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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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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早春,天还是有些冷,林彤彤有些后悔早上出门时,穿得太少了,这样街上走得时间久了,浑身都冷飕飕,她禁不住打颤,不自觉地就咬紧了牙关,咬得牙根已经开始发酸,但是她不愿回去,回去,程致会骂她……

    考研结果出来了,没有丝毫意外,她没考上,她从考那天,就知道自己考不上。

    林彤彤走春光明媚大道上,却觉得自己骨子里都充斥着凄凉和忧伤。

    她叹息,她实是可悲人。

    学习上,她一向有天分,却没耐心,从小学开始,她学过所有正科、副科,包括程致硬要她学琴棋书画那套,她都是有着极好开端和极惨淡收尾。

    老师们爱说她话是,“这孩子聪明,但是不用心啊。”

    可用心这事,其实并非单纯是一件可以发挥主观能动**,当你对一件事失去了兴趣之后,真是想怎么用心,却也用不进去了。

    但感情上,林彤彤却又可悲地掉了个个儿,她很有耐心,但是却没天分。

    林彤彤还是初中生或者是高中生时,看那些腻腻歪歪言情小说,也曾相信爱情天长地久,所以对自己这么执着地喜欢程致,并不觉得奇怪。

    可是渐渐大了,看着周围同学朋友,那些也曾跟她说过,如何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小伙伴们,早忘了少时撕心裂肺,他们开始几个月投入一段恋情,再用几个月去结束掉,并且津津有味沉迷其中,她恍然觉得自己成了异类。

    她那时才知道,书里都是骗人嘛。

    谁会爱一个人,十年,二十年不变呢,尤其是得不到回应情况下。

    是,谁也不会,可她林彤彤会。

    原来书也不是骗人,书里那种傻子,不是没有。

    她那么有耐心地爱了程致几乎二十年,后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笑话……

    天分和耐心这两样东西,总是不能同一件事上,同时眷顾她,所以,她存就是个悲剧。

    林彤彤走饿了,站餐店门口发呆,想着程致严令禁止她再吃餐,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程致她生活里,总是无孔不入地发挥着他影响力,让她每决定一件事时,不自禁地先要去考虑程致会怎么想,哪怕是简单吃一顿饭选择,也没法泰然地他不知情时候违背他。

    “彤彤!”身后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扭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灿烂笑脸,不禁也笑了起来。

    “师兄,你怎么这?你也没吃饭啊?”她揉乱身后男生头发,笑眯眯道。

    杨昊伸手推开透明玻璃门,“门口发什么呆?没带钱么?走啊,我请你。”

    林彤彤笑呵呵地跟杨昊走进了餐店。

    杨昊很点好了餐,端着餐盘回到了桌前,满桌汉堡、薯条、鸡翅,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满足感,这种乐,程致总是不懂,他还是个少年时候,就跟个小老头一样,皱眉看着她说:“吃餐对身体不好。”

    程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世上有很多事,人们明知道不好,却仍乐此不疲。

    空虚胃被填满了,林彤彤终于觉得浑身暖和了起来,她满足地摸着肚子,看着对面杨昊仍慢条斯理地吃着汉堡。

    她托腮看他,其实杨昊也是个悲剧,林彤彤想着,只是,他自己或许并不觉得罢了。

    杨昊是她小学时少年宫学围棋时师兄,他们一起学围棋学了十年,直到高中毕业。

    小时候杨昊是个标准小正太,白净、漂亮、聪明、随和,所有老师都喜欢他,所有小朋友都愿意跟他玩。

    杨昊之于林彤彤,是少年时神一般存。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人?棋下得好,学习永远是第一,而人还竟然这么漂亮。

    这样一个完美男孩,标准小正太,却长大后,变成了不起眼人。

    他身高似乎十四岁之后就没再长过,所有成长痕迹都只能从横向上窥出一二,现他站一米六五林彤彤身边,似乎显得还要矮一些,矮胖敦实男孩儿,纵有倾国倾城容貌,也不再起眼,何况,他好相貌似乎也成长中渐渐消弭,五官棱角隐匿日渐丰满脸颊里,必须要仔细观察才能察觉,原来这个小白胖子长得还不错。

    与此同时,他学习也不再是第一,中等偏上水平而已,只有围棋,似乎还是当初师兄弟里佼佼者,只是对于现他们来说,围棋真除了爱好,已经什么都不是。当然,对林彤彤来说,或许连爱好都不是了。

    小小男神就这样她面前蜕变成了个凡人,她却觉得他加可亲,当然,也可悲。

    “考研结果下来了,你去查了么?”杨昊终于吃完饭,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才问道。

    “查了,没考上,你呢?”林彤彤无精打采道。

    “嗯,我后报交大信息工程,录了。”杨昊点头,然后又问,“那,你明年再考?”

    “再说吧……”林彤彤把手里纸巾撕成一条一条,心里叹气,谁说人家是悲剧?

    悲剧只是自己罢了,至少无论好坏,杨昊总能把想做,或者说是该做事完成,不像自己,永远失败者。

    太阳从桌上一点点移走,终于全部洒了脚下,林彤彤极有耐心这段时间里,把餐盘里所有纸巾都撕成了小纸条,杨昊配合地把纸条搓成绳,然后一根根整齐地摆好。

    这好像是他们经常会做事,不单是对餐桌上纸巾。

    林彤彤烦躁或者乐时,总有种难以遏制破坏欲,而杨昊随时随地却总是喜欢保持整齐。但他从不阻止林彤彤破坏,只是他力所能及范畴内,让破坏之后残局,依然维持住可以有体面。

    “程大哥近还好么?”杨昊忽然问。

    这样问题,让林彤彤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她飞地接道:“好,好得很,哪天你去跟他下棋,替我报仇!”

    杨昊笑了,“你又输给程大哥了?”

    林彤彤一撇嘴,“什么叫我又输了,我赢过么?”

    “程大哥还没结婚么?”杨昊又问。

    “干嘛?你看上他了?”林彤彤没好气道。

    杨昊好脾气地笑笑,把桌上垃圾都拢进餐盘里,站起来问道:“走么?彤彤?”

    林彤彤懒洋洋地站起来,“你回家么?”

    “回宿舍,你呢?一起回学校?”

    “不了,我还要再转转。”

    街角地方要分手时,林彤彤忽然拉着杨昊手臂问道:“杨昊,你有喜欢过什么人么?”

    厚厚镜片背后,是和小时候一样有着长长睫毛漂亮眼睛,那双眼睛一下子含满了笑意,“没有。”杨昊摇头,看见林彤彤满脸不信表情时,又加了一句,“按照你标准,肯定没有。”

    林彤彤瞪大了眼,“我标准?我什么标准?”

    “一条道走到黑!”

    这条道果然走到黑了,林彤彤回到家时候,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她家是老房子,整条街上这样老房子,只还有一两家是住户,其余全都改成了茶社、餐厅或者会所。

    当年租借地上外国人盖得小洋楼,如今已经列入保护性开发行列,前后几条路,成了所谓历史风貌街,白天会有坐着马车游客参观拍照,到了晚上,却是格外幽静,这条道很黑,大路上路灯被重重高树遮挡住,拐进她家门前时,黑得几乎看不清眼前路。

    林彤彤原本不想回家,可是这个时间,宿舍应该已经关门了。

    她伸手进口袋,摸索着口袋里钥匙,挑出家里那一把捏住,钥匙从口袋里拎出来,哗啦地一响,安静夜晚,显得尤为清晰,下一秒,钥匙还没挨到锁孔,林彤彤感觉手臂被人狠狠抓住。

    她险些惊叫出声,但是淡淡烟草混着须后水熟悉味道,一下子撞进了她鼻子里,她咽下尖叫,伸手顺着心口,声音颤抖道:“程大致,你要吓死我么?”

    “干什么去了你!”程致声音透着十足怒气。

    “逛街啊……”

    “逛街关手机?”

    “没电了……”

    “忘了晚上说好回家吃饭么?”

    “逛得太晚忘了时间,我怕去晚了大姑不高兴……”

    “不去也不来个电话,我妈就高兴了?”

    林彤彤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林彤彤!”程致咬牙,“怎么从小到大告诉你话,你就是记不住呢?上大学以后,你出去玩我没管过你,但是我告诉过你,手机不能打不通,晚回去要给我打电话,你怎么永远把我话当耳边风呢?你要我操心你,操心到什么时候去?”

    林彤彤眼窝一下子就湿了,她想说,我想让你操心一辈子,又想说,谁让你操心来着。

    两句截然不同话,都是她心声,可是纠结嘴边,哪一句都说不出,她只能猛地吸了吸鼻子,说:“我错了……”

    程致从林彤彤手里扯过钥匙,触到她冰冷手指,心里一悸,想也不想地便一把握住,“还穿这么少?天还没暖和呢,你看看手冻成这样,你不怕又肚子疼么?”

    程致手永远这么温热,一如她五岁那年,左澜宇灵堂上一般,哭天抹泪大人们忙着彼此慰藉时,只有他从角落里找到了她,暖暖地牵住了她手。

    老房子木板地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林彤彤被程致牵着往屋里走,此时感觉这所空寂老房子,似乎也没这么让人抵触。

    程致一盏盏打开了屋里所有灯,眼神逡巡了一圈,心里叹了口气,四处都有薄薄尘土,显示着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

    “明天让阿姨过来做卫生吧,我说给你这里专门找个人打扫、做饭,你就是不听,你自己又打理不好。”

    “不用,我也不常回来,大多时候还是宿舍,这里放个人也是浪费……”

    程致笑了,“宿舍?还住宿舍么?你是准备继续考研?”

    林彤彤惊慌地看着程致,是啊,他肯定是知道了,大姑父就他们学校,查个结果还不容易,她抿着唇,看着程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躲了一天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程致知道这个结果以后问题。

    “可以……可以不考了么?”林彤彤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程致目光有些冷,“彤彤,你给谁考?我么?你当自己今年还是三岁?”

    林彤彤心里梗难受,忍不住便还嘴道:“程致,是你一直当我只有三岁!”她甩开他手,扭头冲进卧室,狠狠地关上了门。

    程致看着紧闭门,倒有些楞,这是怎么了?谁踩了她尾巴么?

    他担心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刚刚还怕,她因为没考上情绪不佳,而出什么事,可是看到她,说出口话,不知怎么就成了责备。

    其实,他并不乎她能不能考上研究生,他只是习惯性地拿着小鞭子随时鞭策着她罢了。

    程致有些轻微洁癖,这间屋子实脏他让他有点难以容忍,他也不再去管林彤彤,只脱掉外套,挽起袖子,便开始拿了抹布一处处地清理着满屋灰尘。

    擦到柜子上两个黑色相框,程致停了停手,看着舅舅和舅妈笑脸有些恍惚,

    “小致,照顾着点儿妹妹。”舅舅说,然后像是对待哥们那样,拍了拍程致肩膀,就转头去应酬酒会上宾客。

    那是他后一次见舅舅时,舅舅说话吧?

    拉回思绪,程致拿起相框,想要擦拭时才惊觉,手中相框竟是异常干净,没有一丝尘土,和满屋灰尘格格不入。

    程致鼻子一下子就有些发酸,他走过去,敲了敲林彤彤屋门,“彤彤,晚饭吃了么?我去给你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