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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宇航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追出了雅意的办公大楼,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无奈看着那辆熟悉的桃木色卡宴飞速驶走的背影。
他用手攥紧了西装的外套,狠狠往地上一摔,汗水滑过邱宇航那张狰狞得近乎变了形的脸。
原本心中的恨意被一股懊恼冲散,而这懊恼来势汹汹,他有些招架不住。
她一定以为是他做的,她肯定心里恨极了他。
邱宇航在烈日下重重地闭上了眼睛,瞳孔里所有浓烈的情绪,都被眼睑的闭合所遮盖。
若拙开着车在环城高速上走了三四圈,从晌午的太阳一直看到了傍晚海边日月同升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映红了车厢,等红灯的时候,她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座位。
辞职信和几张重要的资料被她顺手放在这里了,最上面一张是她交保险的复印件,右上方贴着一寸免冠照,依稀是几年前的她,大方又娴雅的笑容。
这个笑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脸上了。
若拙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张照片,却在碰到的一瞬间,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她想搞清楚这一切,想知道这件事里顾钦辞和陆景尧到底参与了多少,为什么她会成为阴谋竞争下的牺牲品,可所有事情,都必须要等到顾钦辞回来才行。
这样也好……
若拙转过头来,直面着前方笔直的马路。褐眸如秋水含波,波光潋滟,曾经是因为一双美眸顾盼生姿,而此刻,是真的含了水光。
眨一眨眼,泪水就直接掉在了她胸前的衣扣上。
在红灯变绿的刹那,若拙踩下油门,往城郊的方向转去。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被她生生缩短到了二十分钟,下车时,若拙望着眼前芳草葳蕤的庭院,怔然失神了很久。不知怎么的,她就突然想来这里看看,看看顾钦辞的二姑,那个可怜的女人顾泓月。
她曾嬉笑着承诺过,如若她和二爷结婚,一定会第一个告诉顾泓月。
沉默了片刻,若拙走到了爬上了青青藤蔓的院门边,还不等她按下门铃,里面修剪花草的老人就看到了她。
“你找谁?”老人放下硕大的剪子,直起略显佝偻的腰身,意外中带着几分警惕地望着她,似乎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里。
想了想,她便懂了,顾泓月是被顾家偷偷藏在这里的,有不熟悉的人过来拜访,警惕是必然的。若拙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尽量把自己的心情从失去工作的影响中带出去。
“我来看看这间别墅的主人最近是否还好。”若拙轻声回答。
她没有直言明说,对面的老人也没有点破,只是用打量的目光瞧着她,半晌才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只有以前来过的人,才会说出“最近是否安好”这样的话。
“来过一次。”若拙抿唇,视线流连在别墅紧闭的防盗大门上,牵牛花的藤蔓从一旁的花圃里爬上了台阶围栏,层层新绿很是养眼。又看到老人手边刚刚放下的园艺剪,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一看就知道是顾家雇佣的园丁。
园丁,这两个字像一道刺似的扎进若拙的指尖,让她不禁缩了缩手指。眼前浮现出了昨天在纪家时,纪明城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颓然辞退了纪家负责收拾花房的佣人。那佣人在纪家工作有些年头了,从若拙小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对于纪家而言,她不止是个佣人,更像是每日同寝同食的亲人。
可现在,纪家即将面临穷困潦倒的境况,竟连亲人都无法庇护了。这种节省开支的方法让她有种为了生存而活活割掉腿脚的痛感。
若拙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悲怆,只听那位老园丁若有所思地问道:“谁带你过来的?”
顾家的家业虽大,人丁却不怎么兴旺。顾钦辞这一辈只有三个男儿,也就是他和大哥顾钦远,三弟顾未逢。顾钦远在美国服刑,顾未逢久居国外,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了,“是顾二爷。”
老园丁怔了怔,嘴角忽然意味不明地扯了一下,并非是善意的微笑,反而更像是讽刺,“你姓纪?”
若拙并不意外会被人认出来,她和顾钦辞的事早就传得大街小巷尽人皆知了,更何况是顾家的佣人,怎么可能对未来的当家主母没有耳闻?
但奇怪的是这个人对她的态度……
若拙心有疑虑,仍然落落大方地一笑,“是的,我是顾二爷的妻子,我来拜访二姑。”
老园丁重新拾起剪子,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冷淡了许多,“她不在,你回去吧。”
若拙一愣。
*
上海的天空和G市很是相似,灰蒙蒙的一片,抬眼望去,太阳的轮廓虽然看不分明,却能真切地感受到紫外线照进眼膜时的不适。
男人没看太久便收回了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动,勾下墨镜,遮住了那双深邃的黑眸和俊朗冷漠的半张脸。
机场外下着零星细雨,Eric早在那里等候,见他出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二爷,您带来的行李箱和文件我们已经安排人去管理处取了。您先回酒店休息一下还是?”
顾钦辞坐进车里,车厢宽大的空间足以让他将两条修长的腿叠放在一起,“直接去银行。”
Eric比顾钦辞早了十几个小时到上海,亲自登门约下了几家融资银行的高管,以显诚意,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架比顾钦辞早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里,他遇见了一个熟人。
而对方显然是知道他和顾钦辞的行程的,那时,在头等舱里,对方一边翻着杂志一边问他:“顾钦辞是在家里和他老婆依依惜别舍不得出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Eric缓过神来,叹息着回答:“陆总,您就别拿这种事情打趣了,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怎么说?”陆景尧合上杂志,似乎很诧异地,“他们吵架了?”
“看不出来陆总什么时候还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了。”Eric不动声色地揶揄了他一句,事实上,二爷和少夫人最近的气氛确实不太对,家里的下人都感觉出来了。
“想不到你的嘴巴还挺牢,想从你嘴里撬点什么可真不容易。”陆景尧笑着摇了摇头,“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说着,他把杂志扔在了座椅前面的地毯上,脸色变得凝重了不少,“我到宁可他今天不要到上海来。”
Eric一怔,“为什么?”
“因为今天若拙将会失去她很重要的工作。”陆景尧的眼里慢慢浮现出一丝遗憾与无能为力,“我到宁可顾钦辞偶尔能把工作排在人情后面,抽出时间陪陪他老婆。如果他一定要到上海来出差,至少不是今天。”
……
Eric一边回想着在飞机上与陆景尧的对话,一边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上的男人。
这点细微的小动作很快便被顾钦辞捕捉到了,他抬起头,黑瞳中满是冷肃,“有什么话就直说。”
Eric顶着巨大的压力道:“二爷,刚才我偶然从陆总那听说,少夫人工作上好像遇到一点麻烦。”
顾钦辞不轻不重地盯着后视镜,与他对视。
那表情就像车窗上的水雾,有些迷蒙得让人看不清,散去后却是一片虚无,冷漠得可怕。就在Eric觉得二爷不打算理会这件事时,却听到磁厚的嗓音响了起来:“麻烦?”
Eric惊讶地回过头来,舔了舔嘴唇道:“好像是因为那片新兴的临海商业区中心的所有店面*之间被租出去,导致少夫人在工作上遇到很大麻烦。”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藏半露半,看似只是在汇报情况,稍稍动下心思却不难察觉出弦外之音——店铺的租售是二爷亲下的指令,少夫人之所以遇到很大的麻烦,说白了是二爷一手造成的。别说是旁人不懂,就连他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钦辞果然有了一丝反应,修长的手指微微缩了一下,顷刻间又被他握紧,“这世界上有什么工作是一帆风顺、以逸待劳的?没有这个金刚钻还偏去揽人家的瓷器活。本来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她非要上赶着扫别人家的门前雪。那就拿出本事来,有本事自己去解决麻烦,没本事就等着帮别人背黑锅吧。”
Eric简直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一向袒护少夫人的二爷口中说出来的。
“二爷,可是少夫人现在……”
顾钦辞扭过头去,淡淡截断道:“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了,总归陆景尧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车在南京西路停了下来,不等Eric消化完这些,顾钦辞就被早就候在那里的瑞士银行的代表请下了车。
Eric抱着文件跟上去,心里忽然奇怪:陆总不会把少夫人怎么样?难道二爷不知道少夫人被炒鱿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