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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幽幽,似是缠mian,尉迟安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不要通禀。他踏进了大殿,入眼的女子清婉温和,一身淡蓝色的宫装伏地,秀发如瀑布披散,斜插了一只通透白玉步摇。
她垂眼专注,微微颤动的睫毛投射在眼睑的剪影,说不出的忧伤,纤长白皙的手指灵动的拨动着琴弦。
一曲收尾,尉迟安不禁伸手拍手,‘啪啪’的掌声在偌大的宫殿很是唐突。
淑画抬眼看去,显然有些诧异。她优雅的起身,迈步从琴桌旁绕过,右手搭在左手上,搁在右腰边,微微行礼道:“皇上……”
“萧潇,你的琴技不错。朕没想到,六年不见,浮躁情绪不见多了一份静谧婉和。”尉迟安凝视着淑画,沉声道。
淑画嫣然一笑,她用袖掩嘴,不露齿轻笑道:“人总会变,时间能磨合了菱角,自然臣妾会变,皇上也会变。”
尉迟安默了,谁都会变,他变了,靳烙变了,萧玉也变了。他迈步走至淑画,凝视着淑画那双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尉迟安低声呢喃道:“你是变了,你眼神含着太多看不懂的东西。不过朕知道,你对朕的情谊不变,朕亦然。”
淑画一愣,她不自然的一笑。
可能尉迟安不会知道,屠杀曲家军后,牵连了多少无辜人。她父亲是曲家军的一员,赤水边境一站,父亲死于血泊中。家被抄,母亲死在流放途中,而她做了一年的官妓。若不是她逃跑,才免于被玷污。若不是身上有父亲的曲家军牌,她不会被阁主所救。藏娇楼是收留曲家军旧部家属的地方,女子学琴习舞,男子读书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安插在朝堂,安插在权贵府中。
她能被送进宫中,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除了笑脸相迎别无他法。她要成为尉迟安的软肋,成为尉迟安的chong妃,终有一日也能为阁主尽绵薄之力。
“皇上今日是路过万安宫吗?还是特地来看臣妾。”淑画浅笑询问,侧身绕出一个道偿。
尉迟安迈步坐到了桌边,淑画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奉上道:“皇上,请喝茶。”
尉迟安接过,用茶盖子驱散烟雾,沉声道:“萧相多日未曾上朝,朝中也未传他因何故不上朝。朕突然想到爱妃未曾回趟娘家,正好朕也好问问何故?”
淑画微微一愣,随即嘴角仰着温煦的笑,淡淡的说道:“哥哥想必被什么给羁绊着,这才没来上朝。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差人去一趟萧府,不必亲自跑一趟。”
尉迟安垂眼,依然端着茶盏,用盖子驱散着烟雾,他沉默片刻道:“爱妃恐怕是不习惯宫中生活,不如借此机会出去走走。朕也好多陪陪你!”
淑画是个识趣的人,尉迟安的意思她明白,不管发什么、不管你说什么,这宫是出定了。她淡淡一笑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甚好,朕在殿外等爱妃换装。便服出行才不惹人注意。”尉迟安满意的点头,他放下茶盏,起身迈步出了宫殿。
‘咯噔,咯噔’的马车车轮声,淑画睨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尉迟安,轻挑起车窗帘布,看向繁华的街市。
车水马龙,一片祥和之意,她看的出神,车内传来尉迟安低沉的嗓音。
“潇儿,京都是不是大变样了?”
淑画微微一愣,潇儿?皇上还真多变,起初喊她萧潇,张口就是爱妃,这会更加亲昵,唤她萧潇?若是真正的萧潇会不会爱慕崇拜的看着尉迟安?
“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淡淡开口,看着微闭着眼的尉迟安,温温淡淡。
“怎么没有变化?这漓北并不是朕的天下,太后手握兵符,摄政王手握重兵立于朝堂,朕就好似蛟龙困兽。摄政王和太后野心勃勃,路人皆知,朕被百姓私下议论为傀儡皇帝。潇儿,你说朕是不是很无用。”尉迟安睁开眼,深邃的眼眸如死水一般沉寂。
萧潇一愣,她垂眼沉声道:“皇上为何会这么想?皇上有萧相这样才得兼备的人才效力,又有靳将军这样的战场杀神护驾,皇上怎么会是傀儡?”
尉迟安阴鸷的眼眸一扫萧潇,沉声道:“潇儿你就那么确定萧玉会一直效忠朕?”
淑画不禁笑了笑,她直视尉迟安道:“哥哥向来重情义,他能将臣妾送入宫中,就是表明对皇上忠心不二。”
她虽然不了解萧玉对自家的妹子有多好,但是她知道萧玉这人及重情义,若不然怎么会不怕死的与尉迟轩宇对着干,直接效忠摄政王不就好了,照样封侯拜相。
尉迟安不禁轻笑道:“潇儿,所言甚至,朕甚是满意。”
淑画回以微笑,只不过冷面皇上这一笑让她有些失神。尉迟安不苟言笑,一笑就好似文雅公子。他好似心情挺好,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冰冷,虽然依然淡漠,但比起先前多了一份温情。
马车到了萧府,如公公挑起了马车布帘,尉迟安跳下马车,或许是心情极好,他伸手握住淑画的柔荑。
淑画一愣,不禁温婉一笑。
那笑让尉迟安恍惚觉得是多年前那粉红少女,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借手臂之力将她搂下了马车。
淑画心一慌,等站稳了身子,娇瞪了一眼尉迟安道:“吓死臣妾了。”
“嗯,随朕进去吧。”尉迟安淡淡的应道,直视萧府门匾。
守门的人是认识淑画的,见身旁的男子器宇轩昂,并非等闲之辈,忙给淑画和尉迟轩宇请安道:“小姐好,公子好。”
尉迟轩宇点了点头,萧玉滑头,没想到府中的守卫小厮学得也精。他沉声道:“你们家相爷呢?本公子初来贵府,家主不应该出府相迎吗?”
“小的就去枫林园通报。”守门的侍卫沉声道。
“不必了,本公子自己进去吧!”
然此时大堂内,老爷子正跟小花踢绣球,老子一大把年纪,身子硬朗,一脚就将绣球踢向了尉迟安。
迎面而来的绣球,尉迟安伸手就接住,他看向大堂内穿着福褂子的老爷子,微微皱眉。
老爷子屁颠屁颠的跑向尉迟安,探头打量尉迟安,蹙眉道:“你找谁?”
“我找萧玉。”
“你找他做什么?他又不陪你玩。”老爷子整天想着玩,对于萧玉公事繁忙不理睬他,他很是不满。
“我找他有些正事。”尉迟安微微一抽嘴角,沉声道
老爷子郁闷的撇开眼,看向尉迟安身旁的淑画,不高兴的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淑画很是尴尬,生怕老爷子说漏了嘴,慌忙接话道:“爷爷,潇儿出嫁了难道不能回趟娘家吗?”
“哦,嫁人了啊?好啊,好啊!不知道我们家玉儿什么时候可以嫁人。”老爷子望着天,恍然的说道。
“……”尉迟安嘴角一抽,萧玉嫁不了人,只会娶妻。
淑画微微皱眉,老爷子疯言疯语,她真的担心他说漏嘴。
“老爷子,萧玉在哪?”尉迟安再次沉声询问道。
老爷子再次看向尉迟安,惊为天人说道:“皇上,你怎么在老臣府中?是来老臣家趁饭的吗?”
“……”
小花见老爷子越说越没谱,慌忙伸手拉住老爷子的手,轻声哄道:“老老爷,您怕是累了。跟小花回福满园好吗?我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
“桂花糕?快,快拿来。老头子要拿去给孙媳妇吃。”
“好,好!您跟我小花走……”小花柔声应道,托着老爷子往后院走。
尉迟安拧眉,没想到萧老爷子的病那么严重,疯疯癫癫也就罢了,还疯言疯语。
福管家听前院的人汇报,慌忙到了大堂见真的是皇上和良妃娘娘,跪地行礼道:“老奴参见……”
“不必多礼,你们家相爷呢?本公子进来已经多时,为何不出来见本公子。”尉迟安微微不悦的说道。
“相爷他,他在枫林园。”福伯擦了擦一头的汗,磕盼的说道。
“前面带路……”
福伯颤着腿站起身,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到了枫林园的门口,福伯毕恭毕敬的说道:“老奴进去回禀一声。”
“好大的胆子,让本公子候在院外。”尉迟安喝道,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何时成了他等别人。萧玉好大的架子,一没生病二没向他请假,迟迟不上朝就罢了,他亲自前来问候还摆架子,呵~
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他定然不会饶了他。
他一甩袖子迈步进了枫林园,淑画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此时萧玉正在床边练习风瑾言送她的玉萧,几个洞萧,摸索着找音律。萧玉试了几次,只能吹出几个破音。
“有人来了。”梁上的魑沉声道。
萧玉一愣,她收了手中的玉萧,起身走向门外,迎面而来的男女,让她微微一愣,她慌忙迈步迎上拱手行礼道:“皇上,娘娘……”
“朕见你多日不上朝,心中记挂,微服出巡来看看你。如今一见,没病没残,言语清晰,朕想好好听听你的解释。”尉迟安沉着脸,沉声问道。
“微臣并没有请病假啊?”萧玉纳闷说道,这言语好有攻击性啊!没病没残?非得她病了残了,他就高兴了啊!
“呵~既然没病又没残,请的不是病假?难不成是事假?你府中是办喜事还是丧事?”尉迟安见萧玉还出言辩解,更加不爽的说道。
“……”萧玉抽了抽嘴角,要不要那么恶毒?她家本就没几口人,他还咒人死。没有爱心,没有仁义,以后铁定是暴君,国要亡。
“说!”尉迟安见她一脸无语的样子,气闷不已,冷声喝得。
“皇上,哥哥他也许……”
“朕没问爱妃,爱妃出言逾越之举,莫要再有。”尉迟安拧了一眉,冷瞟了一眼淑画,冷声道。
无辜成了炮火的淑画只能闭嘴退到尉迟安的身后,萧玉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淑画,拱手对尉迟安道:“微臣不是无故不上朝,是微臣未婚妻重病,微臣无法脱身,即使脱身来上朝,也心不在焉,于是乎就没上朝,日夜守着未婚妻。”
“做大事者理当分清事情严重轻缓,儿女私情比起江山社稷那个更重要,难道萧相不明白?”尉迟安紧缩剑眉,沉声道。
“皇上,在微臣看来未婚妻比江山社稷更重要。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守护,又怎么去守护好漓北的一寸土地?皇上觉得江山社稷重要,那是因为皇上是人上人,心里有的是天下。而微臣不然,微臣心中所想便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守,坐看云起潮落。”萧玉认真的说道,等局势落定,她会归隐山林,与他锄地种田。
尉迟安一愣,他怪异的看着萧玉,沉声道:“朕到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美人,将萧相给迷得神魂颠倒,竟然让萧相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怀。”
“……”萧玉嘴角一抽,怎了得!她就不能有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种悠然自乐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