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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去庄亲王那儿请安时,雅尔哈齐与庄亲王禀明了今儿去伊拉哩府给老太爷拜寿。收拾停当之后便坐着八人抬暖轿往伊拉哩府赶!
今儿雅尔哈齐穿着一身便服,玉儿则穿湘妃色绣银色兰花暗纹样旗装,外罩海棠红绣同色暗纹镶白狐边甲子,喜气、吉祥而又甜美。到了伊拉哩府,老太太抱着玉儿左看右看,今儿老头子寿辰,隔了十几天又见着了孙女儿,回头再看看身形挺拔,极为俊朗孙女婿,老夫人喜上眉梢。
雅尔哈齐执孙辈礼与老夫人见过礼便退了出去,留下一屋子女眷围着玉儿叽叽喳喳叙话。寻着空子,玉儿环视一圈儿,却见到大格格坐一边儿领着一个十二岁小姑娘,便冲着那孩子招招手。
那女孩儿看看自己额娘,待额娘点点头才起身走到玉儿身边。玉儿拉着她手问她:“海若,弟弟呢?”
海若是大格格大女儿,平日虽不如外家表姐妹们常与玉儿一起,却也极喜欢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小姨。
“安布,弟弟与哥哥们玩去了!”十二岁海若已经准备选秀了,平日一言一行开始变得颇有章法。
玉儿打量着这个前世还只是小学生清秀外甥女,忍不住叹气,好,待到她选秀时,也是十五岁了,和自己现一般大年纪。拉着她问了平日现都做些什么,可缺什么,若有缺告诉小安布。海若脸上带着浅浅红晕,笑着说什么也不缺。旁边大格格见女儿这样,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小妹妹真虚伪,与她比起来,自己这个姐姐什么不缺呢!不过,好到底也是三十岁人了,与十几年前比起来,到底收敛了许多,不再喜怒形于颜色了。只是那眉梢眼角对于玉儿嫉意,但凡是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出来。
玉儿对于大格格这样儿早已习惯了,她喜怒都表现脸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给你脸色看,顶多不过说些酸话、醋话,自己却没什么手段。或者,如果她有手段,也就不会这样形诸于外了。
今儿来不过伊拉哩家女儿领着女婿,倒也没什么外人。老太爷说是散生,也不让大办,就说家里亲人坐一起吃顿饭就成。只是,他教过那些孩子,只要能抽出工夫,却都来给他磕头,见着了雅尔哈齐不免一个个下手狠敲。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把老太爷捧手心里宝贝给抢走了,他们谁个心里不存着点儿找他碴子心呀。那能留下来用饭,就拉着一帮兄弟决定要把他灌趴下。那些今儿抽不出身,只能遗憾地去办差。众人正不可开交,却见出落得越发明媚小师妹手里亲自端着一碗寿面走到老太爷面前。
阿尔济老太爷看着孙女儿来了,一时笑眯了眼,他一直等着这碗面呢。
“玛法,玉儿亲自下厨和面!”
老太爷笑着点头,接过玉儿手中碗,小孙女儿做出来面是谁也比不上,吃完后他总觉得精神气好能持续上一年。每年他过寿,孙女儿都会下厨亲做一碗奉上,要是没这碗面,他这寿也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玉儿看着玛法拿着筷子把一碗面吃完,笑道:“玛法,好吃不!”
老太爷任她给自己擦擦嘴角,笑道:“好吃,玉儿做,什么时候能不好吃!”
玉儿笑得凤眼弯成一枚月芽,她喜欢听玛法这样说了!抱着老太爷胳膊蹭了蹭:“玛法,玉儿先去太太那儿了,一会儿那些个臭小子来敬酒,您别喝得太多了!”
老太爷笑着应下了,玉儿才转身走了。
一屋子已成婚没成婚师兄弟见玉儿走了,“哄”一声围着雅尔哈齐就开炮,羡慕呀,嫉妒呀,恨呀,这样美丽温柔孝顺可爱小师妹居然被这小子给抢走了呀,让他们怎么甘心呢!
阿尔萨兰与荪扎奇两人当年见过玉儿射箭,比别人知道这个小师妹是个难得内外皆美之人,可贵是她从不张扬,便有再多好外,也并不让外人知道。两人一对眼色,一人一边坐雅尔哈齐身边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撩拔他。雅尔哈齐笑着由得他们醋,只不动声色地全盘接受,这些小子们心思,他知道得很,要是玉儿被别人娶了,他也不见得会善罢干休,只是,玉儿说了,今儿想去逛逛,他怎么能醉了呢。
大厅里战火弥漫,内厅却是一片和睦景象,今儿是老太爷寿辰,也是玉儿生辰呀,嫂子们自然也为小姑子备好了寿面。
“知道没你为玛法做得好,到底是我们心意,你且将就吧!”大嫂子把面放到玉儿面前,还不忘笑谑。
玉儿笑道:“劳烦嫂嫂们亲自下厨,玉儿感激不呢!”
二嫂笑道:“年年如此,今儿倒客气上了!”
三嫂捂着嘴笑:“吃吧!”
大格格道:“妹妹就是好命,跟玛法同一天生辰!”
老夫人坐上面看着几个小辈儿笑闹,一直没合上嘴。大孙女儿终于懂事了一些,太子宫里做侍妾二孙女儿人虽没到,礼却是到了;小孙女儿眉目间还是像出嫁前一样无忧无烦,几个孙儿媳妇个个贤惠能干。好,好呀!
一家子晚辈齐聚给老太爷磕了头,吃罢饭,扶着醉得一步三摇雅尔哈齐上了轿,玉儿现倒是淡定了不少,家里亲人们一切都好,她又能时不时见着他们,便也不像上次回门那样难受,嗯,下次回来是什么时间呢?是太太生日?还是年?
看着又醉了雅尔哈齐,玉儿嗔道:“醉猫!”
看他往下溜,赶紧又把他撑住!唉,本来还想借着生日去逛逛呢,谁知道这个男人却醉了!
感觉到雅尔哈齐自己脖子上蹭,玉儿就着扶他手“拍”一巴掌拍他胳膊上,“醉了也不老实!”
雅尔哈齐趴她肩上呵呵轻笑:“怎么不老实了?”
玉儿惊讶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清明,哪有什么醉意,惊喜地道:“你没醉呀!那你装醉做什么?”
雅尔哈齐从玉儿身上起来,搂了她怀里,笑道:“我和你三哥说了,今儿要领你逛逛呢,他便没灌我酒!”还帮着自己挡那帮不怀好意小子。嘁,他又不是傻,难道还来者不拒不成,他们又不是叔瑫,他可没那么老实让他们灌!
玉儿笑眯眯地靠他身上,没醉就好。
雅尔哈齐心满意足地搂着玉儿,想着先前大厅里那一张张红了眼脸,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嘿嘿,幸好当年他受伤时候知道了玉儿有洁癖,之后也一直没碰别女人,要不,玉儿怎么会愿意嫁给他。那帮小子,到现还不知道输哪儿呢,都道他命好,有个皇帝叔叔,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多少心力才抱得美人归呢。
“玉儿!”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玉儿失笑,他怎么一下这么孩子气了?
“咱们去哪儿呀?”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玉儿想了想,摇摇头:“其实我想去潭拓寺,可惜,只能想想。”
雅尔哈齐搂着她,这儿摸摸那儿摸摸,“那咱们再找个时间去吧,今儿去外城看看吧!内城可看可玩儿少!”
外城?玉儿眼睛闪了闪,长这么大,她还从没去过外城呢。
因是从镶蓝旗出来,于是,雅尔哈齐让轿夫直接出正阳门去前门大街。
“前门大街?孔尚任说‘前门辇路黄沙软’,前门大街是条美丽街吧?”
“呵呵。”雅尔哈齐轻笑,“他都被免职了,你还念着他诗。”
玉儿耸耸鼻子:“你们看是《桃花扇》政治意义,我却只看桃花扇精彩故事。自然对孔尚任没什么意见!”
“嘘,我面前自然是百无禁忌,只是到了外人面前,你可不能说这话。”
玉儿轻哼道:“我又不傻,皇上是不是因为《桃花扇》免了他官儿?”
雅尔哈齐轻声道:“许是有这个原因吧,但也不全是!他也京城呆了十年时间,总有这样那样一些把柄被人捉住,今年春天,因为一件疑案,加上他这个本子,成了政敌攻击他手段,皇上也顺水推舟……”
玉儿点点头,一个文人,可以言谈肆意一些,如李白那样高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可一个官员,你说话就得谨慎、你政治立场一定得坚定,这一点,无论古今官场,都一样!
“他现回老家了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没有,还逗留北京呢!”
“去年,皇上派宫中内侍向他素要了《桃花扇》本子,‘午夜进之直邸’,其时‘名公巨卿,墨客骚人,骈集者座不容膝’。孔尚任可谓春风得意。”
玉儿道,“可是‘词人满把抛红豆,扇影桃花闹一宵’,‘方挥桃扇春无限’?”
雅尔哈齐点头:“从他这诗里,便能看出孔尚任当时是极其得意。后来《桃花扇》不仅京城频繁演出,岁无虚日,故臣遗老啼嘘而散,还流传到偏远地方,连‘万山中,阻绝入境’楚地容美也有演出《桃花扇本末》。便有官员说这本子让一些南明遗民蠢蠢欲动,其间还隐有对故朝眷恋之情,皇上本已升他为户部广东司员外郎,因为这些弹劾,便也罢了他官。”
玉儿听着雅尔哈齐与他说这事始末,忍不住叹气,这事儿赖谁?赖皇帝?可皇帝要想把江山坐得稳,自然要防患于未然,赖官员?官员之间总有竞争关系,你有了漏洞人家为什么不钻?赖孔尚任?不知道他初若知道这个本子会成为自己罢官诱因,还会不会让他流传出去?可他这个本子,既让他享誉当代文坛,又让他留名后世,他若知道后果,也会把这个本子公开吧。
“他是孔子后人吗?”
雅尔哈齐点头:“山东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孙。”
玉儿笑道:“万事师表。”
雅尔哈齐点头:“三十二年,他奉旨回曲阜,参加曲阜孔庙落成祭祀典礼,送上御书‘万世师表’匾额,想来,是极荣光吧!”
两人轿内轻声说笑,那轿却被轿夫抬得飞,见着前面同样一顶红盖,红幨,红帏八抬大轿,便有轿夫道:“超是不超?”
轿夫都是身强力壮小伙子,见轿就爱超过去,不过,又都碰软怕硬,加上庄亲王府这些轿夫素来被管得严,倒还没有别亲王府轿夫那样蛮横,这会儿还知道问一句,没有直接超过去。
雅尔哈齐听到了,掀开轿帘看了看,道:“咱们不急,且慢慢徐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一小时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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