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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翎抬眼的时候,却是什么也没看着。
她们这时己见走回了自己的园子,而外面天色己暗,园里没什么人走动。而连着的那边是侧园,走动的人就更少。
远处挂在廊上的灯光映着树影又和着微风,树影摇曳时便影影绰绰的,还真的透着几分神秘。
“看见什么了?”凤翎一边问,一边凝神往远处细瞧,还是什么也没有。
琳琅挑高手里的灯,眯着眼睛细细的瞧,一手指着远处犹自摇晃着枝条的李树,“那,那儿、树下……似是个人影……”
“人影?大约是哪房的丫环吧?”
这个园里除了她,还住了巧玉,也跟了几个丫环,谁出来做什么也说不定。
凤翎本想不以为意的笑笑,琳琅后面的话却也吓了她一跳。
“不是丫环,那……肩上扛着两个头……会不会见着鬼了啊,小姐?”琳琅紧紧的抓住凤翎的手,尖尖的指甲掐得她有些微疼。
凤翎敛了笑。
琳琅还从未如此失态过。
琳琅从来不是捕风捉影、咋咋呼呼的性子,却被吓成这样,可见是真的见着什么了。
然而鬼神一说,凤翎却是不信的。
“走,过去瞧瞧。”凤翎一拉琳琅的手,往琳琅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还是不……不去了吧,小姐。”
琳琅尚心有余悸,可看见凤翎己经抬腿往树边走去,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挑灯跟上。
两人走近,却什么也没有。
凤翎四处瞧瞧,这里的环境她熟悉,李树边是个石凳,石凳边有个大水瓮。
细看之下。瓮上耷拉着什么东西。
瓮的用处,是夏天的时候接些雨水,院里的下人们会在里面养些漂亮的小鱼,闲来无事时就在石凳上坐着观鱼聊天。
不过现在是冬季,鱼不好养,瓮也没人打理。里面应该只有些长着青苔的雨水才对,也就没什么人会往瓮边去。
凤翎心头生疑,走过去瞧时,瓮边果然搭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以几块破布扎成一堆,再绑在一个小竹棍上。
“这是什么?”琳琅也瞧见了。拿起小竹棍在眼前东晃西晃的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凤翎盯着它瞧了一会儿,蹙眉。“怕是你刚才看到的一个头。”
“啊?”琳琅闻言,像被火灸了一般,扔了棍子往一边跳开,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这才又有些发笑。“小姐你诓我。”
“我没诓你。你等着。”
凤翎说罢,捡起琳琅丢下的竹棍,走出几步,在离琳琅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定,背过身去,将竹棍背在肩上。调整高度,让破布团正在她的头边垂下。
身体藏在树后站了一会儿,凤翎再转头走回来问琳琅。“如何?”
琳琅目瞪口呆,频频点头,“是,像,双头鬼。是我刚才瞧见的模样。”
凤翎扔了棍子,拍拍手。指着来时的方向,道,“咱们来的地方燃着灯,这边又暗,有人躲在这棵树下,肩上扛着这个,偏不巧给你瞧见,你才以为是两个头。”
琳琅也觉得有道理,舒了口气又怒道,“哪个丫头这么大胆,半夜里这般扛着,不怕吓死人么?明儿我该跟李嬷嬷说说,丫头们夜了就不准再往外瞎走。”
凤翎盯着地上的竹棍出了一回神,道,“说不定就是要吓谁的。本来见咱们来了,好好儿的躲在树后面,想等咱们走了再离开。谁知就给你瞧见了,那人慌不择路,溜走时便不小心将手里的东西跌到大瓮里,又来不及捡,便落在了这里。”
琳琅没及开口问,凤翎便一指石瓮边的小路。
前两天一直下着雨,小路里都是泥泞,泥泞里清晰着印着一排杂乱不堪的脚印,通往西院的石路上也都是,走了一阵以后,脚印干了,才再找不到痕迹。
琳琅提灯过去,蹲在脚印边细瞧,道,“大小像是……谁的绣花鞋。”
“这鬼是内院的。”凤翎点头道,转而指着不远处的侧门,问琳琅,“我记得那道门过去,是几间空着的厢房吧,堆杂物的?”
“是,空着的,”琳琅才答完,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原先是空着的,一直也没什么用。不过,早上我听杏秀回来说,大人这些天太忙,一直也没说怎么处置玉嬷嬷,太太不高兴,说玉嬷嬷是冤枉的,可夫人也不松口要放,还吵了一会儿。”
“那边太太气不过,硬是带人将玉嬷嬷抬到那边的空厢房,说就在大人院子边上,就这么看着,也跑不到哪儿去,先养着,要怎么发落,也要等人好了再说。”
凤翎心头一颤,“所以说,那边关着玉嬷嬷?”
“应该……是吧,奴婢没去瞧过。”
凤翎转身 “走,咱们瞧瞧去。”
琳琅才要跟上,凤翎却又想起了什么,转回头捡起地上的竹棒,凑到鼻边闻闻,又伸到琳琅面前,“什么味儿?”
琳琅凑近,重重的吸吸鼻了,抬眸看着凤翎拧眉,不甚确定,“有些……油渍味儿。”
凤翎扔了竹棍,快步往侧门边走去。
琳琅快跑两步跟上,忽然在她耳边小声惊道,“厨房的?”
凤翎脚下微顿,转脸看了琳琅一眼,在琳琅的眼里,她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往血燕里落牵牛子的事情,还远远没完。
搞不好,玉嬷嬷还真是冤枉的。
她的园子有个侧门,连着一个带着人工湖的园子,名“留园”。而秦天河嫌“留园”大而杂沓,便将留园分成了两半,中以绿漆竹篱隔开,东头的又取名“省己园”,给他自己日省己身而用。便是箫云夜里带她走过的那个侧园。
省己园与她的影园之间,便剩了小半个留园。
凤翎前世往这边走过,知道在往“省己园”的路边儿上。建有一排小厢房,说是厢房,实际也比柴房大不了多少,原意是给主子歇脚之用。可实际上没人用过,平日也不过堆些杂物。
而秦天河隔了留园之后,常自己一个人在园中闲逛,不喜人打扰,是以慢慢的下人便都不常往这边行走。
侧门守门的婆子也就怠惰,常常忘了落锁。
陆氏大约是和秦天河置气,故意将玉嬷嬷置于这里的厢房。所以甘氏也不管她。只是在厢房外上了锁,不让人把玉嬷嬷抬走。
凤翎如是猜想。
果然,未近东头的厢房。房内竟隐隐传来呻吟声,夹杂着一声长一声短的哭泣声。
玉嬷嬷。
凤翎和琳琅同时加快了步伐,往关着玉嬷嬷的厢房走过去。
厢房上着锁,凤翎便走至窗口往里探。
房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点灯。除了耳边听到的,玉嬷嬷“哼叽哼叽”的呻吟声,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琳琅在窗口举高手中的灯好让凤翎往里面瞧清楚。
谁知,突然里面传来“啊!”的一声尖叫,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从窗前跳了起来,紧紧的抓住凤翎握在窗棱上的右手。
凤翎当即吓出一声冷汗。只觉得被抓着的手*的,弥漫着血腥味。
凤翎一阵头皮发麻,挣脱不开。
琳琅则一边尖叫。一边伸手死命的去拨那只鲜血淋淋的手,“放开,放开,放开小姐!”
里面的人惨叫着缩回手,一边大哭。“大小姐,是奴婢啊。玉嬷嬷……奴婢是玉嬷嬷啊!”
琳琅的叫声戛然而止,将手中的灯往窗前凑了凑,“玉嬷嬷?”
凤翎收回手细瞧,手背上都是血渍。
“大小姐,呜呜,有鬼啊,鬼扎我的手!”玉嬷嬷“呜呜”的哭,“求小姐,求求大小姐,可怜奴婢,去跟太太说说,奴婢不要睡厢房,奴婢,奴婢做错了事,睡柴房就好,奴婢睡柴房就好……奴婢在这里睡不安啊!”
玉嬷嬷边哭,边再次往窗边伸出自己的手。
琳琅挑灯细看,玉嬷嬷的手上血肉模糊,手背上一片一片的针孔触目惊心。
琳琅偏过头往一边干呕。
原来是玉嬷嬷的血。
凤翎瞥了一眼,却是一声冷笑,“你做了那种事情,觉得我会替你传话,可怜你么?睡不安?昧着良心,你到哪里能睡得安?我看你心里有鬼罢!”
凤翎说完,转身欲走。
“小姐!”玉嬷嬷一声哀嚎,继而痛哭,“真不是奴婢把牵牛子放进燕窝里的啊,奴婢,奴婢没有落毒……”
凤翎忽然心头一动,停下步子,转头问道,“牵牛子不是你放的,你没有落毒,忍冬、神仙子什么的是你放的吧?做什么用的?可别想让我相信,你家太太关心我嫂子,关心孩子,才让你偷偷的往里放补药!”
玉嬷嬷的哭声顿住,却并不回答,也不否认,继而低声呜咽。
“咱们走!”凤翎向琳琅道。
“不要啊!小姐,小姐……别走,”玉嬷嬷又扑到窗前,向窗外伸出手,隔空徒劳的抓,“小姐,这屋里有鬼,有双头鬼啊!她扎我,她来扎我啊!”
凤翎脚下微顿,却没有停。
琳琅跟上几步,小声在她耳边,道,“小姐,双头鬼。”
凤翎点头,快走几步回了园子。
就算是人扮的鬼,玉嬷嬷也没有该同情之处。
“吩咐琥珀,牢牢的盯着那个叫蔓儿的丫头。”凤翎进门便吩咐琳琅。
回来的路上,她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疏漏之处。
她忽略了那个叫蔓儿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