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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一瓣月已经斜斜挂天边,淡淡清辉照疏桐枝头,漏下一点点银色碎光,不住枝头跳跃,让阔大树叶都泛起一抹银白色。回到东宫已是掌灯时分,走进大殿,便能从打开门望到后院里灯火通明,抄手游廊上边宫女们托着大盘子流水一般往大殿旁边偏厅走来,内侍们忙忙碌碌偏厅里擦拭着桌椅。
赫连晟正偏厅坐着,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太子妃和魏良娣,赫连睿见父亲母亲都,心里一喜,急急忙忙走了进去。魏良娣见儿子走了进来,笑眯眯站了起来,将他按自己椅子里和赫连晟贴一处坐着,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替他擦了擦额头上汗珠子,细声说道:“瞧你这一头汗,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感觉到母亲手极其温柔自己额头擦过,赫连睿心里一阵温暖,十一岁不到少年,对于母亲爱抚还是极其渴望。他嗅到母亲手上好闻润肤香膏子气味,那是一种淡淡茉莉清香,这让他心情宁静了许多。看着父亲俊朗清瘦脸,赫连睿笑道:“父亲,我院子里蓝心看起来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啦,我想再要个贴身宫女,蓝心便让她出宫回乡罢。”
“这个很容易,让你母亲去办便是。”赫连晟见儿子一脸紧张看着他,不由觉得好笑,不就是换个宫女吗,用得着这般紧张?
“换个贴身宫女?”魏良娣略一沉吟,脑海里边闪过一个纤细身影,挎着一个大食盒,见了人总是一脸温柔笑:“不如去保太后那边讨了李嫣那丫头过来?她心细手巧,睿儿有她照顾我也便放心了,只是不知道保太后肯不肯放人。”
赫连睿听着魏良娣这般说,心里便有些着急,赶紧打断了魏良娣话:“母亲,保太后身边难得有个贴心人,她年纪大了,也需要个心细照顾,难道我便这般不顾孝道要夺人所爱?母亲还是别和保太后去说了。”
宫灯挑立屋子四角,照得对面太子妃脸倒显得白净了些,她见赫连睿母子意见相左,心中也有说不出地意。瞧着站赫连睿旁边魏良娣,她心里既是同情,又是嫉妒。若夫君登基,定然会将赫连睿立为太子,那时候便是魏良娣死期,自己便不用再担心她会分去夫君宠爱,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对魏良娣有说不出嫉妒。
“睿儿说有理。”太子妃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意见:“听长宁宫人说保太后极疼爱这位李嫣姑娘,我们不能去将她讨了过来,太后娘娘会孤单。若是喜欢那李嫣做糕点,想吃时候派人叫她做些鲜送过来便是。”她一边说一边得意用深凹进去眼睛瞪着魏良娣,心里暗喜,你不是想要一个贴心照顾你儿子人吗,我就偏偏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赫连晟听到自己太子妃和良娣为换一个贴身宫女竟然争执了起来,也觉惊异,看了看赫连睿道:“既然你不想去太后娘娘宫里调人,那便让内务所随便挑个心细一点宫女过来顶了蓝心那个缺便是。”
“父亲,儿子自己已有人选。”赫连睿见着太子妃竟然支持他,正是高兴时分,却不料赫连晟竟然提出让内务所随便选个来,心中一急,额头上便冒出了细密汗珠子,被灯光照着莹莹发亮,魏良娣旁边见着不知道儿子为何突然坐着也出汗了,只得赶紧拿了帕子又勤擦了去。
“你已有人选?”赫连晟一挑眉,看着赫连睿那紧张神情,心里突然模模糊糊有了个大概轮廓,该不是徵宫那个小宫女罢?他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扎着丫髻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擎着一只大纸鸢跟赫连睿身边欢跑动——春风人间三月天,晴空一碧飞纸鸢。浮游天地傲万物,众扇独揽若等闲?
赫连睿观察着父亲脸色,他似乎没有生气,于是兴致勃勃说:“我想要调了徵宫慕春衣来我这里,父亲,你觉得如何?”
果然如此,赫连晟嘴角浮起了笑容,他点头道:“就是那个写诗?不错,不错。”
“慕春衣?她才七岁呢,怎么好来照顾你?”魏良娣听了有些心急,抓住儿子肩膀急急忙忙道:“若是她来东宫,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不行,我可不同意。”她话又急又,便如放水一般,听赫连睿耳朵里,有些刺耳。
“良娣,并非年纪小便不能照顾人了。”太子妃略带绿色眸子映着暖黄灯光,有些像猫儿眼般发亮,她嘴角由于兴奋而扯开得很阔,看向赫连睿眼光有几分赞许:“既然夫君都说了不错,那个慕春衣定然是不错,良娣便不用争执了,我现就遣人去内务所,叫他们去徵宫下调令,明儿一早便叫那个慕春衣过来。”
望着太子妃那张笑得眼角堆满褶皱脸,魏良娣心中一片恶心,十多年了,从开始明争暗斗到现趋于平静,她一直就不想放过自己,哪怕是自己生下了睿儿,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也还是不肯放过,事事都要堵着自己,让自己不开心,她便高兴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是太子妃,是太子正妻,自己虽出身魏国公府,可魏府因为男丁稀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近听说兄长还准备选一个女儿做守灶女,若是魏国公府男子全战死沙场,就由这位守灶女来支撑门户。娘家都是这么一个情形了,哪里又来得及顾上自己!何况现太子膝下只有睿儿一个男丁,到时候定然是立他为太子,自己也就……闭了闭眼睛,强忍住心里悲伤,魏良娣暗自叹气,算了,也不和儿子争执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罢,只求有生之年能和和睦睦和睿儿一起便好。
想到这里,魏良娣睁开眼睛,瞧着对面太子妃那得意眼神道:“如此,便有劳太子妃费心了。”
听到这句话,赫连睿一颗心总算是搁到了肚子里头,握着魏良娣手道:“母亲,你坐下来罢,饭菜都凉了!”灯光照着一桌子精致晚膳,腾腾冒出些热气来,真可谓色味俱全,赫连睿因为如愿以偿,吃得比哪日都香。
回到自己院子,赫连睿去看了下蓝心,只见她恹恹躺床上,没有半点精神,心下也是怜惜。叫薛清取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又叫蓝采给她收拾了包袱,只等明日内务所人带慕媛过来便将她送了出去。
蓝心听着赫连睿吩咐,心里头也是欢喜。家里因为穷,父母将她送进宫当宫女,想着宫里头既可以攒些银子,又能省去一个人嚼用,真是一举两得。现自己还没做满年限,攒银子也不多,出去也没旁身物事,没想到皇孙仁善,竟然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这可真让她打心眼里感激,望着赫连睿脸,眼泪珠子都要滴落下来。
赫连睿看着蓝心那模样,也有些不安。他给蓝心银子是因为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他是要将蓝心挪走才能让媛儿进东宫来,这等于是为了媛儿赶走了蓝心一般,所以这才吩咐薛清取了银子给她,也当是做一点小小补偿,却没想到蓝心会如此感激,一双泪眼看得他都不好意思,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坐灯下温习功课,不知为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就飘着慕媛和他徵宫一起学习情景来。张延之布置他看那几篇文章他翻了很多遍,却根本不知道文章里说意思是什么,只觉得那方方块块字一个个从书里边浮了出来,眼前胡乱飞舞着,看得他好一阵头晕脑转。
“薛清,打水过来,我要歇息了。”转脸看过去,薛清正坐小杌子上打盹,脑袋就如小鸡啄米一般,不断往下点。
“皇孙殿下,今晚还早罢?”听到赫连睿喊他,薛清猛惊醒,抬起头来,眼神朦胧看向书桌上那盏烛火:“殿下,功课就温习好了?”
“不看了,不看了。”赫连睿心浮气躁将书推到一边,站起来打了个呵欠:“些打水过来,净说些没用废话!”
薛清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走了出去,心里头想着,若是慕春衣,自己这个陪读任务该可以结束了罢?想到这里,他心里也欢喜起来,脚下步子也大了几分。
这是一个宁静夜晚,赫连睿躺床上,望着黑漆漆屋顶,很久都无法入睡,眼前走马灯似浮现出一个身影来,她眼睛清澄如水,嘴角笑吟吟,脸颊上有两个浅浅梨涡,一张脸蛋就像花朵般娇媚可爱。
同样没有睡着还有长宁宫李嫣。她抱着膝盖坐床上,看着床边暗淡烛光,保太后话她心头不住翻腾。送她去东宫是为了和太子多多亲近?太后娘娘意思是让她去做太子良媛不成?太子……李嫣低头沉思,眼前浮现出一张清瘦脸,身子也很单瘦,说话时候还会不时咳嗽几声。她去东宫次数多,那里环境也很熟悉,去东宫十次有八次能闻到药香,听蓝采蓝心说,那些药都是给太子熬,太子殿下身子不是很好。
接近太子,不如接近皇孙殿下呢,李嫣心里头默默想。大虞朝经历了六位皇帝,每一位都不是长寿,全是四十多岁便亡故了,太子殿下身子太弱,恐怕承继大统后过不了太长时间也会撒手归西,不如多多接近皇孙殿下比较好——出了长宁宫,自己想接近谁便是自己事情了,太后娘娘也只是一个引路人而已。
皇孙殿下……李嫣心突然就有些发烫,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微红,她想起了自己冒名顶替徵宫和他一起短短几天,他长相英武,对她细声细语,没有一般皇子皇孙们傲慢之气。赫连睿明亮眼睛她脑海里闪现着,他好像就站她面前,面带微笑看着她:“嫣儿!”李嫣仿佛听到黑暗里有个声音温柔呼唤着她,她嘴角微微上扬,一丝说不出甜蜜心里悄悄浮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