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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真不像你的风格。”沈疏之摇头浅笑,毫不吝惜言语中的关切,“我还是喜欢看每天都光风霁月的女人。”
纪若拙轻笑了一声:“上次沈总在九万里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家里藏着一个贤惠的,外头带着一个伶俐的,其实无可厚非’,您外面有这么多伶俐的相好,家里的金屋不也得藏一个贤惠的阿娇吗?有些女人看上去风光貌美,那只是因为她们想吸引您的目光、让您觉得她们与众不同。这样的女人见多了不难发现,其实最与众不同的,还是家里那一个素面朝天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疏之微微怔忪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间泛起一丝复杂。虽然转瞬即逝,却被纪若拙捕捉到了。
不同于他以往的玩世不恭,原本虚浮在表面的情愫,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入了眼底,甚至还有一抹龟裂的细纹,渗出清浅的遗憾。
沈疏之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虚伪的人,他对所有女人都细致入微,彬彬有礼,但若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份真心实意,简直难如登天。而顾钦辞和他刚好相反,他不屑于在风月之事上浪费时间,更不会和女人逢场作戏、迎合拍拖,能被他温柔以待的,必定是他心尖上的人。
顾钦辞的温柔都给了孟晚童,那么沈疏之呢,他那一闪而过的真心实意,又是为了谁?
“你倒是比我看得明白。”沈疏之哑然而笑。
“沈老板,我再不济也是个女人。您跟我谈女人,不就显得外行了?”
沈疏之盯着地板上瓷砖的缝隙沉思良久,才轻声道:“那你说,一个女人为什么会离开她深爱的男人?”
去急诊部看热闹人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走过,直到楼道里重新安静下来,他手腕上的机械表秒针跳动的声音异常明亮。纪若拙没回答之前,沈疏之都在耐心等着,那份耐心背后是他少有的固执的和坚持,好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似的。
纪若拙很认真地思考,最后得出一个答案:“为了成全。”
男人擅长责任和担当,女人则擅长理解和成全。人都是自私的,能够做到忍痛放弃自己所爱,必是为了成全。也许她有一天……也会这样做。
“有点意思。”沈疏之嘴角的笑意加深许多,话锋一转道,“我在停车场没见到你的车,你没开车来?”
他怎么还会注意这些细节?画家的眼睛果真能看到常人根本不会去看的东西,纪若拙无奈打趣道:“开车多贵呀,我坐公交车来的。”
“是吗?老城可不好打车。”沈疏之含笑拆穿她的谎言,白玉般的手指从西装口袋里勾出车钥匙,晃了晃,“我送你回去。”
她要调查的幕后黑手还没有线索,纪若拙本想拒绝,却被沈疏之一句话堵了回来:“不是说成全吗?还不走,留在这里给人看笑话?”
纪若拙脸色一黯。
看来他也是听说了顾钦辞的“丑事”,以为她是来千里寻夫的。
可是她不能走。张煜本来与这件事毫无干系,却为了她被牵扯其中,她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在这时候一走了之。更何况……
说不清为什么,纪若拙很想亲眼见见那个孩子。
冷静下来之后她仔细想过,刚才那些看热闹的路人说的话看似有理有据,其实里面的道理根本禁不住推敲。认为父子之间血型一定相同的,不是没当过父亲,就是没被普及过常识。即使是亲生父子,血型也有很大几率不同。反之,就算血型相同,也不能说明就有血缘关系。
纪若拙摇了摇头说:“谢谢沈总的好意,但是我必须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顾钦辞一定觉得这都是她处心积虑的算计,包括这些蜂拥而至的媒体和记者,恐怕在他眼里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纪若拙努力压下心中的钝痛,它却仿佛被挤向了四肢百骸。她想,以顾钦辞对孟晚童的呵护和包容,他现在大概会想杀了她吧。
如果大众注定不肯听信有科学依据的解释,只对空穴来风的八卦感兴趣,那么,就让她来把整个洞穴全部堵上。
为了他。
沈疏之脑海中迅速蹿过一个念头,惊道:“你该不会是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纪若拙已经率先离开了。沈疏之望着那道纤细高挑的背影怔了片刻,刚想跟出去,楼道一侧巨大的观音瓶后面就走出一人挡了上来,他看了那人一眼,拧着眉头止住了脚步。
急诊部场面依然混乱不可收拾,孟晚童和顾钦辞二人被记者堵在化验室里,护士拿着化验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小病人还在进行攸关生死的手术,却没有人敢贸然打开眼前那扇门,把血袋送出去。
孟晚童急得眼泪簌簌,恨声道:“到底是谁叫来这些人的,不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跟她拼命!”
顾钦辞低眉看着她,嘴角平和的线条沉了下去。晚童一向温柔善良,也被气得放出这些狠话,纪若拙今天的做法简直就是荒唐无稽,挑战他的底线!
她不会以为他最近对她越发纵容宽和,就是给了她胆子、放任她肆无忌惮的伤害他身边的人?
顾钦辞揽着孟晚童的肩膀,眸光凌厉得让人不敢对视,他浑身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脸上每一道锋利的棱角都昭示着他即将爆发的怒火势可滔天。
不悔的命和晚童的声誉,哪个都不能受到半分侵害!
突然,门外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发生什么事了?
孟晚童还止不住地抽噎哭泣,顾钦辞在一瞬间敏锐地感觉到了门外气氛的变化。他冷着脸抬起头,狠戾的视线落在化验室紧闭的门上。
有人迎着他视线推门走了进来,四目相对时,对方像是被他目光中冰锥一样的寒意冻僵了几秒。
纪若拙也没想到自己打开门就看到了他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
就这一个眼神足以,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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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若拙身后闪光灯旖旎绚烂,像开遍了山野的、有毒的花。而她面前顾钦辞的怀中,孟晚童苍白着脸,哭得一塌糊涂,整个人楚楚可怜地依在那个健壮宽阔的肩膀上,画面温馨得刺眼。
精致的指甲扣进掌心,疼痛把她的思绪从麻木混沌中剥离出来。顾钦辞冷冷地盯着她,目光之锋利,似要将她千刀万剐,“谁让你进来的?”
纪若拙要进来,Eric当然不敢拦。只是她推开化验室的门那一刹那,身后那些记者就开始了疯狂的拍摄,连唯一的一片清净也随她的到来而被打乱。护士拎着血袋,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出去的空隙。刚要动身,却被纪若拙伸手拦住,“先不要去。”
孟晚童闻声抬头,趁顾钦辞分心之际几步冲上前去,高高扬起了巴掌。
啪——
纪若拙脚下踉跄地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顾钦辞也“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瞳光沉郁,仿佛象牙灼烧过的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上去抬起了手臂,顿在半空中,不知是要拦着孟晚童,还是要再给纪若拙一巴掌。
孟晚童一脸恨意,恨得都要发狂了,顾不悔的伤势明显让这个母亲失去了以往的温婉柔弱,她哭喊着,朝纪若拙的头发抓过去:“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来!”
不知道纪若拙进门之前对记者说了什么,显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容姿艳丽,身材姣好的女人,就是顾家的正牌少奶奶,一直不被公开照片的纪二小姐。而和她厮打在一起的女人,就是顾钦辞的绯闻*。好一出重量级的戏码,所有人都沸腾了。
摄像师拍照时,记者见缝插针地问道:“听说顾二爷和这位不知姓名的小姐有孩子了,是真的吗?那纪小姐怎么办?”
“你听谁说的?”纪若拙用力将孟晚童推开,转过身反问道。
她的眸色凛若高秋,带着一点渗人的冰凉,钻入人的骨头缝里,前排几个记者瞬间哑然失语。与此同时,孟晚童被她推得跌了两步,倒在顾钦辞的怀里。
只见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嗓音粗砺含威:“纪若拙!你是疯了!”
纪若拙回过头来,猛然对上他愤怒的眉眼。
怔了怔,她忽然想笑。
她是疯了,是疯了才不顾张煜和沈疏之的劝阻,跑来给他和另一个女人解围!
既然护士已经要去送血了,看来顾钦辞和那孩子的血型配上了。如果让媒体记者播报了这条消息,孟晚童和她儿子的名声就毁了。
纪若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安静而悲伤,却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顾钦辞身体一震,怒火在扶摇直上的过程中戛然而止,心里竟陡然空洞起来,这空虚像是一种隐隐的害怕,害怕她会做什么傻事,害怕他又误会了什么,害怕上次在南山球场的事再次发生……
可是这一次连张煜都承认是纪若拙亲口说出他和孟晚童的关系的,她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顾钦辞咬牙挺住,目光又锐利了起来。
纪若拙错开视线不再看他,转身柔声对护士说道:“二爷的血型也配不上的话,不妨试试我的。”说着,她不动声色地一扫血袋上的标签,补充道,“我是Rh阴性血。”
门外的记者有些不明所以,相互对视了一眼,多少听出了点门道。
纪小姐的意思是,顾二爷的血和那孩子没有配上?
那顾二爷到底是不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
护士一愣神的功夫,纪若拙已经拉着她往化验室里间走去,“你先跟我进去抽血,人命关天,不要管外面那些记者了。”
她要干什么?孟晚童无力地喘了口气,刚要去拉顾钦辞的衣袖,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顾钦辞却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拂开了她的手,朝着纪若拙的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孟晚童怔怔地跌在墙边,手上还有被他拂开前,他掌心的温度。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抹高大挺拔的身材消失在内间,那匆忙到无瑕理会自己的样子,是她这些年也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
钦辞,你想到了什么,让你如此的在意?
内间里,纪若拙已经脱下了大衣,正在挽着紫色毛衫的衣袖,白希纤细的胳臂露出了一截,像一块价值连城的白釉,干净而透亮。顾钦辞冲上去一把攥住了她的小臂,眸光沉得发冷,里面蕴藏的浓稠的黑,要将她融化埋没。他的嗓音也不复往日平静无波,显出几分急躁:“你做什么?”
纪若拙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一颤,她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把他的手指掰开,“二爷,你先放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钦辞眉头紧蹙,心头袭上几丝不安。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像一条细细的线,勒紧了他的气管。顾钦辞的手掌再也用不上力道,纪若拙顺势将手臂抽了出来。
护士举着棉签,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下手,她略感迟疑地说道:“纪小姐,二爷的血其实已经配上了,不需要您再……”
“不是他的血。”纪若拙认真地看着护士,语气竟似有些恳求,“是我的血,是我和那孩子的血型配上了。”
空气凝固了数秒,护士这才明白了纪若拙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要移花接木,告诉外面那些记者,顾二爷和那对母子没有关系,他们都是清白的。
她……为什么要为了未婚夫和另一个女人这么做?
护士不确定地看向顾二爷,想最后征求他的意见,却见那片刻前还气势凌厉的男人,这时却将满身的戾气都收敛了起来,神情寂寂萧萧,甚至有些恍惚。
是的,恍惚。
顾钦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紧张。尤其是在看到纪若拙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晚童打她,她没有还手,甚至连辩解都没有。原来她那时悲伤而安静的一眼,心里承受了刀割剑斩的疼。
你问他怎么会清楚疼的感觉?
因为顾钦辞此刻,也真切地体会到了她的疼。
她为他们做了什么,而他们又对她做了什么?
张煜明明在电话里让她离开,她为什么还偏要过来?
他甚至害怕,她会怪他,怨他,恨他,再也不原谅他。
“请您不要再犹豫了,下针吧。”纪若拙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含笑的口吻,到如今都与往日一样优雅绝伦。
好像她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为什么不在意,怎么可以不在意?
顾钦辞想,他宁可她像在民政局里那样无理取闹,或者像在陆家别墅里那样大声质问他都好,她不能不在意,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针头刺入她的皮肤和血管,也刺在了他的心上。
“纪小姐,做个验血的样子就可以了,不用真的抽一袋血出来。”护士见她还抽完一管血,还伸着胳膊,心下不由得恻隐。
纪若拙摇了摇头,“做就要做的真实一点,不然别说是外面那些记者,恐怕就连二爷都不会相信。”说着,她褐色的眸子似乎往顾钦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中猛沉,一把板过她的身子,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隐忍着愠怒道:“谁说我不信?我信!”
那一脸焦急的样子,像是要迫不及待地证明什么给她看。
纪若拙从来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愣了半晌,忽听到顾钦辞冷声道:“出去!”
她低眉看向小臂,还被他死死攥着手里,让她怎么出去?
一边*战战兢兢地说:“是,二爷。”
纪若拙又是一怔,原来不是让她出去。
护士赶紧收拾好桌上的工具,扔进处理箱,又拿起顾钦辞的那袋血慌忙离开。走到门外还不忘妥帖地帮他们关好门,将整个内间都留给了他们两个。
纪若拙原本坐在椅子上,却被他用力拉了起来。顾钦辞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和气息距离她不过分寸之间,他清俊硬朗的容颜突兀地占满了她整个视线,细到连睫毛都可以根根分明的看清。那双眼睛比平日里看上去更深邃,沉黑。纪若拙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桌子上。眼看着顾钦辞逼得更近,她的上半身越发向后倾倒,如果不是被他精壮有力的手臂拽着,恐怕就摔在了桌面上。
“告诉我,我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黑眸中燃着一簇幽暗的火焰,好像要焚尽她的身体和意识。
纪若拙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可是她知道她这一天过得有多糟糕。弯月般的双眉皱了起来,她侧过头,故作风轻云淡地笑道:“我会告诉你的,二爷,可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个姿势很难受,而且孟晚童就在门外,她会误……”
顾钦辞另一只手倏然扣住了她的下颔,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头别了回来,像刚才一样,逼迫她看着自己,“纪若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有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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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看?
纪若拙收起了笑容。
古人有云,*眼里出西施。她在顾钦辞眼里不如孟晚童好看,这是必然的。
她沉默了半天,叹息道:“既然如此,二爷,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给我难堪?”
顾钦辞的眼中的遂黑又深了许多,拇指的指肚擦过她的嘴唇,蹭掉了几许嫣红色的唇彩。
指尖的温度从唇瓣渗入全身,纪若拙听到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最后的伪装也如同嘴上的唇彩,被他轻轻一抹便丢盔卸甲,轰然倾塌。
他的吻来得突兀霸道,密密匝匝,毫不给她喘息和退却的机会。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檀木香,清冷如霜,又炙热如焰。
一开始只是辗转于她的唇上,后来便长驱直入,撬开了她的牙关,搅动着她的舌头一同上下,将她的口腔变成了战场。
纪若拙惊得几乎忘记了推开,明明后颈上冷汗涔涔,却似乎并不讨厌他这样的触碰。顾钦辞微微抬起了唇,低哑的嗓音环绕在她的耳畔:“那你呢?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分不清真假?”
他说的有点无奈,有点颓败,却没有留给她回答的时间,大掌放开了她的手臂,在她即将跌倒之前改为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后方按住了她的后脑。
他的吻不容质疑,不容拒绝。亲吻的间隙有破碎的喘息声从她的口中逸出来,在顾钦辞的小腹点燃了一团火。他来不及思考眼前的情况、门外的记者,甚至连晚童也被抛之脑后。她的嘴唇像名贵的果酒,有果的清香,也有酒的甘醇,让他在迷醉中找不到任何放开她的理由。可是这个女人就像故意不配合一样,手脚僵硬,牙关紧咬,被他打开后也只是愣愣地放纵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回应。
他不知道,这是纪若拙的初吻,没有书上写的青春的味道,没有浅尝辄止的试探,而是被他用愠怒和懊恼填的满满当当。
纪若拙的心慌得像坠入深渊,头重脚轻,缺失的氧气从他的口中渡过来,她只好呛着咽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绵长的吻终于收于她的唇畔。
因为她的眼角有了水光。
原本明艳的妆容在他强势的侵占下变得狼狈凌乱,嘴唇却红得要滴出血来。
顾钦辞的心被无声揪紧,手臂一收,把她带入自己强壮的臂弯之中。他身上火热的温度猛地贴近,烙在她身上,纪若拙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告诉我,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他的口气逐渐重了起来,恰如他凌厉的吻,在向她索取一个答案,“以前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毫不理会!纪若拙,告诉我!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
她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虽然竭力地忍着,却还是被顾钦辞感觉得一清二楚。他箍紧了她,眼眸里一贯的从容冷静早已被撕裂,看上去甚至有点……疯狂。
他以前侮辱过她,讽刺过她,可是纪若拙面对他的恶语相向,从来都只是莞尔微笑,或是巧言令色,让他一度以为她非但不要脸,更没有心。
而今天,他只说了她一句“笑得难看”,就能让她在意至此。
顾钦辞攫着她栗色发顶的漩涡,纪若拙,告诉我,为什么?
空气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唯有他的怀抱里,始终缭绕着干净而清冷的檀木香,混合着他身上独属于雄性的气息,扎进她的鼻腔里。
她柔软的身躯就在他的怀抱中,惹得他心脏强有力的搏动了紊乱几下,混淆着不知名的*。顾钦辞想冷静下来,却发现这并不容易。从前有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是没有一个会聪明得和她一样伶牙俐齿,也没有一个会傻到和她一样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连哭都不发出声音。
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动地把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
顾钦辞的臂弯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他哑着嗓子说:“纪若拙,你能不能不要哭?”
晚童每次落泪的时候,他会让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也会哄她,会安慰,但无论怎样,他始终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也知道头脑在清晰地运转。
可是纪若拙,这个女人的眼泪竟会令他手足无措,把他的一整颗心溺毙在她无声的泪水里,把他的声音卡死在喉咙里,要哄她,要安慰她,还是要替她讨一个公道?他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就已经陷入了混乱的挣扎。他明明把她扣进了怀里,却还嫌不够近,他想着抓她的手,穿过他的胸腔,把心从她的泪水里捞出来,再完完整整地放在她的眼前。他想粗暴地吻住她的嘴唇,吻住她的泪腺,他想用男人对女人的方式对她,又不敢冒然伸手触碰,生怕指尖的锋芒摧毁了她脆弱的灵魂。
即使是在风云诡谲的商场里,遇到强劲的对手和敌人,顾钦辞也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三十年来,从未有过。
原来这就叫进退维谷。
纪若拙被他吻得头脑发昏,听他说不要哭了,断片的思维才重新连接上。她想起了门外的记者、想起了孟晚童,也想起了急救室里的孩子。她连忙从他的怀里站直了身体,猛地退后一步,眼看又要撞在桌角上,一张宽厚的手掌立刻拦住了她的腰,却有些迟了。
这一下碰得不轻不重,顾钦辞微微皱起了眉,急斥道:“怎么这么毛躁?磕着了没有?”
纪若拙没有回答他,愣了许久,面色苍白地从身后把他的胳膊搬了出来,只见他宽大白希的手背中央,突兀地凹进一道深深的伤痕,似有淤血要渗出来。
是他挡下了本该撞在她身上的伤。
纪若拙没由来地鼻子一酸。
她抬起他的手,放到他的眼前,想笑,弯弯的眼眶却把眼泪挤了出来,像个小孩子,又哭又笑又任性,“磕到了,你看,这么深。”
顾钦辞眼中扬起黢黑的沙尘,风暴过后,沉淀到黑眸的底端。
他凑上去吻住她笑得有些难看的唇,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放开她的唇时淡淡地说了一句:“磕就磕吧,不疼就好。”
“疼。”她执着地望着他。
他摇头,“不疼。”
“真的疼。”
“真的疼?”他低眉看她,神色复杂。
“嗯。”纪若拙点了一下头。
顾钦辞的嘴角轻轻一勾,看着自己手上那道新痕,是他的伤,她疼什么?
“那就疼吧,还可以再疼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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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若拙脸上有些红,她第一次发现顾钦辞这个人不害臊起来,简直noface。
她搞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心里却隐约明白,甚至可以说是期待他的这些反应。
原来乱的,不止她一个人。
“你还差两个问题没有回答我。”顾钦辞一点都不准备这样放过她,他喜欢看她圆滑世故的面具下,那些让人欲罢不能的青涩的表情。
纪若拙被他危险的语气吓得心惊肉跳,无不警惕地问道:“什么?”
“第一,把我不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比起她的防备和紧张,顾钦辞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他向后退了一步,留给她可以整理好自己的空间,“第二,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说完这些忽然顿了顿,又把两个问题的顺序调换了一下,“先回答第二个问题。”
纪若拙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变得这么在意他的讽刺和挖苦?他自己心里明明很清楚,就非要听她亲口说一句“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才肯罢休吗?
她想了想,换上一贯虚伪又老练的微笑:“人老了脸皮就薄,禁不起您老拿我开玩笑了。”
顾钦辞脸色一僵,心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轻易被挑起了火气。刚想发作,纪若拙又回答起了第一个问题:“张煜确实是我叫来的,我请他帮忙查陈家兄弟手机上发现的那个可疑的电话号码,下午我们在……下午他打电话说,定位到这个号码在老城医院,让我马上过来。”
他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完,长眉随着她波澜不惊的语气轻微拧紧。她在说这番时有意抹掉了几个音节,顾钦辞却明白她原本想说的是“下午我们在民政局的时候”。
化验室里略有些青白的灯光油走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线,倨傲的下巴微微收着,看上去不像是开心的样子。纪若拙敛眉低目,说得有点苦涩:“我不是故意阻止你来找孟小姐的,我也知道……她情况危急。”
顾钦辞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色泽加深,复杂的情绪直入眼底,他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颚,低声道:“你在嫉妒。”
纪若拙愣了愣,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可这沉默,却如投入湖心的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顾钦辞的心上。
她的嫉妒让他开心,可是她的隐忍,让他心疼。
顾钦辞看着她弧度美好的脸庞,另一侧垂下的手却在颤抖。原来下午在民政局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无理取闹,竟是为了在纪明城的眼底下瞒天过海,暗示他有新情况了。
而他都做了什么?
他甩开了她,用刚才抱着她的那只手。
柔软白希的五指攀上他的手腕,纪若拙伸手轻轻推开了他。顾钦辞心里一空,好像有人生生从他的心尖摘走了什么,带着淋漓的鲜血,疼得不可思议。他管不了那么许多,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几乎是立刻就狠狠地将她再次攫进怀里,语气很是急切,“对不起,对不起。”
纪若拙的手覆在他的胸膛上,还保持着向外推他的动作,力道不大,每一分却都仿佛捏在了他的七寸上,让他找不到还手和反抗的余地。
顾钦辞紧咬着牙,浑身的肌肉都绷在了一起。他哑着嗓子,低吼道:“别推开我!”
不容质疑的他,头一次说话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若拙,别推开我……”
怀中的身躯跟着一震。
纪若拙怔怔地抬头看他,她觉得这个时候是该轻松的笑一笑的,可是他这沉痛到骨子里的表情,揪着她的心都跟着疼了。她任他抱了很久,他的紊乱的气息缭绕在她的耳边,温热的,痒痒的。有点像蚂蚁爬过皮肤表面,不同的是,没有那种不适和惊悚的感觉。
直到确定她真的安静下来不再推拒,顾钦辞才稍微放心,退开了一点。可是他的双手仍然留在她的臂膀上,使劲攥着拳,又怕伤到她似的,慌忙将手掌张开。
纪若拙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她笑的样子很漂亮,远山般的眉毛和秋水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的鼻梁高蜓又小巧,笑起来时鼻翼向两侧轻轻舒张,红色的嘴唇带着妖娆的色彩,轻微翘起边角,也在无形中拉动着人的心弦。这笑容没有往日的虚伪和世故,反倒更加明艳动人。
“笑什么?”顾钦辞凝了神色。
“那你又紧张什么?”纪若拙不答反问,拉下他搭在她肩膀的手,指尖拂过他手背上的伤痕,又翻过他的手掌,在他掌心里放了一件物什,合上了他的五指,“这个,是你的。”
手心微凉的触感让顾钦辞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去看,反而就势拉住了她。
一秒钟都不想放开。
“你放心,我刚才并不是想要推开你。”纪若拙轻声打消了他的疑虑。顾钦辞得到了她的保证,这才垂眸摊开了手掌。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袖口,盈亮的光芒,价值不菲的牌子,正是他在民政局甩开她时无意间掉落的那一枚。
竟然被她捡起来了。
原来她刚才微小的推拒,只是想把这个东西还给他?
眸光一颤,顾钦辞说不清心中是庆幸更多,还是自责更多。
纪若拙笑了笑,说道:“二爷的种种举动,让我觉得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对吗?”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神经,顾钦辞久久没有回应,是在思考还是在犹豫?正当她心头蒙上阴影和失落,准备换一个话题时,却见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和沈疏之不同,他是个对感情、对生活、对事业都很负责的人。纪若拙隐约可以懂得到这点头背后的分量,欣喜之余,自然也就谅解了他在点头承认之前冗长的考量。毕竟,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所以,我有些话想为自己申辩。”纪若拙抬起头,笑着望进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丝毫畏惧,“二爷不妨听完再来评价我今日的所作所为。”
顾钦辞抿着唇,沉声道:“你说。”
其实早已无需解释,她的心意,他刚才就懂了。纵然有再多差错导致了现在混乱的局面,只要不是她的有意背叛他,顾钦辞想,他都可以原谅。
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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