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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回答在郁墨夜的意料之中,在开口问的那一瞬间,她也做了一个决定。
“不好意思两位,我决定不卖了。”
既然两人都不让步,既然她左右都不是,这份银子她大不了不赚了撄。
两个男人一人微微敛了眸光,一人淡抿了薄唇偿。
都没做声。
老鸨看了看两人,不知两人意味,唯恐越发触怒了两人,事情变得更加不好收拾,遂连忙做出了反应。
唇角一勾,脸上就堆满了笑:“呵呵,两位公子别听他的,他在跟两位公子说笑呢。”
说完,就过来拉了郁墨夜手臂,压低声音不悦道:“哪有生意都谈好了说不做就不做的?你这不是得罪一人,你这是两个都得罪,你拍拍屁股走人,我怎么办?你还让不让我这开下去?”
阅人无数,眼力劲她是最有的,这两个男人虽然都是生面孔,可是一看,就知来头不小。
且不说一人被称作大当家的,一听就是江湖上什么帮派的头头,单说,两人的装扮和气场,那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而且,既然相识,那也定然知道这笔生意背后的人是四王爷。
在明知道身后之人是四王爷的情况下,还如此强硬,不愿做一丝让步,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也可见一斑。
她岂敢轻易得罪?
听老鸨如此说,郁墨夜很郁闷,同时,心里也绞着一些气。
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也算个熟人吧?
至于将她逼至这样吗?
不知道如何处理,便也索性杵在那里冷着脸不做声。
一时间死寂一片。
老鸨见气氛不对,而且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略一沉吟,再度开了口。
“要不这样吧,在我们,也经常会出现几位客人同时看上一个姑娘的情况,通常这样的时候,就会举行一些比试,公平竞争,胜出者得。两位公子觉得如何?”
郁墨夜汗。
这怎么能跟几个男人争一个女人比呢?
想想也是好笑得很,两个大男人竞争女用的避子药,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在她想着两个男人肯定会态度坚决地不同意时,两人同时出了声。
“难道不是先到先得?”
“如何比试?”
第一句是萧震问的,第二句是另个男人问的。
几乎同时出腔。
郁墨夜怔了怔。
老鸨依旧堆着满笑,非常有耐心地解释和说服。
先是对着萧震的。
“原则上的确是先到先得,只是,这不是同时嘛,我跟公子谈的时候,四公子也在跟这位公子谈,所以……”
话没有说完,言下之意,你懂的。
接着又转眸看向另一个男人。
“比试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斗财,就是比谁出的银子多,价高者得。”老鸨一边说,一边睨着两人神色。
其实作为一个爱财的生意者,她最喜欢客人用这种方式了。
只不过今日的情况有些特殊,虽说两人一看就不缺银子,但是显然,这并不是良策。
她不能弄巧成拙。
所以不等两人反应,她又继续接着道:“又比如,斗武,就是比试武功,此举显然不适合两位公子,都是跟四公子相识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是。”
最重要的,若是一方给伤了,指不定怪到她和头上来,那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两个男人依旧没出声,她话语未停:“再比如,斗才,就是比吟诗作对之类的,只不过,这种阳春白雪般的方式会耗费时间一些,而且还要有文人雅士做中间裁决者,所以也不太适合两位公子。”
“要不……”老鸨顿了顿,说了最后一种,“要不就干脆用客人们最常用的,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种方式,斗酒。”
斗酒?
三人都看向她。
“对,斗酒,此举又快又省事,也不会伤和气,最先喝醉倒下者为输,赢者得药,两位公子觉得如何?”
当然,她也有她的小心思。
斗酒的酒还得从她拿吧。
这种斗法虽然没有直接斗财那般赚,但是,从中盈的利也不可小觑。
特别是对于酒量大的客人,她更是赚得丰厚。
不是有位大当家的吗?江湖头目,没有一个不是酒桶。
郁墨夜看看两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斗来斗去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也真的不是办法。
可是,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可行。
正想着要不要出声对此方法表示赞同,就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同时响起。
“可以!”
“不斗!”
孑然不同的答案。
说可以的是萧震,说不斗的是另一个男人。
说实在的,郁墨夜有些意外。
原本她也做了心里准备,以为两人会同时拒绝的,或者出于颜面,可能会都答应。
却没想到会一人同意,一人不同意。
如此一来,又进行不下去了。
好烦。
依她的脾气,她真的忍不住要发火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连发火都不得。
这两个男人她都不能得罪,一个知道她是女人,一个知道她是四王爷。
真的是……
眉心皱了皱,她垂眸,想了一会儿。
然后,举步走向萧震。
“这样吧,药今日就先都卖给那位公子,大当家的有事尽管去忙,我也知道从天明寨下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接下来我会亲自将药送到天明寨去给大当家的,这样如何?”
她考虑再三,也只能用此缓兵之计。
虽然两个男人她都认识,但是,相对来说,她还是觉得跟萧震算是熟稔一些。
毕竟,在天明寨,也相处了两三日。
而且,也算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
而跟这另一个男人,就如同男人自己所说,不过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受他恩惠罢了。
所以,真要做出选择,自然是先将药给不熟的那个。
而且,受恩于他,就算是还恩,也应该先将药给他。
萧震这边,她再想办法。
“可以吗?”她殷殷看着萧震。
萧震眼波微微一动,沉默地凝了她片刻,问:“你几时上天明寨?”
“明日。”
没有办法,郁墨夜只得搪塞。
虽然这三十五粒药卖完,她就没有药了,且也不可能再搞到药。
但是,目前的形势摆在这里,她只能先过了眼前的危机再说。
明日就算没有药,她也可以去天明寨,然后再跟萧震请罪。
“我如何信你?”
萧震似是对她并不放心。
郁墨夜就被难住了。
如何能让他信?
光口头保证,肯定没有用,若用什么有价值的信物作保,她也没有。
她现在穷得只剩下她自己了。
低头想了想,她决定豁出去了。
抬眸,再次看向萧震,她道:“你是江湖第一大寨的寨主,相信四王府发生了什么,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就算不知,你稍微打听一下,应该就能知道。说白,这也是我为何会来卖药的原因。原本我就打算卖完药,前去天明寨的,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我现在将自己的处境都坦白给你了,你还是不信吗?”
她说得有些含糊其辞,老鸨和萍水相逢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听不懂的。
但是,萧震肯定能懂。
虽然,她其实压根没准备去天明寨。
但是,此情此境下,她只能这么说。
如实道出自己的处境,以换得萧震的信任。
果然有效。
萧震定定凝了她片刻之后,说:“好!”
郁墨夜从未觉得这个字如此动听过,当那一字从萧正口中逸出,落于她耳中时,她简直如同大赦。
总算解决了。
唇角一勾,她由衷地道了句“谢谢”之后,便转过身,再次走向另一个男人。
“一共三十五粒,公子点一下。”
她将攥着药丸的拳头伸在男人面前。
男人没有接。
她疑惑抬眸,看向男人。
当看到男人不知几时眼中竟蕴了一抹淡淡的血色,她不由地怔住。
当然,让她怔住的,还有眼底吞吐出来的寒气。
她心口一颤,连忙将视线撇开,不敢与其对视。
除了郁临渊,此人还是她第二个不敢对视的男人。
破庙初见时的温润如玉呢?
都是假象吗?
不过,这些已然不重要,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打算深究。
见男人不接,她忽然想起什么,又绕过男人,走向那个清瘦的随从。
方才他们两个本来就已经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随行也不敢接,抬起眼梢瞥向前面的男人。
男人不做声,他便也不敢伸手。
见主仆两人都如此,郁墨夜心里就有些恼了。
“请问你们是不是不要?不要也没关系,那我就卖给那位公子。”
她回头指了指萧震。
她就搞不懂这些男人了,方才不是当仁不让,坚决得很吗?
现在将药全部给他,却又开始摆谱了。
见男人还是没有做声,她也懒得理了,径直转身,拾步就准备走向萧震。
男人略带寒凉的声音便响在身后:“所谓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如此相让所得,算是什么意思?”
郁墨夜汗。
停住脚步。
世上哪有这么难搞的男人?
不让给他,不行,非要得,让给他,又说是嗟来之食,也不行。
“所以,公子是不要了对吗?”
她微微笑着回头,语气不好地再次确认。
不要正好,正合她意。
然,男人的回答却让她再度崩溃。
“谁说我不要?我只是不要相让来的。”男人凤目深深,紧紧攫住她,一字一顿。
郁墨夜当即就冷了笑容,“那公子到底想要怎样?”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要又不收,不要又不让。
到底是要闹哪般?
老鸨边上看得也是急死。
“如此看来,只能斗酒了,这样赢也赢得公平,输也输得心服,公子愿意吗?”
老鸨问向男人。
男人眼中赤色又明艳了几分,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似是在犹豫。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逸出一字:“好!”
郁墨夜听着,只觉得那一个字似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艰难又绞着一丝咬牙切齿。
一听说好,老鸨顿时就来了精神,喜笑颜开道:“如此甚好,我们有个专门的斗酒阁,就在前面不远,我带几位过去。”
老鸨扭身走在前面。
忽然想起什么,脚步又顿住,“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萧震也未隐瞒,当即回道:“萧。”
老鸨又回身看向另一男人,“这位公子呢?”
“林。”男人原本清润的声音带着些些闷闷的鼻音。
明显不悦。
郁墨夜也不理会。
老鸨点点头,“那么请问萧公子、林公子,是要喝什么酒呢?我们有杏花酿,五十文钱一壶,有桂花酿,三十文一壶,还有……”
“只需上最好的酒便是,银子不会少你的。”老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萧震打断。
老鸨自是求之不得,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连声说着:“好,好,好,那诸位,请随我来。”
老鸨带头走在前面。
因为萧震本身就在门外,自然就走在了第二。
郁墨夜紧随其后,走在了第三个。
姓林的男人,以及他的随从二人走在最末。
一行人顺着木质走廊往前走,脚步声很明显。
缓缓前行中,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隐约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似是目光深凝,胶灼在她的身上。
她想到如芒在背这样的形容。
几次她都生了突然停住猛地回头的冲动,看看后面的人到底有没有,可想了想,她终是忍住。
某人本就不悦,她还是不惹为好,另外,若只是她的错觉,并无人看她,那她这样一惊一乍反而落人笑话。
很快就到了斗酒阁,老鸨吩咐门口的两个下人去端酒,而她则是将一行人迎入阁内。
屋内装修得奢华典雅。
一张豪华大气的长形酒桌摆于屋正中,酒桌的四方各有一把软椅,边上一个柜形酒架。
酒桌上整齐有致地摆着多个托盘,托盘里是各式杯盏,有青瓷盏,有金爵,有银盏,大中小也是多个规格。
酒桌四个角的位置摆着绿色盆栽,叶子翠得就像是长在春日里。
老鸨示意他们坐。
萧震走到长形的一头,一撩衣摆坐下,林姓男人淡瞥了他一人,拂了袍角,坐在了另一头。
郁墨夜便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她对面坐着老鸨。
药丸一直攥在手上,毕竟不是一粒两粒,是一大把,且心情又是跟着大起大落,以致于手心都是汗,郁墨夜怕弄坏了,所以,坐下来后,就掏了帕子铺开在桌面上,将那些药丸摆在了上面。
两个男人都朝她瞥过来,然后又都瞅了瞅她摊在面前帕子上的药丸。
一人眸光微敛,一人薄唇紧抿。
很快,就有下人们鱼贯而入。
多壶“枣集美酒”送了进来,在老鸨的示意下,全部摆上酒桌边上的酒架。
留下两人服侍,其余的下人都被退了出去。
“请问两位公子,用哪种酒具?”老鸨指了指托盘里的那些杯盏,问向两人。
“就青瓷盏吧。”萧震先开了腔。
老鸨征询的目光又看向林姓男人。
男人未做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老鸨便当他默认,示意两个伺候的女子可以开始。
女子领命,一人走到萧震边上,一人走至林姓男人身边,
开始布酒。
应该是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两个女子动作非常娴熟。
将托盘里的瓷盏一顺溜地拿出,摆在两个男人的面前,然后提壶倒酒。
酒水哗哗,撞满一杯,也不歇气,也不间断,紧接着又撞下一杯。
霎时,雅阁内就酒香四溢。
直到两个男人面前都倒满十杯,女子才放下酒壶,退至后边静候。
待这一切完成,老鸨再次开了口。
“十杯酒为一轮,一杯一杯必须喝完,不许剩下,不许漏掉,不许作弊,不许他人代饮,每喝完一杯,将杯盏反扣在桌上。如果觉得自己不行了,可以叫停,可以主动认输,那么则对方赢。”
详尽说完,老鸨又问向二人,“两位公子有异议吗?如果没有,就请开始吧。”
扬了云袖,朝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震看了看郁墨夜,又挑起眼梢,看向坐于自己对面的男人。
男人也抬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
好一会儿两人才同时撇开。
郁墨夜想,他们两个眼底的情绪或许只有他们自己能懂吧。
反正她不懂,只感觉到了各自的杀气。
“请!”
两个男人都朝对方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
这是两人第一次寒暄。
萧震端起一杯酒盏,送入口中。
男人也不慌不忙、不徐不疾执起杯盏,仰脖,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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