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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位伟人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当然要想有说出这句话的底气,首先就要自己有强硬的枪杆子作为支持。
文禛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是相同的道理他却很早就明白了。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大宗师这样的顶级武力才是左右国家命运的大杀器,否则任凭你有多么风光,一个豁出去了的大宗师如果无时无刻想要取谁的项上人头,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皇宫都不敢肯定百分百的安全,就更别提其他股肱大臣们的宅院了!
正是因为有这种悬在头上的危机感作为动力,导致文禛身为一个皇帝,也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习武。如果没有宁云晋这个变数,以文禛的资质再过几年也有希望晋级——宁云晋曾经的那一世便是如此。
要不是两人已经忍无可忍,被逼急的那些人也不会再给己方发展的时间,他们也不会商定着借这次机会将计就计,进行了各种布置。
在两人的计划中,真正的主战场并不是扬州。因此安排好防务,又留下一队人马为此次被行刺之事进行善后,文禛的御舟再次启航,朝着杭州驶去。
自两年前开始,文禛借口有倭寇扰边,召集群臣针对沿海诸省重新布防,他亲自圈定了西湖周围的一片地修建了旗营,并且屯兵两万。这一举措不仅威吓了原本日渐壮大的海盗和倭寇,而且让原本因为经济蓬勃发展,开始变得蠢蠢欲动,处处充满的浮躁气息的江南顿时安分了几分。
一天不到的时间,御舟就顺着大运河走水路进入了这处兵营,这新建的驻地已经俨然是一处城中城,被打造得固若金汤。
远远望去连绵起伏、整齐划一的大小营帐给这秀丽的江南风景多了几分巍峨壮观之美,而这里也将会成为南巡队伍在杭州的落脚处。
文禛一行将会在杭州停留一段时间,当然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欣赏江南风景而已。按照安排,巡视新修的水利工程、检阅旗营、接见当地官员士绅等等,一系列事情做下来都极其花费时间,不知不觉在杭州就已经待了接近十天。
两人一心等着接招,却没想到对方在这段时间居然一直没有出手。转眼御舟就到了准备离开杭州的时候,这晚宁云晋再次摸进文禛房里与之商议。
相比宁云晋的迫不及待,文禛却相当沉得住气,悠闲的为他沏了杯茶,笑道,“他们筹划了这么些年,不可能在笼络到两个大宗师,成功在望的时候突然撒手不作为。最近不动手,只可能是因为忌惮咱们住在旗营里。”
宁云晋又何尝猜不到这点,不过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那些世家有千年的积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些什么手段。老师当年可没教我太多,万一他们拿着你的血……”
文禛哈哈一笑,对他的关心却很受用,拉着宁云晋的手将他扯进怀里,这才道,“你这可是关心即乱了。以他们拿到的那点血量,即使想实行什么大型的咒术也不够。如果强行要动手,就需要使用大量的祭品,如今这可是在江南,又不是当年那样的大草原上。现在城里四处都戒严,进出过往的可疑之人都被监视着,哪里那么容易让他们成事。”
宁云晋被他戳穿心思,瞪了他一眼,看起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样子。“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文禛让他留宿的请求,他直接回到自己房里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御舟缓缓离开了港口。甲板上晨光大好,又有徐徐微风拂面,在甲板上休息乘凉最舒服不过。按照这些日子以来形成的习惯,文禛一边透气,顺便召见了一些随船的大臣们商议朝政。
往常这个时候,除了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忙碌一些,其他人都可以稍微松懈一下,毕竟船行驶在河道上有没有危险一目了然。
宁云晋看似悠闲地站在文禛的身后,注意力却关注着四周,前面一个时辰都没有丝毫异动,从高大的御舟上远远回望,已经渐渐看不到杭州城的影子。
眼看太阳开始升至半空,气温缓缓升高,文禛看到有些虚胖的大臣们额头上已经泌出一层薄汗,便结束了话题,放他们一一离开回到各自船舱休息。
宁云晋也跟着人流下了甲板,他所在的那层非富即贵,都是有特殊身份的,因此住的人并不多,刚刚进入自己的船舱里面,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宁云晋并没有马上去开门,而是先问了一句。毕竟自己才刚进门就有人找,不是随时关注着这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回禀小宁大人,奴婢是奉皇上之命,给您送防中暑的药物。”
门外那女子的声音俏生生的,带着几分柔媚,宁云晋心里却更加警戒了。今天他回来的时间比往常要早,就连出去透气的叶海都还没能及时赶回来伺候,就算真的是文禛的吩咐也不会这么快就送来,更别说文禛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宗师根本不可能有中暑之忧,不会这样多此一举。
不过宁云晋如今艺高胆大,心念一转,索性直接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宫女打扮的女子,他瞥了她一眼,侧开身子让宫女走进船舱。
“进来吧!”
那宫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的扁平药瓶,她先是对着宁云晋屈膝,道了声福,这才走进门。
宁云晋关上舱门,拿起那个瓶子在手上垫了垫,冷冷望着宫女道,“你根本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宫女淡然一笑,脸上带着的那一丝讨好立刻一扫而空,她笑着恭维道,“小宁大人真是好眼力,奴婢确实不是皇上的人。不过主子却是担心您的身体,特地让奴婢给你送药来了。”
宁云晋转念一想就知道她口中的主子是谁了,毕竟这次随驾出行,除了宗室都不能带女眷侍女,若其那里的人他几乎都有几分眼缘,虽然喊不出名字但也大多见过,却没见过这个宫女,另外跟自己有瓜葛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世子倒是有心了,去回你主子。改日有机会,宁某亲自向他道谢。”说着宁云晋顺手将那瓶子放在桌上。
不想那宫女却上前一步,一双玉手捧起那瓷瓶再次陈到宁云晋的面前,笑吟吟地道,“小宁大人,主子吩咐奴婢要看着您吃下这药。请您别为难则个。”
宁云晋这次却并不接过,只是冷笑道,“只怕这不是什么防中暑的药吧!”
“主子说得没错,小宁大人果真是聪明人。”那宫女被拆穿却也不惊慌,柔媚一笑道,“主子让奴婢转告大人,这药是特地求来的,能治疗大人的失魂症。您因为这病休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皇上待大人依旧,但是远离朝堂太久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见宫女说完便睁着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盯着自己,那欲语还休的娇羞表情下却带着不容忽视地强硬,摆明了是一副不看到自己吃下去就不走的架势。
宁云晋如果要故作姿态发作将人赶走自然不是不行,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自己现在可和他们是合作关系……于是他冷哼了一声,拿起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看也不看遍扔进了嘴里。
那宫女见他如此干脆,柔柔娇笑着解释,“大人,这药确实是难得的好药,一瓶共只有三丸,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不信您运功试试看就知道了!”
宁云晋如今已经是大宗师,这世间能对他有影响的药物已经少之又少,他根本就不担心对方在这上面做的手脚,那药丸是真的吞了进去。
听这宫女解释,他反倒好奇起来,到大宗师境界身体的每一处都能灵活运用。微微一运功,让胃加快蠕动,药力立刻便散发开来,他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顺着经脉开始运转,默默无声地滋润着流转之处,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都大有益处,如果只是普通的武者在使用了这药以后,至少能增加一两年修为,可见这药丸的用料之珍贵,确实称得上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不过刹那之后宁云晋就感觉到喉头多了一丝淡不可查的血气,他这三年也不是白白度过的,托自身过目不忘的福,至少在辨别药材的能力上他已经超越大部分的大夫,结合这几年学的药理知识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宁云晋心中闪过一抹怒气,却也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知道若林他们将文禛的血用在了何处,总算不用再多想。
原来这药做的精巧无比,外层是具有提升功力、凝神静气的药物,里面却是伪血丹。这药丸里面伪血丹的含量非常少,血气也不像他曾经吃的那颗浓郁,若不是成分与记忆中吃过的那枚大部分相似,宁云晋几乎都要辨识不出来,只会以为这是药丸本身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看宁云晋这么干脆的吃了药,宫女眸中闪过一抹惊喜,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她也不再多停留,嫣然一笑叮嘱要每日一丸,随后就告退,回去跟主子汇报了。
对方将这个药拿出来,也就是将底牌彻底的掀开了,每日一丸,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发动的时间就会在后天。宁云晋冷笑着,将那药瓶收入袖中,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按照行程,三天时间足够他们换上一大四小五艘海船前往宁波港。文禛一行人抵达的时间恰是下午时分,日头高高悬挂在天空,虽有士兵在沿岸戒严,但是沿途十余里地都有人头攒动。
这样的热闹景象从出京开始就时常上演,海船上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次是皇上的第二次南巡,朝中又才有过一场大胜弘扬了国威,声势浩大一点,那些没见识的老百姓喜欢凑热闹简直再正常不过。直到水手们呼喝着快要靠岸,随行的那些官员们才陆陆续续走上甲板。
海边的空气湿热潮湿,在大太阳的照射下连呼吸里似乎都带着腥咸的湿气,不少来自北方的官员浑身汗流浃背,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却又不敢有丝毫失礼之举,汗滴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流下,他们只能不时地用汗巾擦脸,略微显得有点狼狈。
在他们的衬托下,带头走在最前面的文禛和宁云晋便显得格外的特别。即使穿着厚重的正装,他们两人的仪容也没有一丝凌乱,闲庭信步似的一前一后随着仪仗登上了码头。即使不考虑两人的身份,这样英姿勃发的风度也惹得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看,那就是小宁大人。”
“小宁大人不愧是最年轻的三元……”
宁云晋听着远处被士兵们隔开的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不在意地在心里笑了笑,便将视线落在了满头大汗迎上来的福建总督应祥杰身上。
只见应祥杰带领着身后的八个人唰唰跪在文禛面前,高呼万岁,在他喊完之后,顿时所有人都跪拜在地。
“平身吧!”文禛挥了挥手,让他们都起身,视线一转,便注意到了他背后的两个人,“这两位是?”
也不能怪那一胖一瘦两个老者打眼,八个人中有六个都穿着官袍,只有他们两个一人着文衫,一人着绫罗,看着就不像是官场中的人。可是偏偏在这样迎驾的场合,能被应祥杰带出来,又足以证明两人不但身份可信,在福建一地也应该是有些威信的。
应祥杰连忙指着穿文衫的瘦老者道,“启禀皇上,这位是鸿飞书院的清川先生。”又指着一身绫罗看起来就十分富贵的胖老者道,“这位是福建行商行会的会长李永福。”
“哦!”文禛一听他介绍便想起这两人的来历,“原来二位便是在上次抗倭之战中立下大功的领头人。朕记得你们一个曾经组织民丁,一个带头捐献过钱粮。不错,不错,都是好样的!”
在这样的场合被文禛亲口称赞,让两个人激动不已,又跪地谢恩。
以宁云晋的记性自然也想起来他们两人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由于沿海地带日益富裕,这两年的治安也越发混乱。新发达起来的作坊主和本地的乡绅之间频繁出现冲突,又有海盗倭寇经受不起利益的诱惑,时不时闹出一些人命官司,最后文禛恼火地派了大军清缴,也许是最后的反弹,春末的时候大笔倭寇和海盗加上一些内奸的勾结,弄出了调虎离山计将宁波城里的军队骗走,趁机聚集了几千人发动奇袭。
那些贼寇在城里烧杀抢掠的时候,正是清川先生振臂高呼利用他在本地的声望组织起民丁开始反抗,而李永福则为他们提供了钱粮和武器,与贼子们周旋了两天,坚持到了军队赶回来剿匪。
正是这两人当初的所作所为救下了不少人,一时间在民间的声望达到顶峰,受到了众人的尊重。应祥杰当初递折子请罪的时候,特地提到了两人的功劳,为他们请功。文禛当初看到那份折子的时候就对这两个人有些兴趣,批红便提到过南巡时要见一见。
此地并不是多说话的好地方,文禛让两人起身,然后望向应祥杰吩咐道,“回头让两位先生来行宫,再与朕好好唠叨唠叨。”
“遵旨!”应祥杰上前一步行礼,接着退让到一边。他刚刚站定,却看到那两人并没动。这两人可不是一般人,一个满腹诗书铮铮铁骨,一个可谓福建首富,祖上也曾经出过大官,都是见过世面的,应该不会不知道,这种接驾的场合容不得乱来。
应祥杰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地预感,待他看到两人面上露出一抹坚定,刚准备拉住他们,那两个人就已经不约而同地再次跪拜在地。只听清川先生掷地有声的高声道,“启禀皇上,学生冒昧,有一事要奏,求皇上恩准。”
文禛双眼微眯,语带不悦地道,“你既有机会再次面圣,有何事不能稍后再奏。”
李永福脸色白了一下,清川先生反倒越发镇定了,他双手捧着一份厚厚的折子,高举过头顶,“此事既是为民请愿,自该当着天下人的面。”
在他说完之后,原先远远站在外围看热闹的百姓突然也有人跪下,同时异口同声地高呼道,“求皇上恩准。”
“好!好!好!这莫不成就是你们给朕的惊喜。”文禛连声怒道,狠狠剐了应祥杰一眼,这才示意李德明上前将那折子接过来。
应祥杰吓得冷汗直流,入伏的天气整个人却像是被浸在冰窖里面似的。看着文禛开始翻阅那本折子,他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早在月初的时候,就有人提到过小宁大人疑似夭折的大皇子,等到京里关于太子重伤未醒的消息传过来之后,这种说法便越演越烈。
别的地方的人可能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但是在江南福建这一带,小宁大人的声誉可是极高的,他的那些传奇事迹一直被人传颂,大家也都不是糊涂的,知道如今的好日子是谁带来的。由于江南的形势比较复杂,通过办工厂富裕起来的人正和一些当地土族闹得不安宁,所以反倒是原本不怎么富裕的福建这边对小宁大人最为崇拜,甚至有一个自发建立的弘扬学社,专门用来研究他的文章和各项政治主张,而清川先生和李永福就是正副社长。
前两天应祥杰就听人纷纷议论,如果小宁大人真是大皇子就好了,那样文武双全的公子若是生在皇家,这天下肯定会被治理得更好。于是就有人异想天开提起,要是有万民请愿,让皇上与小宁大人滴血认亲,如果弄错了法不责众皇上最多震怒,可如果是真的……
应祥杰当时听听也就当笑话过去了,并没放在心上,他可不是那些容易被人挑动的奋进书生,也不是那些个头脑简单的愚民,自然知道要想办成这事,首先要有人能面圣,但是即使其他人能逃脱责罚,那拿着请愿书上奏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谁会那么傻去拿命搏这一丝渺茫的机会!?更别提这样做还没有一点好处,若是小宁大人真是皇家血脉,又有意皇位,凭人家文韬武略的头脑只怕早就自己开始拉拢人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反倒淡出朝堂。
就在应祥杰满腹委屈咒骂着清川先生和李永福的时候,文禛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那本折子。他瞪了跪地的两人一眼,转身将那本折子朝着身后的宁云晋一扔,“你自己也看看,朕倒是没想到,小宁大人你的名头在民间比朕还盛。”
若是别的臣子听到文禛这话那就是诛心了,只怕立刻要诚惶诚恐的跪地求饶。不过若是落在宁云晋身上,自然是文禛的真心话,他心里也是欣喜的。于是在他人眼里,那位风姿卓越的小宁大人从容不迫地接住了皇上扔过去的折子,以无比优雅地姿势对皇上告罪,然后在皇上的默许下看起了那份凝聚了他们心血的折子。
宁云晋看着那折子的内容,心里真是感概万千。折子上写的话并不多,无非是一段冗长的废话将自己夸成天上地下少有的英才,接着在最后提起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并指出这样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请求皇上验明自己的身份。通过文禛的密探机构,关于弘扬学社的事情早就已经知道,但是当真的看到这份在短短三天不到时间就盖满了指印和签名的万民书,也不由得对这两个跪在地上的“傻子”感到钦佩。
他与文禛曾经猜测了好几种若林他们会用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光明正大地利用这些一心崇敬爱戴自己的人。宁云晋比谁都清楚请愿这样的事情,自己事先并没有和他们串通,就算证明自己真的是大皇子这两个人也是得不到半点好处的,反倒是因为折了皇帝的面子,即使如今明面上不会被发落,转头只怕就要被报复。
宁云晋将折子合上,运功在自己额角挤出几滴冷汗,带着几分颤音跪地道,“皇上,臣惶恐。求皇上明鉴,此事与臣无关。”
他说话的时候双颊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含着朦胧水雾,倒是有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文禛可从没见过他这番模样,即使知道眼前的家伙是在做戏,心中依旧有些荡漾,平时那么傲气地小东西露出这种表情,反倒让人更想欺负了……
就在文禛的思想邪恶得快要突破天际的时候,在清川先生和李永福的带头叩首下,“求皇上恩准”五个字再次回荡在码头上。
作为影帝级别的文禛心里即使想着别的事,面上的表情却严肃得有些阴沉,将那胆子小一些的李永福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当感觉到皇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暗道一声,吾命休也。
当李永福想着自己的各种死法时,文禛却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先是上前亲手扶起了宁云晋,接着高声道,“此事朕多年前就听说过这些谣传,原只盼能止于智者,看来要堵住你们这悠悠众口,也只有当众滴血认亲才行。”
没人会想到文禛会如此轻易地答应,所有的人都面上一怔,一些老臣觉得这样到底有损皇家体面,正准备开口。文禛却根本不看,右手一抬让他们噤声,只是望着清川先生和李永福道,“既然万名书由你们两个呈到朕面前,想必也颇受百姓信赖,一个时辰后便来总督府亲眼看看滴血认亲的结果吧!”
文禛说完拂袖便走,经过了码头上的这一出,什么迎驾的节目也不用看了,整个仪仗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拥簇着直接前往总督府。一路上众人都各有所思,时不时的用复杂的表情望着骑马伴随在御驾旁边的宁云晋。
由于这桩本朝最稀奇的事,总督府如今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比上次民乱时聚集的人还要多。不过御驾停留在这里,自然不会让寻常人靠得太近,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被官兵隔绝在外,只有清川先生和李永福两人被请了进去。
与李永福的忐忑不安不同,清川先生走进总督府大堂的时候挺直了腰杆,毫不怯懦地迎着大堂上达官显贵们如同看死人般的眼光。
虽然被这两人当众折了面子,不过文禛对这清川先生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是他面上却带着几丝不愉,冷冷地道,“既然来了,那便就准备开始吧!亏你们也妄为读过圣贤书的人,这样荒谬的传言偏偏还相信。”说着他略带讥讽的问,“朕已经吩咐人准备了药水,若是你们不相信也可以用你们提供的。”
“请皇上息怒!”文禛这带着指责的话一开口,清川先生和李永福立刻跪在地下告饶,嘴里连声道,“小民不敢。”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文禛冷哼一声,不过却扭头示意李德明准备开始。
李德明从自己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托盘,镇定地走到文禛面前。托盘中放着一碗调制好的药水和一把锋利的银刀,文禛拿起刀在无名指上割了一下,挤出一滴血让之落在碗里。
看到李德明端着托盘走到自己面前,宁云晋感慨世事弄人,一般人谁会有两次滴血认亲的经历,而且每次都是和同一个人。这样想着他拿着银刀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文禛,也同样在无名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那一滴快速滴落到碗中的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李德明,直到他将托盘放到大堂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等到他又悄无声息后退,才有人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了呼吸。
众所周知宁云晋与文禛两人都是血脉者,他们的血液是不会随便融合的,几近透明的琉璃碗中两滴血先是泾渭分明,各据一方,十息之后才渐渐的在药水中化开,接着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地融为一体。
宁云晋飞快地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有震惊的,有欣喜的,当然更多的是不动声色的老狐狸。
“不可能!清扬怎么会是大皇子!”大堂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宁云晋循声望去,没想到最先发出质疑并且站出来的居然会是若其。
只见若其站起身,快步上前,对着文禛双手抱拳道,“皇上,这其中必有蹊跷。听闻几年前清扬曾经在大宗正面前与宁大人滴血认亲过,大宗正亲口说过他们父子的血是相融的。”
“那这个结果又怎么说!”文禛狠狠一拍,怒道,“两次滴血,两个结果,总得有个说法,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胆敢欺君!”
文禛这佯装的震怒自然吓不到宁云晋,但是他面上还是表现出了几分慌张。即使不用感知,宁云晋也知道如今所有人都等着自己开口,他甚至从不少人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他这时候也有几分了解若其这帮人如此行事的原因,看似最荒谬的阳谋反倒更难破解。自己若真是利欲熏心,选择出卖宁敬贤这个养父,不论是怎样的理由,在世人看来都是不义,等到日后自己不受控制,再爆出伪血丹的事情,那就是不孝了,而这样的欺君大罪更是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不孝的人,即使再有才华有能力也上不了台面,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营也就成为笑话。
宁云晋运功挤出几滴冷汗,又让脸颊微红,看起来既震惊又惊慌,他匆匆走到那放置玉碗的桌边,急道,“启禀皇上,臣是真不知道为何两次结果为何不同,请皇上明鉴。”
“你是不是朕的皇儿,难道朕自己还不清楚。若是宁敬贤能有那个本事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带出皇宫,那到是奇了怪了!”文禛面色阴沉地道,“来人,给朕去好好查查这件事!”
看到文禛决口不承认这次滴血认亲的结果,清川先生和李永福不免有些心急,但是却也知道这样的场合再没有他们开口的机会。不过他们不说话,不代表其他的人不急。
宁云晋隐晦地对若林使了个眼色,只见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接着果断地上前一步,指着那玉碗道,“皇上,不如先叫人验一验这药水的真假,万一小宁大人真是……到时候再治宁敬贤的罪也不迟!”
文禛面色不愈地点了点头,立刻有人请来随行的太医。虽然血脉者验血需要独特的药水,不过族里大部分的大夫都会配置。三个白发老头被请出来以后,围在一起又是看又是嗅,甚至有个人还用小指沾了一点药水放在嘴里,最后一致认为这药水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的话音一落,大堂中终于开始哗然起来,要知道如今太子重伤未醒,如果有什么意外,皇上必定要重新选择继承人,如今却证明宁云晋出自皇家,是那个传说中夭折的大皇子。原本皇上就很偏爱小宁大人了,只是子侄的时候就比亲儿子还关爱,如果真成为了皇子,即占长,又占贤,而且各方面的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即使太子康复,只怕也完全没有竞争力,等到那时,朝中的势力只怕为了那拥立之功,又要开始重新洗牌了。
这些人的各种盘算自然没有逃脱若林的打量,他心中正暗自得意,宁云晋却在瞥了他一眼之后,突然开口道,“启禀皇上,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文禛颔首,“奏。朕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辩解。”
宁云晋掏出放在袖中的玉瓶,双手高举呈上,略带疑惑地道,“臣想起来,三天前曾经有一宫女送来一瓶药,说是皇上赐下的避暑药,臣不疑,便服用了两颗,但昨日听其他大人说,皇上并未有赐药之举,因此特地没有将这最后一颗服用。如今想起来,到觉得会不会是这药的问题。”
“朕确实未曾有过赐药,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文禛装模作样的从他手中接过药瓶,只是打开瓶盖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他随手递给李德明,吩咐道,“闻着就是好药,只用来避暑也太大材小用了吧!让他们验验。”
“宁大人,这可是事关社稷的大事,您可不能随意攀扯。”若林眼中的愤怒简直掩饰都掩饰不住,激动地道。
宁云晋原本开口前的那一瞥就有些明显,如今看他似乎带着几分惊慌,一些心如明镜的人此刻已经有所怀疑。若其直接讥讽道,“世子这么激动干嘛?宁大人又没说这药是你送的。”
“你……”若林满带怨毒地剐了他一眼,不过他毕竟城府颇深,瞬息便恢复了情绪,冷静地道,“你不用帮着宁云晋胡乱攀咬。船上能带着宫女的,除了皇上,也只有我们两个。不过你想赖到我身上也是要证据的,皇上英明,岂会仅仅只是听你们一面之词。”
“精妙!实在是太精妙了!”那边正在验药的三个老御医突然发出一阵惊呼,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交头讨论了几乎,便推举出一位,只见那个老御医道,“启禀皇上,这药中含有伪血丹的成分,制药之巧妙简直是前所未见,所用的药材也都是极品。这天底下能做出这样药丸的人一手都能数得过来,只要调查他们的近期行踪就可以查到药从何而来。”
说着他又顿了顿,“就是不知道皇上近期可曾被取过血……”
文禛目射寒光,冷冷道,“上次的刺杀!”
若林心知无法再做抵赖,他当机立断双手笼在袖中,再伸出手,每个手上各夹了三个龙眼大的黑色弹丸,左手的朝着文禛扔去,右手则扔向朝臣。
“护驾!”
“有刺客 !”
没人知道他扔出的是什么东西,顿时总督府中乱作一团,有惊慌失措忙着躲闪的,有准备豁出小命护驾的。宁云晋却并不着急,虽然护卫盘查一般不会对这些达官显贵搜查得太过仔细,但是超过一定体积的东西还是不准带的,即使以后世的技术才龙眼大小的炸弹都炸不死人,更别说这个年代了,估计最多只不过是些迷烟或者烟雾弹之类的东西。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弹丸落地便迅速地弥漫出一阵浓浓的白烟,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不过若林倒是趁着这一通慌乱,掠到了门口,并放出了一枚明亮的信号弹。
看到信号弹在空中炸开之后,若林居然不再焦急,一张俊脸露出几丝狰狞地对着大堂中的人道,“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死到临头还想挣扎!”若其早就看他不顺眼,上前想要将他拿下。突然发现在若林身前多了两道人影,待得定睛一看,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略带颤音的发出一声惊呼,“毕师,吴师……”
“宗正若林你这通敌卖国的狗贼,不配姓宗正!”若其也是心思通明的人,顿时猜到若林这是看到计谋无用,直接硬来了。虽然如此谋逆是下下之策,但是为了保护宫中的皇子们,皇上身边的护卫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差,别说是两个大宗师,只怕仅仅只来一个这里所有人命都填进去也没用。
如今太子重伤未醒,若皇上还损在这里,朝中可不会乱作一团,若林家凭着这么多年的经营,又有另外两股势力相助,想要成事只怕并不难。这么想着,他心里简直焦虑起来,居然暗地里懊恼着,若是清扬真是大皇子就好……
毕沧浪和吴谦一可没有什么反派们出场要唧唧歪歪说上一大串的爱好,两人落地之后再次借力腾空便径直扑向文禛。宁云晋果断的迎上毕沧浪,文禛则一脚将厚重的桌子掀起来,朝着吴谦一踢去。
吴谦一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剑,文禛不敢触其锋芒,借着这股力倒退入内堂中。之前守卫在此处的几位奉供,立刻围住了吴谦一,几人陷入了游斗中。
宁云晋同样没有硬接毕沧浪的那掌,即使他并没有在全盛时期,要接下这竭尽全力的一掌自己必定也不好受。他只是四两拨千斤的将那掌拨开,然后借力腾飞到空中,落到了大门方向。
这么明显的想要将毕沧浪引离内堂的举动,引得他嗤鼻道,“竖子小儿,你倒是进步不小。莫不成是吃了熊心豹胆,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拦得住老夫!”
“不试试怎么知道!”宁云晋可不想和他废话,他们如今便如同田忌赛马,自己要趁着体力最好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毕沧浪,接着再去迎战吴谦一。这次引蛇出洞的计划也算是十分冒险,若不是自己尽力说服文禛,那家伙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样做的,要想不再被这些家伙牛皮糖般的粘着,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
毕沧浪被他那轻视的态度气得不轻,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谁敢如此小看自己。他含恨出手,留的余地便越来越小,自己的绝招不要钱似的用着。
宁云晋与毕沧浪早已不是第一次交手,他如同能够预知一般,虽然每次都躲得狼狈,但是却又堪堪能够避开。大堂中的人群早就已经被李德明指挥着避开,两人在这偌大的空间里面缠斗着,居然有来有往的对打了一刻钟。
毕沧浪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宁云晋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居然能与自己交手这么久。他再一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宁云晋看似受伤,但也只不过是衣服被自己的掌风刮开,或者切开皮肤泌出一些血丝,真正致命的伤口并没有。
他心中暗道不好,隐隐约约有种不可置信的猜测,却又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宁云晋能有这么天赋异禀,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达到如此境界。但是宁云晋又怎么会给他与吴谦一会合的机会,他早就想要结束这边的战斗,将毕沧浪引到了大堂的兵器架旁,自己则顺手拿起了摆放在架子上的青龙偃月刀。
宁云晋一般不用兵器,若真要用便是这种长兵器用起来比较顺手,毕竟这才是上辈子在马背上用命练出来的。撩、劈、砍、抛、削、抹、剁、挑、斩……一刀在手的宁云晋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寻常人双手都难以拿起的武器在他手上举足若轻,各种招式暴风骤雨般的卸向毕沧浪。
自古以来兵器就有一份长一份强之说,宁云晋吸收了文禛的毕生功力,如今的真实实力本就不比毕沧浪弱,此刻又有兵器在手,欺负一个用掌的毕沧浪简直毫无难度。
毕沧浪被他打得来了火气,边闪躲边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过你想要那么容易对付老夫可没那么容易。狗皇帝那边可是拖不了多久!”
宁云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能杀死大宗师的只有大宗师,但是两个大宗师之间的战斗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结束,不过他本来就没准备与毕沧浪老老实实的决斗。
毕沧浪并没有发现宁云晋在有意无意的引着他退向大堂的左侧,那里平时是用来放置狗头铡虎头铡之类刑具的,还有一卷麻绳胡乱打着结扔在地上。这样寻常的景象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宁云晋却目光暗闪,突然高高跃起,对着他的头直接砍了上来。
这一刀带着宁云晋过半的真气,更是有着一无既往的气势,速度之快简直成为一道虚影,毕沧浪即使有武器在手想要抵挡都要废一番功夫,此刻他也顾不上狼狈,就地仰倒准备用个懒驴打滚避开。
宁云晋见他终于落入陷阱,刀势不减,嘴里却大喝一声,“拉!”
毕沧浪要想借力必须双手撑地,那卷绳子是打了不少活结的,偏偏他的手放得不是地方,正好在那些结的空圈处,在宁云晋高喝一声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八个人分别扑向绳子两端猛地一拉,竟将毕沧浪双手绑住了。
“臭小子,你以为这区区麻绳能够困住老夫吗?”
宁云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刀尖指着毕沧浪的脖子,锋利的刀刃已经陷入了皮肉中,鲜红的血丝正在泌出,“你可以尽管试试。”
哪还用他说,毕沧浪早就运功想要挣断绳子,只听一声爆裂,那绳子便炸开来,不过却并没有断裂,反倒露出了里面筷子粗的黑色钢丝。宁云晋幸灾乐祸地道,“怎么样,这可是本朝最好的工匠打造出来的最硬的钢丝,我可是亲自试过,想要挣开是没有半分把握的。”
毕沧浪还真没想到自己嚣张了一辈子,临老了却阴沟里翻船,他认命地在宁云晋的胁迫下站起身,任人将自己捆成一个粽子似的。即便是这样宁云晋也还不放心,又封了他的穴道,这才扭头望向打得正热闹的内堂。
本来想一口气码完的,结果越拖越久了还是没能写完。今天又要去赶火车了,要断网四天,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