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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赫连云归把即墨无心给带回去了。”几乎是全力把住轮椅的扶手,百里乘风才能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百里琉笙呢,他在干什么。为何半点作为都沒有就让赫连云归得手了。”即便不清楚上一辈之间的纠葛,可那人的心思明摆着,他就不信那小子连一丝半点都看不出來。
立在下首的依然是那个鹤发鸡皮的老者,也就是百里琉笙的授业恩师、百里乘风的近身侍卫,,无形尊者。慢慢自阴影中现出身形來,他的面容平淡无波,仍旧是那死灰枯木一般的模样:“少君沒有任何反应,只是叮嘱地祭司一定要好生照应。其他的,属下就未有发现了。”
“这家伙。”狠狠地捶了一下椅背,百里乘风一贯平和的容颜之上满是怒气,竟似是动了真火:“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回岛不來见父亲也就算了,还敢來这么些有的沒的。不是说无心还昏迷着么,他怎么就能放心把她交给赫连云归。不管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一次未免也胡闹太过了。
“主君息怒,您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是最宜安心静养。”上前几步,将百里乘风搭在膝上的毯子拉上去几分,无形尊者的语调难得地轻缓了下來:“属下是看着少君长大的,他并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想來应该是另有安排。您先暂且宽心,等少君明日过來请安就一切都清楚了。”
“安心静养……”轻扯了一下嘴角,百里乘风敲了敲自己那一双久无知觉的腿,笑意渐苦:“我如今这个样子,倒是不希望他过來请什么安了。”虽然对宫外之事始终都是牵肠挂肚、割舍不下,但他身残有恙、今非昔比,再折腾又何如。怕是连琉笙见了,都要对自己这个父亲失望不已吧,毕竟,他还是输给了赫连云归。
握着毯子一角的手微微顿住,无形尊者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却是继续低声劝慰着:“您也不必想得太多,眼下少君既然回來了,日后的形势总会慢慢好起來的。地祭司他,也不可能永远这么一家独大下去。”
叹了口气,百里乘风摆了摆手,独自推着轮椅就往内殿而去:“希望如此吧。”
明天,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即墨无心是被内府之中那融融的暖意给激醒的。因为寒毒的缘故,她的体温一直都比常人要低,寻常时候便是通体生凉,更别说此刻正是失血虚弱之后了。能保持身体的正常机能已是不易,更何谈居然还有毒性被祛除的迹象,这……
“看來你体内的玄火麒麟丹已经起作用了。”一道陌生却意外好听的男声传入耳中,即墨无心半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俊朗男子,一双美目之中刹那间波光流转:“你是……”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明明是异常疏朗开阔的眉眼,却恰到好处地显出了他五官轮廓的立体和精致,一身水色的衣袍沉静无比,就好似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大气包容,温润雅致。她所认识的男子各型各款,基本上已属出类拔萃至极,有冷峻内敛如冰凛的,有沉稳大气如尘玠的,有妖娆多情如炎烙的,更有出尘脱俗如百里琉笙和俊美邪肆如澹台沉炎的。然而不知是否是年纪和阅历的缘故,即便那几人的容貌并无丝毫逊色于面前之人的地方,可一眼观之,还是觉得气度和风采差了一筹。
无形无相,不喜不哀,慈悲宽厚,温文尔雅,这个人,似乎已经领悟了上善若水的境界。
只是在即墨无心眼中,这世上从來就不会存在真正完美的人,如果真的有人能令她在一见之下便生出十足的好感,那此人一定是格外的危险,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能应付得來。很不巧的是,眼前这位,已经充分达到进入她黑名单的资格了。
“赫连云归。”轻轻地吐出这四个字,男子体贴地扶着她半坐起身,眼神带笑:“我想,你或许应该喊我一声叔叔。”
果然是他……即墨无心半眯起眸子,却是就着他的力道舒服地靠坐在身后的软垫之上,神情自然地好像两人一早就熟识的样子:“有劳赫连叔叔割爱,无心这里先谢过了。”这玄火麒麟丹的难得,她可是从百里琉笙口中得知了的,而今赫连云归肯拿出來也属不易,该有的礼数她还是不能少的。
“玄火麒麟丹对长老院來说是珍宝也是爱物,可于我而言,起不了它应有作用的东西,绝不比角落里的灰尘好上多少,割爱倒也算不上。”重新在床边坐好,赫连云归执起女子的皓腕,再度细细地诊脉:“和两日前比起來,你的脉息可是平稳了不少。想必再修养一段时间,旧疾就能痊愈了。”
感觉到那搭在自己腕间的两指所带來的凉意,即墨无心不由自主地就蹙起了眉。尽管医者不自医,可她也从不习惯让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如此贴近自己,不过一想到面前之人的身份,她硬是忍下了甩开他手的冲动。他毕竟还是传说中的地祭司啊,若轻易就拂了他的面子,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变得不那么好过吧。
“以赫连叔叔的神通,应该知道我此來何为吧。”忽地展颜一笑,即墨无心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只在询问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題,半是正经却又满面调皮:“如此,你还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不太合常理呢。”
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之中,赫连云归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前,提笔蘸墨就开始写药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并不觉得你此來能改变什么,也不认为你可以达成你心中所想。”
报仇二字,说起來是何等的容易和轻松,可那么多年以來,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又有几个能伤得了他一分一毫。最后,站在这里笑看风云的不还是他,哪怕贵为主君的百里乘风,也只好退避三舍,踞殿不出。他赫连云归此生,真正怕过何人、又输过何人。一个小女子罢了,凭她百般能耐,终究还是会折在自己手里的,他不着急。
“是么。”勾了勾唇,即墨无心眉宇之间的光芒愈盛:“赫连叔叔这般自信,倒叫无心惶恐不安了。”
只是,这一次,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