。
太子在东宫自然也是坐立难安,南边传来的消息必定是要过他的眼的,即使他还是一个不能参政的太子,但是他还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的。
所以,他也自然知道了韩缜昏迷数日不醒的消息。太子从小在韩缜的膝下长大,和生母并无什么太深的母子情分,倒是韩缜冷面严酷的教导让他在这偌大阴暗的宫廷里得到了一点安全感。
“太子,您不要过于忧虑,皇上洪福齐天并非小小地动就可以伤及龙体的,您要宽心才好!”留守在京的大臣们进宫给太子请安,自然是要好好的安慰年幼的太子一番的。
不想太子坐于尊位之上表情分毫未动,只是面目严肃的说:“父皇无恙!”
江老头看着年幼的太子穿着厚重的太子服稳重与殿上,自有一番气韵稳沉,心里自然是老怀安慰的,多少还跟他同岁的幼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还在躲避先生的责罚,而他们后秦的稚龄太子却已经要扛起整个天下的重责了。
“是,老臣也相信皇上会安然归来!”江老头见太子神色如常并不需要点拨安慰,自然是很快就退出了大殿一路出了宫门。
看到老成的太子殿下,再想想家里那几个皮猴子,饶是江老头是熟读圣贤书的动口不动手的老君子,现下也要好好参考一下棍棒之术了。
丞相在后面听到了太子与各位臣下的一番对白,不禁赞赏的点点头。
韩肃庭端着跟他父皇一样的威严,虽然以为年龄和阅历上气场略有不足,但是坐与金銮殿之上也有了几分储君的阵势,很是吓唬得了一番心里拨弄小算盘的臣子。
宋辞从后面走出来,看着空空的大殿只剩下坐在宝座上的小人儿,正想夸奖太子殿下几句,就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太子殿下眼睛里冒了水。
“殿下!”宋辞叹气,“皇上是无恙的,您放心!”
小太子举起绣着金蟒的衣袖反复擦拭泪水,目光呆滞的看着下面空空如也的样子,带着颤颤巍巍的哭腔说:“丞相,我怕!”
宋辞立于下方,仰望着至高无上的尊荣和象征权势的辉煌大殿,再看看弱弱小小的披着华服的太子,心下也是有点酸涩难忍的。
“殿下怕什么呢?殿下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殿下什么也不能怕!”宋辞端着手,胡须随着下巴的抖动而飘荡,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若不是沾染了世上最奢华的权势,他本是无欲无求的一人。
小太子将眼光聚焦在堂下一个坚定的身影上,找到了几分勇气,说:“我怕父皇真的回不来了,我还这么小,我根本不能承担起这个国家的责任和百姓的所托,丞相,我想父皇和老师了!”
宋辞掀袍跪地,很久没有行过大礼的他认认真真的朝上位拜了拜,跪直身子铿锵有力的说:“殿下和皇上血脉相承,皇上是旷世明君可以一统天下,殿下是皇上的唯一皇子必定要担负起这个国家的兴衰荣辱,老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若泰山崩,这个天下都要指望着太子,万民的眼光和希冀必定共存于殿下之身。后秦的安稳并不是一开始就奠定的,殿下是命定的太子是未来的君王,是大势所趋天命所归,皇上既然选中了太子悉心教导太子,那必定是殿下能不负皇上重托,不负太傅之呕心沥血培养,老臣还望殿下坐镇京城能为您的父皇守好这个皇位这个家!”
被推上前阵的唐季惟,集中京城千万民众眼光的太子,都在这一场韩缜所策划的局势里面逐渐成长,他们缺的不是锦衣玉食,他们拥有天下最尊贵的东西,那么,必定得担负起天下最重的责任,与国休戚!
作者有话要说:小太子身负重大啊!看得我心肝萌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