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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十九号那天下午,林玉童正在往贺卡上写着字,不知怎么的用着用着笔就没墨水了。后来他没办法就去跟弟弟那边借了一支笔来用,谁知写了没几个字又没了油,弄得人莫明有些心烦意乱。
展翼飞见状干脆去找客服要来了一支新笔,试着写了好些个字才给林玉童。
林玉童这才把要给父母红包时放进去的小卡片给写好。他把支票一并放进红包,不太确定地问展翼飞,“翼飞,我们这么出来过年,展家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展翼飞说:“不会,有什么事的话会有人通知我,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
林玉童点点头,却仍旧觉得心里有些乱糟糟,他不由拿了钱包起来说:“出去转转吧。”
林之松跟陈素宁这会儿出去买东西去了,王伯跟林玉飞在下棋。展翼飞只要是跟林玉童在一起,去哪都行,便拿上一对太阳镜跟林玉童一起出去。
这里的温度明显要比b市高很多,b市现在都零下二十多度了,这里却还艳阳高照热气扑面,直接把b市温度前面的零下去掉就成了这里的温度。
林玉童跟展翼飞穿着同款的情侣装,上面是静版的白色t恤,下面是条格子短裤。两个同样优秀的青年人十指交扣,走在海边就是幅会移动的风景画,到哪都是引人注目。
展翼飞略带惋叹地说:“可惜平时总是太忙了,不然应该时常带你出来走走的。你的时间弹性大,而且多看看不同的风景对你写作也有好处吧。”
林玉童随口说了句,“你有这心思比什么都难得了,再说我主写玄幻的,故事又不贴近现实,主要还是发挥想象力的时候居多,所以不一定非得去看过很多地方才好。”
展翼飞听着林玉童说话时情绪不高,拉着他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开心?”
林玉童无意识地用沙子埋着他跟展翼飞的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我只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你说爸他会不会瞒着我们给赵先生投资?”
上一世母亲告诉过他,给赵德华投资的事她也是后知道的。
“应该不能吧?爸不是说没有答应对方么?而且如果爸现在想要投资,他就只能借钱去投,可这必然是一笔不小的资金,他就算要借也要做抵押。林家目前能抵押出去的除了爸妈现在住的别墅,还有他们的车,公司名下的一些东西。可做抵押也都得年后。”
不然总不可能去外面借高利贷吧?
“这样吧,如果你真这么不放心,回去之后我会让人留意这件事。”
“我主要是怕爸他已经签了什么合约之类的,到时候势必要履行。”
展翼飞若有所思地望着林玉童,“可是我不明白,你都没看过那份项目策划书,你怎么就能确定这项投资一定不会赚?而且我觉得你好像特别不待见这个赵先生。”
林玉童说:“是,我不待见他。”
换了是谁被一个人害得倾家荡产差点家破人亡,都会不待见那个人吧?赵德华在国外弄那么个破保健品公司,做的产品不达标,上市不到半年就被查出问题,一下子就要罚出去数亿元,他爸跟着背黑锅,操了多少心?
可是这事他要怎么跟展翼飞说?
林玉童觉得,不说,对不起展翼飞对他的信任,说,这也有点儿太匪夷所思。而且他该如何解释他上一世的事?还有,他总不能告诉展翼飞,他是因为知道这一世他家会遇到问题才会答应跟展翼飞在一起吧?
尽管他现在是动了真情,但一开始动机不纯是事实。可这真相又会有多伤展翼飞的心?
展翼飞看出了林玉童的犹豫,不由叹气,“小童,我还不能让你完全信任吗?”
林玉童下意识地摇摇头,“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翼飞,你信鬼神吗?”
展翼飞目光坚定,“只要是你说的,我信。”
林玉童看着展翼飞的眼睛,突然想到了展翼飞之前说的那句——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才是长久之道。
于是谎话都到了嘴边也没能说出来。
“很难说么?”
“是有点。如果复杂点讲,那就是我的小说里有很多灵异内容,为了写得更真实一些,我写之前在玄学方面做过很多功课,所以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和很多人不太一样。我爸他、他今年确实不太适合尝试新的项目,因为人的财运这东西本来就是有数的,如果想强行增加自己的财运必然会破掉一些其它方面的运势,总之不好,所以我真的特别膈应他跟赵先生合作这事。简单点说的话呢,那就是、是我因为某些原因,知道一些将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比如?”
“比如这次过年期间赵德华会来,而这也是我突然决定要出来旅游的最大原因。”
“真的假的啊?”展翼飞这下是真的有点怀疑了。他在沙子底下用脚趾头勾了勾林玉童的脚,“那是不是我不帮你摆平这个赵德华,你晚上睡觉又要睡不好了?”
“嗯!”
“行了,那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肯定不让咱爸吃亏,这样总可以吧?”
“咱们吃亏也不行。”
展翼飞被“咱们”二字弄得心情大好,笑说:“好,咱们吃亏也不行。”
林玉童当即乐了,往后一躺,对着天空大喊:“果然,全世界就数我家小翅膀最靠谱!”
不远处有堆沙子的小朋友愣愣地瞅过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嘴边一溜哈喇子。
展翼飞却是无比舒坦,也跟着躺到林玉童旁边,“小童,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的运势如何?”
林玉童转头,看了一眼展翼飞,笑说:“观君面相,君此生必定大富大贵,与名为林玉童之人恩爱到老,幸福一生。”
展翼飞挑眉,“先生果然算得精妙,小生无以为报,不如今晚以身相许?”
林玉童抓了把沙子扬到展翼飞身上,“走之前都不许再惦记!”
天知道他这假休得有多累,没被更新折腾死,倒被展翼飞给弄得走个路都两腿发飘。
展翼飞笑着摸了一把林玉童的脸,随即握住他的手,眼里带着调侃说:“知道了,看把你吓的。”
林玉童轻轻踢了踢展翼飞,爬起来说:“我要去买吃的,你去不去?”
展翼飞赶紧跟上,“你想吃什么?我觉得昨天吃的牛腩粉挺好吃,去吃那个?”
两人的话声越来越远了,原本那点儿压抑的气氛似乎也不见了。
林玉童跟展翼飞玩了一下午才回租住的别墅,周身都是幸福的泡泡,看得林玉飞都想谈恋爱了。陈素宁这时从厨房出来问:“童童,你会包饺子吗?”
这里过年并没有包饺子的习俗,但是林之松跟林玉飞都喜欢吃,再加上展翼飞也喜欢,所以陈素宁跟林之松下午出去的时候买了些食材回来,打算包一些应应景。关键住在这里有厨房,各方面都还挺方便。
林玉童说:“会啊,妈您要什么时候包?”
陈素宁说:“就现在吧,你来帮妈打打下手,反正有冰箱,今天先做好冻上,明天就直接边看晚会边吃了,省得还得看一半跑去弄饺子。”
林玉童把吃一半剩下的香蕉给了展翼飞,去厨房帮忙去了,王伯也像在家时一样帮忙摘菜。
陈素宁正准备和面。
林玉童本来想要剁肉馅的——他妈妈为了吃着更香,没买那种现绞好的肉泥——结果一看母亲把面粉弄得到处都是,他干脆先把肉放到了一边,“妈,还是我来和面吧。”
陈素宁说:“那我来剁肉馅好了。”
林玉童觉着这样也行,不料母亲把肉又剁到飞起。
后来他才想起来,自从他家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就一直雇人做饭和收拾屋,他妈妈并不太做家事了。好像上次下厨还是展翼飞过生日那次做了俩菜,其它也都是佣人给准备的。
王伯时不时看一眼菜板,眼神无比微妙。他一直以为他家少夫人手艺好是得了亲家太太的真传,现在看来,他好像想太多了。
林玉童赶紧把面和差不多了放到一边饧,再接过母亲手里的活计,“妈,您一会儿还是和馅吧。”
陈素宁一看儿子动作比自己麻利多了,赶紧把主场让出来,“童童,你可真行,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天分呢?”
林玉童把肉剁好了放到一边,之后接过王伯帮忙摘好的青菜,笑说:“一会儿给您露一手。”
厨房里没多久又是嗒嗒嗒剁菜的声音,展翼飞跟林之松在客厅里把这声音当背景,边下棋边闲聊。下到差不多一半时,展翼飞略感为难地说:“爸,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之松正杀得高兴呢,闻言说:“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展翼飞说:“是这样的,我私下里做了一些投资,这件事只有我跟小童知道,展家那边不知情,这项投资最近需要进行二期投入,数额大概是在三千万左右。这笔钱我自己这边倒不是没有,但如果走我的账,展家那头必然会有人得知,所以我想请您帮我个忙,先从林家拿这笔钱,以林家的名义投入这笔资金。当然,我不会让您白白冒这个险,我会将我名下的股份转给小童一部分,价值只会比这笔金额多,另外这项投资中的盈利部分我也会按您投资的比重给您分红,您看这样可以吗?”
林之松登时有些为难起来。如果他之前没答应赵德华,那么展翼飞说的这件事必然不在话下,一来展翼飞现在也算是他半个儿子了,二来这孩子如此明事理,怕他多想,连转让股份的打算都有了,而且还要让他白白分红。可是他已经答应了赵德华要投资,这下可怎么办?!
落子的手在空中停了好半晌,林之松看了展翼飞一眼,不禁想到,自家儿子找的这个伴侣可不是一般人,别不是他撒的谎才这么两天时间就被人家给看穿了吧?
展翼飞这时心下一叹,心道媳妇儿果然不是平白多想,看来这泰山大人还真是瞒着什么啊。
林之松看着展翼飞眼里透出来的了然光芒,顿时一僵,有些无地自容起来。他不由想到,如果今次帮了赵德华而没有帮助展翼飞,到时被展翼飞跟自家儿子知道了这个情况,那他又该如何在孩子们面前抬起头来?再说他老婆肯定也不能依啊。
展翼飞这时装傻,说:“如果您觉得不可行,那我就再另想办法吧,主要是我身边最可信的人除了小童之外也就是您和岳母了,所以才开了这个口,让爸您为难了。”
林之松一时没说话,关键是他跟赵德华的书面合约都签了,这事确实不太好办。
展翼飞再也没主动提这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等着林之松落子。
林之松这棋却是彻底没法下了,因为他想到展翼飞自从第一次到他家提亲以来,这里里外外就帮了他不少回了,这还是头一次开口向他请求帮助,而且还都是于他有利的事,如果他连这都拒绝,那这一声“爸”他再听到耳里都得心虚。
最后林之松没办法,决定还是坦白,毕竟一边是同学,一边是自家的孩子,哪近哪远他还是分得清的。
展翼飞见林之松无意继续下,就把棋子收了,这时就听林之松说:“翼飞你跟童童结了婚,我们就是一家子,论理说你的事爸当然不能不管,但是爸确实也有些难处。就是之前来找爸的那个叫赵德华的人,他跟爸是老同学。大概是十年前吧,我们林家被拖了一次工程款,款子不到我手里,我这边欠着工程队的钱拿不出来,工程队的人闹事,银行那边也频频催着要账。我当时四处碰壁,就是这个叫赵德华的人帮了我一把,所以林家才能有今天。这次他来找我投资,其实依我的意思,我巴不得直接给他个一两百万全当还了当年的恩情,但这事也没法这么办,所以我那天虽然跟你们说我没同意,但其实已经跟他签了书面合约。”
林之松说到后面老脸都有点红了,总觉得帮老同学这事没错,但是骗家里人这个事做得特别不地道。
展翼飞暗暗失笑,“那您看这样行吗?您把那份书面合约和策划书给我看看,如果可以,我的事您帮我,您给这位赵叔叔投资的事,由我来安排。”
林之松点点头,“那你等一下。”
十分钟后,展翼飞就把林之松拿下来的合约书和策划书大致看完了。还别说,他现在也能理解他这泰山大人怎么会同意了这项投资。这策划书做得相当细致了,从产品研发人,到研发人资质,当地政府部门出具的食品药品检验检疫结果,生产许可证,还有一系列的宣传方案都做全了,乍一看真的只缺资金。
林之松问:“你看如何?”
展翼飞说:“爸,国外的食品药品检验检疫标准和我们国内不一样,我觉得这份策划书上的检验标准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所以这事我还是找当地的朋友再了解一下吧。这份策划书您先给我用一下,咱们这边过年,我朋友他们不过年,正好我可以传真过去。”
林之松自然没有意见,展翼飞便去办去了。住处没有传真机,但是找了服务人员帮忙,这事很快办成。
展翼飞自己又留了一份复印件,之后才把策划书还给林之松。
林玉童注意到展翼飞这边的动静,包完饺子剩下的事情留给母亲跟王伯来忙,找个借口回了楼上。展翼飞知道他关心结果,没多久便也上了楼。林玉童关上门赶紧问:“怎么样?”
展翼飞把那份合约和策划书的复印件递给林玉童,“爸已经答应对方要给对方投资了,我跟他说我这边也有需要他出钱的地方,爸挺为难,但还是站在我们这边,所以目前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但爸肯定还是要给对方投资,毕竟合约都签了,好在现在钱还没送出去,这事就还有转机。我先让朋友帮我看看这项目到底行不行,行的话我来安排,不行的话我跟爸再找对方谈。既然是老朋友,有问题总得解释一下吧?”
林玉童松了口气,“好,不过我的意见还是不做这笔生意。”
展翼飞表示明白,又去看那份策划,顺便给几个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朋友打电话了解一些情况。这边是晚上了,但那边却是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是大凌晨,不过展翼飞的个人魅力似乎到哪个国家都管用,那边的人居然也没什么牢骚就同意帮忙。
林玉童问:“饿不?”听展翼飞说饿,他忙狗腿地抱住展翼飞,“下去煮饺子吃吧?”
展翼飞在林玉童嘴上轻轻啄了一下,“嗯。”
林玉童跟展翼飞在楼上这段时间林之松大概是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跟陈素宁说过了,所以陈素宁面色不太好看。但大过年的她大概也不想弄得大家不愉快,所以倒也没提这茬。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把晚饭解决了,之后还打了一会儿麻将。至此气氛都还是好好的,可等大伙散了回房,各个屋里就不现了不同情况。
陈素宁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声音压低了却掩盖不住她的愤怒,“林之松啊林之松,亏你还好意思说要帮翼飞!依我说翼飞根本就是知道你做的事,要帮你挽回损失还没好意思当面戳穿你而已。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赵德华他想做生物医药,你完全可以借钱给他,或者少投点也行吧?你怎么就答应了要借钱给他投资呢?这万一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公司的损失再加上银行利息,里外里我们要赔多少钱?”
林之松没说话。
陈素宁叹气,“反正这事你可一定要想明白了,毕竟真出了麻烦那可是要拖儿子后腿的事。本来我们跟展家差距就很大,帮不了儿子多少,可千万别给他添了乱才好。要我说赵德华也是,他想建厂他可以借钱啊,他干嘛非要你投资?合着让我们出了钱还得承担风险。”
林之松这下说了,“这不是也可能赚钱吗?做生意哪有不承担风险的?”
陈素宁说:“是,做生意都得承担风险,可是他明知道咱们手里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钱还要你做抵押贷款,这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事吗?”
林之松揉了揉额角,“你也别生气。说实话吧,我会答应这事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赵德华当年对咱们有恩,可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儿子多攒点家底。你说童童也是男孩儿,他跟翼飞在一起,现在是感情好怎么都行,可以后呢?我最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差距也不能太大。咱们公司里那个会计小梁你知道吧?他前年不是也跟一个富二代结婚了,我听说一开始都挺好的,但是现在两人没了当初的热情,对方就嫌他家世不好了,所以我有点担心儿子受委屈。”
陈素宁拧了林之松一把,“你啊,人家是人家,那小梁找的是个什么人啊?就是个纯富二代,跟翼飞这种靠自己的能力成功的人有本质上的区别。你看翼飞,他是处处替咱们童童想,而且我敢打保票,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时运不济,他也绝对不会埋怨童童。可你再看看小梁找的那个,遇到点问题不知反醒自己只知道怪别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你还拿他跟翼飞比?”
林之松沉默不语。
这一晚林之松几乎没睡,但没睡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展翼飞抱着林玉童,想到了林玉童白天说的话——翼飞,你信鬼神吗?
他无意识地收紧了抱着林玉童的臂膀,因为他还想起就在展翼宁跟叶寒英订婚的那个晚上,项军也问过他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