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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观师父看都没看林玉童,径直从林玉童身边走了过去。林玉童就像是钉在地里的木桩子一样,好半天没能动弹。他明明记得展翼飞说二叔已经死了,可是这个人怎么会长得跟展翼飞那么像?那脸型,那五官,比他在照片里看过的还要像展翼飞,或者说是展翼飞像这个人,没有十成也有七八成。
林玉童理了理思绪,回想起来,其实除了展翼飞之外也就王伯提过展宏伟这个人,还都是他刻意问了一嘴才提起来的。至于展家的那些亲戚们,则从来都没提过展宏伟。
不是说能力比展宏图强,所以在展家更得人心吗?怎么会……出家当和尚?
还是说根本是他看花眼了?
“林子,想什么呢?”高文亮叫了半天见林玉童一动不动,走过来拍了他一下。
“想……没什么。”林玉童见到许若也过来,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问:“咱们是去求签还是怎么的?”
“我打算上香,你们呢?”许诺问。
“我去求个签。”林玉童说。
“那我跟林子求完签再来上香。”高文亮说完跟林玉童一起去抽签,抽完签排队解签的空档,他问:“你刚才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见个人,长得特别像翼飞的二叔。”
“翼飞的二叔?不是说已经不在了吗,你见过?”
“我在照片上见过。”林玉童怎么想都觉得他刚才看得没错,那个澄观师父虽然剔着光头,但是那模样真的像极了展家人,而且就连身高也是,展家人都特别高,澄观师父看起来也得有个一米八几。
“先别管了,如果真觉得有问题咱们明天再来一趟。”高文亮说完,正好轮到他解签了,便把竹签递给了解签的师父。他这竹签上头写的是:劝君耐守旧生涯,把定身心莫听邪,直待有人轻着力,满园枯木再开花。
“施主此签乃上平签,寓意变心守旧,时至成就,行则多逆,安静无忧。此签乃枯木生花之象,凡事待时则吉。”
“您能说得再简单点么?”什么是变心守旧?!
“就是……”师父一顿,看了看对面人的面相,话风一转,“就是说凡事莫要着急,且静待时运,到得有贵人相助时,施主所想之事自会有所进展。切记,此间多行善,莫起歹心。”解完便给高文亮递了一个穿了红绳的小三角符。
“我戴?”
“自是施主想给谁戴就给谁戴。”
“……”高文亮道谢接过来,翻看一番,也没见什么特别,就是个平安符。不过要说到最想给戴的,那必然是项军了,于是他又好好收起来,问林玉童,“你的呢?”
“师父您看看这上面是什么意思?”林玉童把签递过去。他的签上面写的是:时临否极泰当来,抖擞从君出暗埃,若遇卯寅佳信至,管教立志事和谐。
“施主此签乃上上签,麻换得丝,是笑虽哭,要见分明,是见为福。此签祸去福来之象,凡事先凶后吉。亦有‘勇往直前’之意,施主只要不轻言放弃,一直努力,想必大成之日已近。”
“谢谢师父。”林玉童也拿了一个三角福,但犹豫半晌没动,而是问:“师父,请问澄观师父来这里多久了?”
“澄观?十年月余,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谢谢师父。”林玉童说完一转身,就听后面的大妈大婶低声说:“哎哟,看来这里是真灵啊,小伙子都来拜,我哪回来都是姑娘求姻缘,还头一回看年轻小伙子过来。”
林玉童四下一看,可不,除了和尚好像就他们几个是男的,就算有极个别两个外来的也是陪老伴来的。
许诺上完香也去求了一签,之后拿到解签师父那里去解,解完回来一脸怪相。林玉童问是什么签,他死活没说。
林玉童还惦记着展宏伟的事,就不想再这里久留了,便提议去别的地方转转。许诺也没反对,出了寺门便嘀咕了一句:“肯定不灵!”
高文亮说:“挺灵的吧?”
至少他觉得有点意思。其实最近他还真起了点歹心,害项军变成现在这样的人他还真想偷偷收拾一顿来着,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安份点好。
中午又是许诺请客,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吃完他忍不住开始请教林玉童写作技巧。可这对许诺有帮助,但对高文亮来说却没什么意义,于是高文亮琢磨着要不一个人再去一趟瑜凌寺。
可惜后来被林玉童拦住了。
林玉童也不是不好奇,但是冲展翼飞的态度便知,这里肯定有许多展翼飞不想提到的事,所以他觉得可能还是不要冒然去打破什么比较好。
高文亮毕竟不如林玉童了解展翼飞,闻言便听了他的。不过他还是去了一趟瑜凌寺,想确定一下澄观到底是不是展宏伟。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叫澄观的人居然没在,方丈说是请了假,有点事出去办。但方丈并没告诉他关于澄观回来的日期。
夜里林玉童给展翼飞打电话,有几次都想提这件事,但话到嘴边了也没说出来。后来被这事搅得实在是心烦,他干脆也不多留,来的第三天直接回了b市,于是本还以为要多等两天的展翼飞回家之后乍然听王伯说林玉童回来了,很是一愣,“现在人在哪?”
王伯说:“回来之后进了卧室一直没出来。”
展翼飞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门一开,就见林玉童在睡袋里睡觉。
他不知道林玉童因为展宏伟的事一宿没睡好,便过去坐到旁边握住林玉童的手,轻轻晃了晃,“小童?”
林玉童甩了两下把手抽走,继续睡。
展翼飞一看,不由猜着是不是夜里赶稿太累,起来悄声走了出去。一直等到林玉童自然醒,他才问:“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几点了?”林玉童哑声问。
“快十点了。”展翼飞说完用内线电话让人给送杯温牛奶上来,之后轻轻扯了扯林玉童的耳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给我留的纸条上不是说要玩儿个三五天?”
“遇上点事,吓着了。”
“吓着了?”展翼飞眉头轻皱,“怎么回事?”
“我见到二叔了。我是说……展宏伟。”林玉童仔细观察着展翼飞的神情,见他面色微冷,但并未见怒气,便继续说:“本来这次只是偶然跟朋友去瑜凌山拜佛,没想到会见到他。其实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说的,但是又担心你不高兴,所以……”拍拍展翼飞脸颊,“喂,没生气吧?”
“你说呢?”展翼飞无奈地看了林玉童一眼,向后仰倒,半晌问:“他还好吗?”
“他出家了,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再说我也没跟他说上话。但是后来高文亮又去了一趟瑜凌寺,回来说是二叔跟方丈请假出去了,似乎有什么事要办。”
“他……可能是要回来看我妈。快清明节了。”展翼飞说罢,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林玉童还以为他不想提这事了呢,谁知闷闷的声音又响起来,“小童,我跟没跟你说过,小时候比起展宏图,其实我更喜欢我二叔?我二叔对我比展宏图对我好多了,他会给我买玩具,还会带我玩儿,好到有时候我经常会有种错觉,其实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以前我甚至问过他,他为什么不能跟我妈妈在一起。你猜他回答我什么?”
“不可以?”
“不。他说他又何尝不想,说得很小声。那时候我都背过身走了,他以为我听不到。但其实我听到了。”
展翼飞始终记得,他二叔说那句话时的压抑,痛苦,还有无力。他那时还小得不太能理解这些东西,但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告诉任何人,并且心里总是期待着有一天,他母亲真的能跟二叔在一起。
然而事与愿违,最终他们也没能在一起,他母亲甚至早早地走了。
他还没上完上午第二节课,王伯来接他,跟他说带他去见他妈妈。
“那种感觉很诡异。上第一节课起我就总是不能集中注意力,而我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时候。我心里总觉得忘了件很重要的事,但却想不起来。直到后来我跟王伯去了医院,看到我妈的尸体,我才恍惚记起来,我答应过她,我会好好长大,会保护她一辈子,就算我爸对她不好,我也能让她过好。”
“你在怪二叔没有带妈妈离开展家吗?”
“难道不该吗?如果他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他又凭什么敢让我妈怀上他的孩子?要不是这样或许我妈根本就不会死。”
“那妈妈她……到底怎么走的?”
“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