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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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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一转眼,朵朵乌云直压头顶,阴郁了大半个天空。没多过久,伴随着阵阵闷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雨幕将天地渐渐连成一体,入眼是一片烟雨蒙蒙。

    小区内的蔷薇花开得正艳,花香浓郁,一朵朵,一簇簇,在雨水的滋润下,更显娇艳无比。

    咯吱…咯吱…咯吱……

    千秋荡动的声音忽然响起,缓慢且富有节奏的声音在这样的暴雨天气里,如若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见。

    可是如此恶劣的天气,谁家孩子会出来荡秋千?

    前来收房租的房东心底好奇不已,略一思索,便撑着伞走了过去。

    刚绕过花坛,就看到秋千架上正坐着一名年纪大约六七岁的漂亮男孩,一手撑着把黄色小卡通伞,一手数着怀里的石头。

    “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秋千慢慢地晃动着,一下又一下,小男孩身子也随着秋千一下前,一下后,明明看起来晃晃悠悠,给人随时都要跌落下来的感觉,但事实是从头到尾,小男孩都齐稳无比的坐在上面。

    “这是谁家孩子?以前怎么没见到过呢。”房东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却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看了眼就转身离去。昨天他的房客苏北打电话说水龙头有点问题,让他过来看看,今天正好不用上班,就过来看看,顺便提前收掉下一季度的房租。

    而等房东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雨幕中,坐在秋千上的男孩蓦地咯咯笑起来。

    *

    夜,静幽幽,凉风阵阵。

    一场大雨过去,连带气温都降低不少。

    卧室内,橘色的壁灯散发出柔和光芒,缩在暖暖被窝里的苏北烦躁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如此过去十多分钟,终于实在憋不下去的他,以最快速度爬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上完厕所,苏北只觉一身轻快,连带睡意也散去几分,想着既然都起来了,不如再顺便去客厅喝点水,晚上在吃得炒饭太咸,搞得一直想要喝水。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倏地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摸摸手腕上的魂骨铃。

    下刻,再试着踏出一步。

    哒……

    是拖鞋踏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地清晰刺耳。

    这回,他听得很清楚,知道并不是自己幻觉或者是自己疑神疑鬼,而是真实存在的声音,他走路虽说大大咧咧,但容胤的卧室铺有厚厚地毯,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更别说他现在还打着赤脚。

    霎那间,苏北呆呆愣在原地,犹豫两秒钟后,慢慢地偏了点头,用眼角余光瞥向身后。

    这一瞥不打紧,他呼吸猛地一滞,三魂七魄险些被吓飞。

    床边,似乎坐着一个没有脑袋的‘人’,之所以说没有脑袋,是因为从他这边望去,再加上光线和角度,只能看到有一个人静静坐在床边,好像没有脑袋,问题是容胤下午就离开江都市,直到晚上也没回来,换句话说,家里现在只有他自己而已,那这个好像没脑袋的人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还说是他眼花?容胤突然回来?再或者是什么脏东西跑进来作怪想吓他?

    可容胤曾说过,他家装修布置都是按照阵法而来,普通的鬼怪根本进不来。

    那现在……苏北脑中快速思考着下一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拔腿跑,还是转过身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不等他做出决定,身后哒哒声再度响起,随即一声轻笑响起,那声音又轻又小,似乎是容胤的声音,又似乎不是容胤的声音。

    听到这笑声,苏北顿感毛骨悚然,几乎要崩溃了,事已至此,他大骂一声转过身,戴着魂骨铃的手挡在前面:“容胤你他妈的回来怎……”后面的话,因为极度的恐惧堵在喉咙里再说不出来,而脑中只余下一片空白。

    铃…铃…铃……

    不曾间断的清脆铃声,肆意地在空气里回荡,在这一刻就犹如在弹奏一曲死亡之歌,将他的最后一丝思绪和勇气全部摧毁。

    在他对面,是一张精致俊美的脸,微翘如玫的薄唇,幽深似海的黑眸,纤长浓密的睫毛,修剪得随意的头发,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因这是容胤的脸。

    但是再往下看,却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颗人头诡异的悬浮在半空中。

    兴许是感应到魂骨铃,人头无端变得焦躁起来,原本容胤的脸转瞬一变,变成一张腐烂不堪的猴脸,脸上一块块腐肉和白色脑浆缓缓滑落,滴落在地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腥臭。它张大嘴巴,愤怒地向苏北扑了过去:“…鬼域后人吗!可恨啊!为什么没有死绝!还有那小杂碎…为什么活了下来!交出他!我要他的心!!”

    同一时间。

    不知从何处,传来哐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这声音虽不大,但足够让呆愣中的苏北惊醒过来,只见他慌忙惊恐的退后一步,情急之下,他记起容胤曾说咬破舌尖的办法。

    ……

    黑暗中,苏北唰地一下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中却全是那张恶心腐烂的猴脸。

    好半响过去,他心有余悸的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因为梦里过度的疼痛和惊吓,汗水打湿了衣服,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他按亮了灯,抬眼看了看房间,见房内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掀开被子下床,打算换掉身上衣服。

    自从那天晚上后,他就又缩回了自己的小窝,因为他实在没勇气再听一次,我不喜欢苏北,或者其他婉言拒绝的话。但是,回来这么多天都好好的,为什么今晚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噩梦,是在预示什么吗?

    忽然,苏北惊讶地轻咦一声,接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古格银眼,纳闷的喃喃道:“怎么会掉出来,我明明是放在大衣口袋里的,难道刚才梦里听到的声音就是古格银眼落地?”暂且不管是与不是,反正经过这一闹,苏北是没了睡意,换掉衣服看时间差不多快凌晨五点,就索性不再睡,打开电脑随便找了部电影点开播放,然后握紧古格银眼坐回被窝里,心里开始寻思着,昨天下午容胤打电话说要去江都市旁边某小镇找降头师,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回没回来,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呃,这时候打过去容胤一定在睡觉,会不会不大好?

    想着想着,楼上又传来类似弹珠落地的声音,只是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就好像有很多弹珠一起落地般,声音近乎盖过电脑里的声音。

    这家人的小孩半夜都不睡觉么?

    苏北听得直皱眉,潜意识里不愿去深想,他从枕下摸出电话,拨通了那个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电话在响第三声的时候被接起,然后是某人迷糊的声音传来,显然是睡梦中被吵醒。

    “喂。”

    “容…啊…疼疼……”孰料刚开口,苏北就疼得哇哇叫,刚才咬得太重,导致舌头痛得说话都说不清楚,开始还不觉得,现在一开口除了痛还是痛。

    “苏北?怎么了?”

    那边声音听起来明显清醒不少,苏北仰着头,张大嘴,大着舌头说话:“莫…事…就想问问你找得怎么样了?”

    “死了。”他赶到的时候,降头师已经死去多时,而且其死状不是凄惨两只所能形容。

    “死了?什么死了?降头师吗…啊…”

    “你在鬼叫什么,你现在究竟哪里?”

    苏北眨眼:“我能在那,我在家里啊。”

    电话那头一阵沉吟后,道:“家里?怎么好吵,你家来了朋友?”

    苏北被他问得后背凉凉,愈发攥紧手中的古格银眼:“莫,我在看电影。”

    “哦,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容胤握着电话揉揉额头,他凌晨四点才回来,刚睡下不到半小时就被电话吵醒,现在是头昏脑胀。

    “没事,就想问问你情况怎么样。对了,降头师的死,是李丹丹做的吗?”

    “不,李丹丹消失一周多,但降头师最多死了两天不到。”

    “这样啊,那有其他什么发现吗?”

    “…电话里说不清,改天见面说吧。”

    “也行,那拜拜了。”

    “嗯,你少上点网,对身体不好。”挂掉电话前,容胤叮嘱了一句。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苏北一直没和容胤见面,容胤也似乎很忙,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回了两次山头村,一次凰蔓寨。

    很多时候苏北都想不通,容胤为什么要选择留在大城市,为什么不回去呆着,至少不用现在这样辛苦。

    结果容胤很鄙夷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不走出大山,怎知世界的精彩,况且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神神鬼鬼在人们心中已不复存在,我又何必执着一方。我也提倡族人们走出大山,体验感受下不同的生活环境,当然前提是必须定时向我汇报动向,因为我有责任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

    他既然选择做鬼域祭司,便一定会做好鬼域族的祭司,他从不轻易去承诺什么,争取什么,但凡他愿意去承诺的争取的,一定是他在意的,或者存有目的的,这便是容胤。

    “苏北…”见某人又在走神,王刚忍不住唤道。

    苏北回过神,愣了下:“什么事?”

    王刚甩他一记白眼:“还什么事!人家蔡玲在门口叫了你好几声。”

    “啊,是吗?”苏北后知后觉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蔡玲找他没什么特别的事,主要是向他道谢,其次是蔡阳在学校旁边某家餐馆订好位置,想要邀请他和容胤吃一顿晚饭,还说什么点了小北哥最喜欢吃的那道菜,一定要去。

    苏北听得那个汗颜,连忙婉转拒绝,孰料蔡家姐弟有个共性,就是待人死心眼的好,你对他们一分好,他们一定会回报你三分好,就如李丹丹事件,蔡阳当初完全可以拒绝,却因为李丹丹是自己好朋友而选择帮助,事后得到李丹丹那般对待,也只默默伤心不说,还偷偷去医院支付熊二胖的医药费,他说李丹丹是他朋友,李丹丹之所以会害熊二胖,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熊二胖跳楼他要负部分责任。

    蔡阳是个善良淳朴的孩子,他内心本就很愿意和蔡阳做朋友,于是在蔡玲几番劝说下,他点头同意了,至于容胤去不去,他可不敢保证。

    下班前,苏北打容胤电话,一直都处于打不通状态,他只得自己先一个人去。

    坐王刚的顺路车来到蔡阳的学校,他立即发现这次来和上次来感觉明显不一样,他不知道章无名是怎么善的后,以及怎么给学校解释,但现在校门口热闹的气氛和脸上溢满笑容的学生,让他深深感受到闹鬼事件所带来的阴影已然散去。

    “苏北!”

    一声不算熟悉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苏北转过身,看着来人微微一笑:“章老师,好久不见。”

    棒球帽,白色运动衫,身后背着球拍袋,大约是刚打完球回来,浑身都散发着青春清爽的气息。他笑如春风:“好久不见,你这是在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