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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羞赧至极,但又只能仰着头,与那目光对视。隐隐约约的月光洒下,透过薄纱一样的月光,我恍惚辨认着眼前这个人。这是个男人,但绝非普通山林草莽的莽夫,因为匕首抵住我香颈的力度不大不小,想来是会一些功夫的。也许若不是现在这情景,此人的功夫与我不相上下。此人身材并不壮硕,反而在摩柯人中显得瘦削了些,身着墨色夜行衣,同样墨色的面巾挡住了脸,但没有挡住的是一双炙热的目光。浓黑的眉毛如两把剑搬直入鬓角,深凹进眼窝的双眼显出胡人特有的邃眼神。可与莫伦不同,此人的眼睛呈现耀目的水蓝色,如两潭清泉深邃而不见底。
我定了定心神,想到自己还未完成复仇大计,怎能在这小驿站,在无名毛贼手下丢了性命,便不再害怕,反而直勾勾盯着那黑衣人:“阁下何人?来此是为财还是为色?”
黑衣人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沉静,反而更加来了兴趣,反手将匕首插入小腿侧,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我来。目光不像是在欣赏一个身无片缕的美人儿,反而像是在观察某种宠物。深邃的目光似乎再把我的内心也如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剥开,刚才还定了定心神的我,在目光的注视下反而紧张起来。呼吸间频率逐渐加快,胸口被我挡住的高耸也逐渐起伏起来,荡着波浪。白皙又吹弹即破的双腿只能紧紧并拢,生怕这眼神再看见些什么。
“金银与我不过粪土。”磁性的声音又响起,只不过声音的主人早已把目光收敛了回去,从椅子上站起,附手站立在窗前,若有所思。“我从大燕而来。”我思索良久,断定此人我并不相熟,定不知我底细,我又身着大燕服饰,此人怎会知我从凉都而来?
“如此蒙骗我,是想试试我本事如何么?”男人冷不防又转回头,厉声问道。
“阁下如何断定我并非大燕子民?”我仍不放弃,自家的血海深仇只能是藏在心底的秘密,怎能诉与他人知晓!
这男人缓步走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还在遮掩身体的玉臂拉开,粉红蓓蕾立刻夺目而出,一如我的脸又羞又气。可在那有力的大手中,我每日挥刀的手居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足见此人功力多么深厚。虽然我已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但这副身躯是只打算给我心爱的男人的。即使莫伦现在已经不在人世,这驱赶也应永久不见天日,以祭奠我们之间的情。如今莫伦出事不过十几日,难不成命中注定我就只能以死殉节了?
死又如何?我选的男人已经去了,大不了随他去了。
想到这里,我反而不再紧张什么。性命已打算为我心爱的男人付了出去,何况这具身体呢。“阁下要如何?”我冷着问,眼中一丝坚定,不再与那双蓝色的眸子对视。
男人一愣,旋即嘴角上扬,轻笑起来:“你虽身穿大燕衣物,但头发却随意用丝带缠绑,未做任何修饰,这并不是大燕的国俗。”我恍然大悟。千年前大燕横空出世一位儒家高人,制定礼法,国人效之。尤其衣着服饰上更是规矩繁多。单单这发髻就有数十种之多,各个等级人群却不可胡乱使用。我随身着大燕服饰,但以我的年纪和打扮,现在应当梳凌云髻。即发髻高耸于脑后,缀以低级珍珠饰物。发鬓顶端悬下一绺乌发及腰,以示女子处于婚嫁年纪,若有中意者,便可提亲。可我却忽视了这点,简单以绸缎将发丝束于脑后,这是凉都女子典型的装扮。
“身为凉都人,来到摩柯,又冒充大燕子民。你究竟想做什么?”男子狠狠问道。
此时我已了然,男子并不知我底细,仅仅知晓我从凉都而来,目的不纯而已。切这男子在我房间已不知多久,却久久没有对丝毫无防备的我下手。仅仅等我醒了,在用匕首威胁我,无论是草莽匹夫,还是黑店的杀手,都算得上是半个君子了。既然是君子,也许会放我一马。
我低头黯然道:“小女子是凉都人,阁下猜得不错。”男子追问:“为何冒充大燕子民,来摩柯做什么?”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臂,依旧护住身体,虽然蓝眼眸在刚才已经在我身上回转多次。“小女子出身凉都平常人家,父亲在大漠贩马为生,勉强度日。仇家觊觎父亲生意,土生杀意,将父亲掳走,我便趁机逃了出来。”我轻声答道,虽然这是假话,可父亲失踪的事情却是千真万确,我在说话间不禁担忧起父亲的生死来,自然而然面露愁云:“我一路追寻,才打听到仇人来了摩柯,也将父亲关押于此,便追寻而来。谁知大仇未报,却落在阁下手中。”
男子被我的悲切打动,似乎相信了我的话,言语间竟充满同情。他有力的大手从床上拽下被子,轻轻罩在我的身上,又仔细掖了掖,将我横抱在怀里,请放到床上。我诧异于他的举动,但不知为何,在他宽阔的怀中刚才还荡漾着的杀气此时竟无所踪,我竟寻得十几日来未得的温暖。这十几日,家中遭风大变故,我一心力交瘁,一心只想复仇,还来不及发泄苦闷和无助。此时这肩膀却成为唯一的安全港,我不由得靠在上面低声抽泣起来。
男子顿时手足无措,一个身无寸缕的娇艳美人伏在怀中低声呜咽,他竟不知如何是好。与刚才的强横相比,此时顿时乱了方寸,值得就势将我轻轻揽入怀中,粗糙的大手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拍着,口中低声说:“好啦,我不杀你还不成么?我就是好奇才闯进来,本身没杀意……你别哭了……”我仍旧呜咽不止,身躯都微微抽搐起来。不禁想起自由父亲待我的种种,对我的宠爱。想起莫伦来到凉都之后对我的关怀备至,数次在沙场上救下我的性命,现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一个死了,一个杳无音信,偌大的世界仅剩我孤身一人,怎能不让我痛苦。
在我沉浸于痛苦之时,男子反而不说话了,只是将我搂得更紧,将我的脸埋入他怀中,任凭我抽泣撕咬,都不发出一点声音。良久,我停止抽泣,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才发现,他的肩膀已经被我咬出血印。“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去寻得仇家?”他低头看我,深邃的水蓝色眸子不在冷冰冰,反而充满关切和担忧,似乎我刚才抽泣之时,他一直在担心我。“我也不知道。”我仍旧低着眼睑,无神地盯着地板。他猛地将我搂入怀里:“跟着我可好?”我挣脱开来,一脸不可置信,刚才还言之凿凿要杀了我的人,怎会变化如此之快?“你父亲是要去寻的,但仅凭你一女子,又能做什么?”他关切地问“跟着我,我可以帮你!”
我顿时火冒三丈,这男人将我当成什么了!“阁下功夫的确高深,想杀死小女子也不过一念之间。可阁下错了!若为了寻得父亲不择手段,随意委身于人,小女子也是断断做不到的!”我挣脱他的怀抱,眼角的泪痕未干,就在一次崩塌。我迅速奔着那缠满麻布的弯刀而去,抱着必死的念头,甚至忘记了现在仍然未着寸缕。
我一手扬开金月弯刀上的遮掩,金色耀目的光芒充满整个屋子,我将刀刃紧紧抵在颈上,锋利的刀刃立刻划破我的肌肤,血液已经顺着脖子流到身上,如同我的希望,慢慢流逝。“阁下看错小女子了!父亲!大仇未报,女儿不孝。女儿先去了!”说着我暗暗用力,刀刃也越来越深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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