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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果然天朗气清,然而雨能过去,人心却不能。一临本想称病不上朝听政,不过想想,此时自己若有意回避,必然会遭人闲话。虽然身心俱惫,还是勉强起来了。退朝后,皇上要一临陪同去御花园走走。一临自然应允。
两人来到园中坐下,皇上关心道,“皇儿昨天没睡好吧,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皇上倒是开门见山,两人都是明白人,一临自然知道皇上找她何事。
一临低头道:“父皇都知道,儿臣当然瞒不过。”
“一姗刚回宫,想是不知你和程征之间的情谊,才会有如此误会。”
一临故作看开,坦然道,“事已至此,又岂是误会可以说得清?只怕儿臣与程征无缘了。”
皇上语中带有歉意:“难为皇儿了。”
一临大义道:“妹妹在外流离多年,难得归来,自己如今受点委屈,跟妹妹比起来,算得上什么。儿臣身为长姐自当好生照顾妹妹,如今若真遇上能给妹妹幸福之人,儿臣必定成全,也算抚慰妹妹在外所受之苦。”
“你说的,可是真话?”
一临勉强笑道:“儿臣怎敢欺瞒父皇?若能给妹妹幸福,儿臣甘愿。”
“朝中几位大臣的儿子,魏晋谙,还有你表哥佳瑞,也算年轻有为,你若有属意的……”
“儿臣现在不想沉迷于儿女私情。”一临果断否决。
皇上感叹:“你若真能看开,也就好了。难为皇儿有如此胸襟。为君者,必然要心怀天下,忍常人所不能忍,绝不能为儿女私情而疏忽了江山社稷啊。父皇希望你不要纠于此事心里过不去,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呢。”皇上字字句句像是早已将江山准备托付给一临了。
一临点头:“儿臣知道。”
“帝王,虽有无尚的权利,但这些权利不是要你为所欲为,而是要维护一国子民。站最高的人,确实最孤独的人,没有人同你分享一览无余的风景,也没有人知道你高处不胜寒,需要一件披风。父皇也有诸多无奈,皇儿日后必会明白父皇。”
“给儿臣送来披风之人,不是来了么?”
皇上转眼一看,一姗正在明安的引领下朝这边走来,一临道:“妹妹幸福,儿臣心中也就温暖了许多。”
一姗身着淡雅宫装,清丽动人,和一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的,自当会有很多人认错吧。“父皇,姐姐。”一姗近前福身行了礼,言语之中颇为小心。
皇上看她行的礼还算有点模样,开口称赞,“一姗刚入宫,竟也学会了宫中礼仪。”
“这是刚刚出来的时候老姑姑教我的,我是现学现卖。”一姗有点不好意思,看皇上并不严肃,也稍稍放开了。
“过来坐。”
“谢父皇。”
“明和宫还住得惯吗?”皇上昨日下旨赐一姗居明和宫,和一临的清和宫同样尊荣。
“是很好,不过就是觉得有点大,感觉有点空旷,我在江南的时候我自己一个小屋,感觉可温馨,现在住着大宫,而且昨天又下大雨,感觉很没有安全感。”一姗如实回答。
“多些时日妹妹就习惯了。”一临说。
一姗点头:“嗯。确实,皇宫这么大,我以后可要慢慢适应呢,刚才要不是有明安公公指引,我只怕要走丢了。”
皇上倒是很爽朗的笑:“哈哈哈,你就算不认得路,你的宫女太监自然认得,怎会走丢,你就只管在宫里到处逛逛吧,熟悉一下你的家。”
“多谢父皇。这御花园的景足够我逛上一天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花园。”
皇上欣喜道:“那就好好玩,眼下刚入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大好时光。昨日还是倾盆大雨,今早起来便阳光明媚,这花园里的花也似乎比昨天明艳了些。”
一临倒是不以为然:“父皇怎知花儿们没有眷恋昨日落在它们身上的轻尘。今虽明艳,却不比昨日看着平和。”
“难道皇儿不认为除去轻尘方能显示出花朵的本色吗?”
一临低头:“人道草木无情,儿臣不知它们的感受。”
皇上问:“你若是花,会做何感受?”
两个人相互借物言志,终于还是绕过来了,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儿臣若是花,自然是身不由己,雨要来便来,容得儿臣躲吗?”一临抬起头,淡笑迎上皇上的目光。
一临起身去摘了一朵花:“这满园的花,还不是谁看上谁就摘了去。儿臣看上了这朵,就算这根茎叶再不舍,不也终究是要放手吗?”
两人绕着弯说话,一姗听不大明白,不过她的心思也不在雨尘上。“这花园里的花可以随便摘吗,我也要去摘一朵。”一姗说着跑过去,不过又停了手。
一临问:“怎么了,妹妹不是喜欢这朵花吗,怎么不摘了?”
一姗回答,“我若摘了,它只是被我把玩一会儿,也就枯萎了,难为绿叶根茎苦心守候付出这么久。倒不如让它长在这里,活的时间长些,也能被更多的人观赏。”
“妹妹现在不摘,等到花落了,叶枯了,再想摘也没了。况且偌大的园子,你摘去一朵,也不会少些什么。”
“这,”一姗犹豫着不知何去何从了。
“花若能博妹妹一笑,也算值了。”一临将手中的花递给一姗,“这得罪根茎叶的事,就让姐姐来做。”
皇上起身离开:“你们姐妹俩好好聊,一临带一姗熟悉一下这儿,朕还要去御书房。”
“是,恭送父皇。”
送走了皇上,园中就只剩一临一姗两人。
一临挑起话题,说,“跟姐姐讲讲你在江南的生活吧,有没有受苦?”
一姗爽快回答:“没有,我在江南很开心了。我爹我娘,哦,就是闵老爷他们家人待我都很好,他们原来也不知道我是公主,就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女儿养的。”一姗说起江南,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只可惜我来的匆忙,没能好好孝顺他们。姐姐你说可不可以把他们接到宫里来陪我啊?”
一临推诿道:“这,只怕于理不合。日后若有机会,你出宫去看他们就好了。”
“真的啊?我有机会去看他们啊?我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傻妹妹,那是说宫里的妃嫔。你若想出去,还不简单?再说你嫁给程征之后,离开了皇宫,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一临淡笑着说,心中默默忍着痛。
一姗羞涩的低头:“姐姐取笑我。父皇都还没下旨呢。”
“父皇昨日虽说此事事关重大,不宜草率决定。不过下旨赐婚那是指日可待。”
一姗喜上眉梢:“真的?”
“姐姐会骗你吗?”皇上的推脱之词不过是顾及着一临,如今一临已经应允说放手,皇上又岂会不准?这是一姗第一次见面提的第一个要求,皇上拂了她的意,也是不好说。若让一姗知道了真相,只怕他们姐妹两人,从此再也无法坦然相见。一临试探问道,“你跟程征认识不过十多日,怎么如此草率的就决定嫁给他?妹妹也不慎重考虑自己的终身幸福?”
一姗天真直率的说,“嫁给程征便是我的终身幸福。我们虽说认识的时间很短,不过他一路对我悉心照顾,处处以我为先,还奋不顾身的为我挡剑,我相信我们成婚后他一定会对我好的。”
“他确实是个有责任感有才能的人,妹妹要好好珍惜。”
一姗重重点头:“嗯,我知道。”
“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一临昨天问了程征,不过程征都执着于和一临的感情,并未回答。
“那是我们在路上遇到有人埋伏,有好多黑衣人,打打杀杀的很是凶猛,程征一直把我护到身后,刺伤了领头的黑衣人后,黑衣人扔下两把剑就逃了,程征一手扫开一把剑,没想到后面的那把就刺在了程征的手上。”
一临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那他的手?”
“他拔了剑我们骑马而去,在一个小镇上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程征的手日后可能会留下隐患。”
一临心中一紧:“怎么会这么严重?我还以为是小伤。”
一姗继续说:“我也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他毕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一路上都是我给他换的药,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了。”
“你一路帮他换药?”
“是啊。”一姗不加任何掩饰。
“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照顾,拼命保护你,只是因为你是公主,是他奉命要护送之人。也许他在敬重早已有了心上人?”一临试探着问,尽管这话有些伤人,不过一临还是想知道答案,如果能让自己彻底死心,也就罢了。
“我问过他,他说他在京中并无妻室。他若不是对我有意,应当是止于主仆之礼,又怎么会对我如此悉心?”
是啊,他并无妻室,如此你就断定他也没有心上人吗?妹妹啊,你怎么就如此草率呢。一临苦笑。命运弄人啊。或许本来就不是我的。
一姗提议道:“姐姐你说皇宫里的太医是不是天下医术最高的?姐姐能不能派去几个给程征看看伤,或许是那小镇的大夫学医不精才妄加论断的。”
一临同意:“好,程征他为救你受伤,理应派去几个太医去看看。”这样从太医口中,就可以清楚的知道程征的伤势了吧。程征,我们原来不是无话不说吗,怎么你受伤了,我连关心你的机会都没有呢。
一姗面露难色:“姐姐,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妹妹但说无妨。”
“姐姐什么时候派御医过去,我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一姗说着低下了头。
“好。”一临爽快答应。
一姗略有顾忌:“父皇会同意吗?”
“我去向父皇说就可以了。那就午后我派人护送你过去吧。”一临小时候每次都向皇上请求出宫,无非也就是去找程征玩。后来长大后,皇上给她的权利渐渐大了些,也就自由出入了。她常跟程征出去到去附近游山玩水,微服出行,体察民情,日出而去,日落而回。宫中人道是一对璧人,将来必然是要赐婚的,皇上也是默允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昔,出宫去看程征的,是同样的面孔,却不再是同一个人。
一姗欢呼:“太好了,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