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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高气爽,大海之上一艘小船悠然穿过南海暗礁,自东北海湾行过,便到了蓬莱境内。
智行雪身着青衣,头戴毡帽,看起来很是滑稽,但此时他兴致颇高,手指东海海湾不远处的孤岛:“此岛曾被称之为蓬莱仙境,昔日金刚门有八位弟子横渡东海,想寻那仙山,却葬身大海之内,后来才知道,那其实就是个荒岛而已。”
齐云山穿着一身紫袍,腰带间还拴着一枚小算盘,此时却拈须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蓬莱仙岛的确是有的,徐福和他那些族人,正来自此岛。”
秦无忌听到这里一笑:“原来徐福和那些童子的故乡,就在东海岛屿上。”
他们一路谈谈笑笑,终于自东海汉洲湾入港,进入了越国南部大城会稽城。
自会稽城向北,自宜州做马车北行,一路观赏山岳风光,再过芜湖,换舟而行,前方便是江淮郡,而越国国都广陵,就在江淮之下,凤长江入海口处。
一进入广陵城范围内,本是滔滔不绝的智行雪立刻蜷起了身子,将毡帽推在额头之上,一个低眉顺眼,手脚麻利的小伙计模样便出现眼前。
齐云山更是夸张,一对八字胡还点了些油墨,漆黑而成尖角状,腰中的算盘也是紧紧握着,眼神中露出一股市侩气来。
这两人不愧是多年行商走遍四海的大佬,这一份气质的转变可不是易容术能画出来的。
秦无忌左右看看,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只得摸出那柄紫犀玉扇,做出一副放荡公子的模样。
一开始这种伪装很累,但走过十里桃花之地,进入广陵城前时,他已是得心应手了。
广陵城为越国国都不过百年的时光,昔年越国立国时,国土只到太湖附近,后来在一代代女王的耕耘下,渐渐扩张到了江陵郡附近。
秦无忌遥望广陵城不禁感慨:“这越国虽是女人当政,但竟还有这等开拓之心,实在是难得。”
齐云山呵呵一笑:“主公这可想错了,其实越国一向羸弱,就是妙音阁的修士也都是女子多男子少,一大帮女人当家作主,就是有开拓之心,也无开拓之气。”
他手指远方玲珑一片的广陵城:“但女人当家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内乱少,国力稳定,这数百年来,其他三国多次混战,越国每一次都是小心谨慎,这些土地不是吞并得来的,大部分是三国混战后留下的空地,被越国开发,渐渐就繁盛起来。”
这说得是一个稳字,整个越国的国政,也是一个稳字。
唯有这次四国联盟,成立这个讨逆联盟,却将越国推到了浪口尖上。
秦无忌想到这里忽然一动:“我秦宗占据南海,越国又是四国中唯一经营海上的国家,说不定她们根本不想动武,完全可以与我们合作。”
他越想这件事越是可成,这次来越国本只想扰乱战船建造,搜刮四国资源,但现在看来,与越国达成合作联盟,倒也不是不可能。
心中有了这个主意,秦无忌心情便不一样了,他注视广陵城问道:“如今的越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智行雪沉吟道:“我在西蜀时曾听一队越国商队说过,这一代女王登基不过三年,还是云英未嫁之身,恐怕还未真正掌握越国的大权。”
他说着解释道:“越国女王未出嫁之前,还只是学习政务的阶段,这个时候一般是妙音阁的四大乐后摄政,等女王正式成礼,才会掌握大权。”
秦无忌皱眉道:“乐后?”
此时他们已走到了广陵城前,齐云山便笑道:“那是妙音阁宗门最有权势的长老,被称为乐后,乐后以下,还有乐妃,乐嫔,乐贵人,乐昭容……”
他一口气说着,最后笑道:“不过是妙音阁的等级而已,最低等的被称为乐工,其上才是乐师。”
秦无忌闻言点头,再看广陵城门大开,也没有禁卫守门,一副开放的模样。
大陆四国中,以晋国晋阳最为雄伟,楚国丹阳最有文气,而这广陵城悠然雅致,便是城墙之上也挂满了风铃,随风舞动发出叮咚之声。
秦无忌侧耳细听,这风铃竟然不是随意所挂,而是有着曲调出来,赫然是一首《阮郎归》。
他不禁笑了:“如此缠绵之曲,竟放在国都城墙上,实在是有些搞笑了。”
说着话走入城中,但见一条幽静的长河环绕全城,波水碧绿,有红荷俨然其上,顿时带来一股清香。
不愧是南越温柔之地,这等美景唯有江南有之。
他们穿过柳叶桥,行过登月湖,便见绿水幽幽,一只只菱角小船儿在水上飘荡,却有几名少女身穿红衣,站在船头招手。
“真是越女多情。”智行雪虽是伙计打扮,但大少爷的情怀发作,不禁感叹道:“都说晋女豪气,楚女细腰,便是那锦绣蜀女,也难比这明月桥,红袖招的多情越女啊。”
齐云山莞尔一笑,便招手叫来一船,扶着秦无忌登船后便抛出一块两钱重的灵石:“小姑娘,这东西你认得吧,带我家少爷游河一圈,若是伺候的好,都赏给你了。”
那船上少女不过花信年纪,还未长成,却也出落得芙蓉一般,巧笑嫣然间将灵石接过,细声软语道:“侬要谢谢这位公子了。”她说着,竟大胆的为秦无忌献上一杯绿竹酒。
原来这种撑船少女最是懂得看人,一眼便看出真正的大少爷还是秦无忌呢。
秦无忌举酒满饮,想到自己浪荡公子的身份,便笑嘻嘻的伸手,想要摸一把那稚嫩的皓腕,那少女袖子一翻,不动声色的挡住,顺势撑起竹篙,小船儿便飘荡开来。
秦无忌本无心之举,但觉她袖中隐有一丝微弱的灵力,不禁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这越国少女竟也有点修为。
不过如今天下修士遍地走,这里又是越国国都,倒也不奇怪了。
菱角小船带着他们游荡了整个广陵城四方之地,南城烟花垂柳,北城灵华宫殿,乃至西城小吃,东城商贾,最后穿过茱萸湾,便到了广陵城第一名胜,二十四桥前。
船儿还未行过,便见一艘画舫驶来,四名少年站在画舫之上,俱都是丰神俊朗,看得桥边竹楼门窗打开,一幅幅红色轻纱自窗中不停落下,抛到了那画舫之上。
秦无忌看得好玩,那少女便羡慕道:“这几位公子有的来自晋国,有的来自楚国,还有一位听说是蜀国唐家少爷……”
她说着便见船上一名最为英俊的少年伸手一招,便将漫天红罗收于袖中,却笑道:“今日小弟先得了这个彩头,不好意思了。”
旁边三名少年都是笑了起来:“高阳兄马上就要入灵华宫为官家了,以后也没有这份自由身了,今日这彩头自然是要让给你的。”
秦无忌注视着那被称为“高阳兄”的少年,齐云山便低声道:“这位是越国高阳家族的大公子,也是内定的越国女王夫君。”
智行雪补充道:“高阳氏乃是越国第一家族,自越国建国以来,一直是高阳家入宫为女王夫君,这个规矩也传了百年多了,每一代高阳家也都是妙音阁的护法之人。”
原来是这样,秦无忌注意起来,对撑船少女道:“跟着这画舫走吧。看看几位公子要去哪里。”
少女抿嘴一笑:“今个儿秋日风来,金鳞闹水,几位少爷是去瘦西湖垂钓金鳞去的。”
随着那少女的解释,秦无忌等人才知道,今天正好是白露时节,瘦西湖底的金鳞龙鱼出水透气,引得整个广陵人都去垂钓金鳞了。
“传说谁若能钓上三彩金鳞,便能得到龙神庇佑,满足他三个愿望呢。几位少爷肯定能钓上来的,到时候可以献给龙子,祝福咱们国君女王呢。”小丫头说着眉眼都弯了起来。
秦无忌嘿然一笑,见前方画舫越来越近,便凝聚龙力与耳,开始探查起来。
那船上四名少年中,来自楚国的那位,他却是见过的。
那还是在丹阳城那会儿,每日跪拜在四王府前听秦无忌训话的人中,就有一位年轻公子,好像是楚国王族外宗,被封过“安阳王”的爵位。
秦无忌摇头一笑,这位楚国安阳公子,当日在丹阳可不是这般风光,每次见到他时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没想到现在倒是狗模狗样的。
楚国的安阳公子,越国的高阳公子,除了这两位外,四人中那修为最高,沉默寡言的蜀国唐家公子引起了秦无忌的注意。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竟然迫近入道巅峰修为,便是放在如今的天下修士中,也是鹤立鸡群的高手。
但这四少之中,最为嚣张的还是那来自晋国的韩家公子。
因为他是韩家家主,韩轻羽战死后,晋王亲自选出来的家主。
秦无忌只听了几句,就对这晋国的韩家公子鄙视起来,感觉他甚至还不如那草包的楚国安阳王呢。
此时船上四人的话语渐渐涉及到了机密,声音也小了下来,更连续设置了四道屏障,防止别的修士偷听。
可惜在秦无忌的龙力面前,这些都是没用的虚设。
他耳中的话语声还是那么清晰。
就听晋国韩家公子哼声道:“这一次越国‘琴妃’的大选,我是一定要支持紫馨姑娘的,那欧阳青玲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婊子而已,她竟然反对讨逆联盟,还为秦无忌那王八蛋说好话。”
越国高阳公子咳嗽一声:“韩兄不可如此说,青铃大家深得宗门乐后们的重视,便是女王殿下也对她十分看重,上一次与楚国联盟,就是青玲大家亲自去的。”
高阳公子说着笑道:“青玲大家上次回来后,不但为宗门献上了两大古谱,甚至还将失传的沧海,桑田两曲再次补成,已是从‘乐贵人’突破到了‘乐嫔’,她的实力还在那儿呢。”
楚国安阳公子沉声道:“欧阳青玲反对讨逆联盟,甚至为秦无忌说话,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昔日秦无忌以无名氏的身份进入楚国,与欧阳青玲有过交集,他们俩是有交情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当日在楚国,正是秦无忌将失传的古谱交给了欧阳青玲。”
晋国韩家公子再哼了一声:“所以我说她就是个婊子,秦无忌身边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方落,那一直沉默的唐家少爷冷声道:“韩兄此话,却将萧欢云算做什么了?欢云姑娘乃是天下第一剑客,据我所知她与秦无忌也是关系匪浅,你这样说,不怕欢云姑娘一剑劈了你?”
韩家公子默然无声,显然被唐家大少这番话说得心虚起来。
一直偷听的秦无忌顿时对这位唐门少爷心生好感,当然,对那晋国韩家公子,也是大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