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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看着诸臣,想揉脑袋,最后还是要决定的,不能真让枢密院拥有三个枢密使,说道:“陈执中、宋庠、丁度皆复所降官,夏竦为河阳三城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等于是与陈执**掌首相之职,不过陈执中地位稍高一点,带着集贤院大学士工部侍郎之职,比夏竦那个河阳三城节度使检校太尉更贵。
何郯还想说话,赵祯抢在他前面说道:“何卿,勿得多言,若没有其他事务,散朝,两府相公前去都堂,商议郑卿所献之策,以便定落,解救灾民。”
不就是一个首相嘛,当真那么重要,外面还有几百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呢。
前去都堂,庞籍在路上低语道:“行知,你那个保甲法我以为不得法啊,当真能替国家备军?”
说的是老实话,能备军,但备军效果不会很显著,除非从里面jīng挑细选,才能选出少量战士。相比于巨大的投入,得不偿失。
郑朗答道:“醇之,若没有这个保甲法,陛下会不会同意裁兵?”
“……”庞籍一惊。
“此举以抚恤为主,所择者皆是生活贫困的五等以下户,君也是出自寒门,当知这些贫困户生活有多艰难。保丁免其税役,再稍给一些钱粮,对于这些贫困户来说,便多了一份生机。何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即便不为贫困户着想,揭竿者何众者多,贫困百姓也,为了生计,不得不挺而走险。”前面说得小声,后面用正常声音说话。
赵祯扭过头,道:“郑卿,言之有理。”
庞籍在深思。
两府宰相坐下商议,七嘴八舌的。最终将意见统一。陆续诏书颁出,以何郯等御史为陕西、河东、河南、江淮以及京畿各路按察使,巡视各地仓粮保丁,又以武昌节度使、知永兴军程琳为宣徽北院使,判延州兼鄜延路经略使,仍为陕西安抚使。徙知郓州、资政殿学士、给事中富弼为京东路安抚使、知青州;知扬州、资政殿学士、给事中韩琦为京西路安抚使、知郓州,协助配合各按察使按察。
协助未必,安抚是真的。
重用夏竦。许多人心中不服,于是将韩富二人提拨,以示平衡。
都堂会散,郑朗来到枢密院,先看文书,以及西府卷宗。主要是兵士的情况以及支出。看了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庞籍会急,虽裁了兵,情况依不大好。
各地禁兵数量六十八万余人,等于是这几年未减反增加一些兵士。蕃兵数量下降,朝廷节约开支,部分蕃兵降为土兵,在陕西各路,保持着近四万蕃兵。
郑朗皱眉,这个他不是很喜欢的。蕃兵比禁军战斗力更强大,又多悍不畏死之徒,一旦战争来临,蕃兵作用不可替代。但待遇下降,士气必然下降。这个钱不当省。
未说,再看土兵,这个郑朗不排斥,养一个土兵朝廷一年所需的费用,以及兵器损耗。不过二十贯。不足边区禁军的三分之一费用。要么便是在边区开垦的所得,这个不开垦。地也是荒着,与朝廷用度没有什么牵连。缘边四路一共募得近五万土兵。
又有弓箭手与壮丁,是郑朗的进谏,陆续给予免役,少许补贴,每人又要朝廷一年支付近十贯钱。这提高了士气,但同样增加朝廷费用支出。并且陕西河东河北弓箭手与壮丁数量庞大无比,二十万余众。
还有马匹,郑朗用意是将马匹从中原各大牧监向边区转移,然宋朝的古怪制度,便是干强枝弱,牧监虽然减少一部分,然保留了大部分,边区战马增加,费用同样也在增加。
效果还是有的,产生大量真正的骑兵,军队战斗力显著增强。
主要便是费用。
种种措施,虽裁去许多兵士,费用没有显著节省。
最好的就是厢军,一直稳定在三十五万人,比以前大幅度的下降。然又增加了五十几万保丁,将节省的费用再度支出大部分出去。
看到郑朗将卷宗放下,庞籍说道:“行知,兵源很冗哪。”
壮丁与弓箭手不算,以前也有,现在略增加了一批,主要是以前壮丁与弓箭手是力役,国家没有负担,现在给予部分补贴以及免役制度,已经产生负担。
短时间能看到好处,长期下去,未必有好处,边境太过漫长,所需壮丁与弓箭手数最又为庞大,不敢执行免役法,虽有补贴,终不及实行免役法地区的衙前收入高,不对比则己,一对比,缘边地区壮丁与弓箭手心中必然产生不服。
郑朗琢磨着,对庞籍说道:“缘边需要部分壮丁与弓箭手,一是拱卫边境实力,二是运输前线物资。但战争结束,可以酌情减少,让他们投入到生产当中。以我之见,最好裁去一半壮丁与弓箭手,留下一半足矣,再给余下的壮丁与弓箭手增加部分补贴,以安民心,醇之兄,你意下如何?”
此时西府主要四人,王贻永是不管事的,高若讷实际对军务不是很懂,拍板的只有郑朗与庞籍。
西府形势简单一点,东府会灰常灰常的复杂,丁度态度暧昧不明,夏竦与陈执中不感冒,陈执中与宋庠不感冒,文彦博小算盘特jīng明,五个人五条心,除了大宋老实一点外,没有一个是差的,可以说东府自夏竦前去报道起,每一天都会刀光剑影,火花乱飞。西府矛盾会简单一点,高若讷与郑朗几乎没有矛盾,要么庞籍与郑朗在军事上思念有些不合,这个郑朗可以调节,而二人之间并没有多少矛盾。
但对于庞籍,郑朗虽在赵祯面前推荐了庞籍,心中却有些忌惮,因此主动咨询。
未让郑朗失望,这是正事,庞籍并没有动其他杂念,思付一下,说道:“此举颇妥。”
“如何裁,还请醇之拟一个条文出来。我们大家共同商定。再者,就是蕃兵,所保留的四万蕃兵皆是优良的骑兵,不能再裁减为土兵了,不论怎么说,他们战斗力比东兵强大,骑术也高超。但也不能过份枝强干弱,陛下会不喜。也要训练一支强大的东兵骑兵,与之相配。看一看,看明年我能不能弄到更多便宜的马匹。”
“明年?”
“是明年,或是后年,”郑朗说道。李元昊那小子马上就要死了,契丹捡便宜去了。看能不能让他们战争规模更大一点。细节不说。略过,继续说下去:“然后是土兵,土兵所需费用并不高,英勇善战,数量到此为止,以后酌情增减,总体数量维持在这一数字。但也不能过于迷信蕃兵与土兵。虽节约费用……”
王贻永与高若讷同时点头。
别的不说,首先一个出差费、调遣费就省去了,士兵又不必受家人分离之苦。
“不过若是数量增加。枝过强,陛下会不喜之。而蕃兵与土兵强在西北,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作战勇敢,也有缺陷之处,耐久战不行,调往他地作战,战斗力就不会及在西北。西北用之可,不能过于迷信。”
郑朗再次说了一句陛下不喜。庞籍已经会意。沉思起来。郑朗心中欢喜,东府成员相对而言。要简单一点,怕的就是庞籍。只要庞籍能想通,接下来一系列改革便不会出现难题。
“东府长远的打算是一增二减。增的是保丁,是jīng兵。醇之担心费用问题,保丁主要是以京畿四路为主,而保丁制度本来就是以赈济xìng质为主。减少京畿四路的贫困百姓压力,京畿就会稳定。京畿稳定,天下稳定。”
“是,”庞籍郑重地答道。
“特别是五等户以下,若是有家中有两子以上,多半不能娶妻立业,本来就贫困,又不能娶妻立业,这些人游手好闲起来,危害有多大?免去其税,部分补贴,便是生路。纳于保丁,又能有序的统管。数量一多,也未必不能产生兵源。还有,京畿附近有大量的民兵存在,又有专门的低层武将掌管训练,国家有难之时,未必不会产生作用。例如我在定川寨之战,便有大量百姓加入。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视啊,醇之兄。并且因为有大量保丁,训练有素,组织有序,便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裁兵。我从河北路一路往回看,看到许多军营,里面花甲老兵是没有了,这是欣喜的一幕,然弱小之兵还有之,占的份额不少,估计厢兵里更多。在我计划里面准备将禁兵裁至六十万,厢兵载至三十万,再加上九万蕃土兵,保丁、弓箭手与壮丁作预备兵源,国家兵力足矣。同时为了补充新鲜血液,改去以往胡乱征兵的做法,三年大比,便是增兵之时。正好各地兵士多有到了年龄退役者,除了其子优其顶替,即便是顶替,也要考核,弱小者不能再让他们入内为兵。兵者,不是难民营,而是为了国家征战的,不能慢怠。考核不过者,不得入内。腾出的名额便是为了增加新鲜血液留下的。按旧例少数厢兵中表现优异者进入禁军外,同时还有三年大比,比试项目共四项,所涉及到有土兵、蕃兵、禁兵、厢兵、壮丁、弓箭手、保丁,能名列一县前三者,已谓可观,若是名列一州前三者,皆可以被禁军录用。在全国大比中名列前茅者,能破格提为十将、都头,甚至指使。这样,自兵士开始,到基层武将,都能保证陆续从全国选拨出优秀的兵源进去,增加其战斗力。每三年,最少能增加五千左右的禁军,这些禁军才是真正的勇士,强兵之源。”
“好办法。”高若讷说道。
庞籍却听出更多,问:“那厢兵?”
“国家设立厢兵之本意,一是为了补充兵源,可有了保丁,兵源用意已减。二是为了安抚灾民,可有了用工代赈,抚灾用意已减。三是为了捕盗,庆历三年盗贼横生,看到厢兵可起作用否?四是为了力役,可是大型力役,厢兵也无法承担,实际我朝厢兵等于是在养闲人,以后用工代赈开始,各地水利城郭道种,用灾民兴修。厢兵负担力役作用也在下降。要么些许杂务,各州县又有大量衙前,动用厢兵的并不多,其实哪里用到三十万厢兵,二十万到二十五万足矣。”
还得要减!
郑朗的雄心壮志,这时候才显现出来。说冗兵,不是将兵士数量裁一裁,便将这个弊端解决的。即便郑朗说了这么多条款,冗兵之弊,也不过解决一半。还有许多弊端……只是郑朗现在不想碰。
庞籍说道:“刚才在殿上你为何不说?”
他想起来了,郑朗说jīng兵减兵,增保强保,增保强保说出来。jīng兵减兵却没有说出。
“陛下也有顾虑的地方,不能过份的干细枝强,先将保甲法巩固起来,让陛下看到京畿附近有一支可动用的力量,才能酌情进一步的裁减禁兵厢兵,使禁兵与厢兵成为jīng兵,有战斗力的强兵。数月后,你我再议再进谏。醇之兄,我此次从契丹逃回来。明知受辱,为何再三说两国需要以和为贵?军队不强也。西夏横隔于西方,醇之兄,当真不想将之催毁?”
庞籍没有说话。
暂时他无法回答,当初议和,便是他发动起来,现在让他改变口风,从和为战,太过为难。
或者他心中未必赞成。不过郑朗用温和的语气。用尊重的语气与他徐徐而谈,也不能说什么。后面还有。特务营与军械监,郑朗才来西府,先搁下,等熟悉了事务后,再做改革。
还有其他的一些举动,他还没有考虑好,更不能说。
但有一点,若是将禁兵裁至六十万,厢兵裁至三十万,无论有多少蕃土兵,或者增加多少保丁,国家用费必然降下来。
郑朗没有处理奏折,交给了庞籍、王贻永与高若讷,他初来乍到,不大熟悉,所以不批各地奏章。这也是一种很稳重的态度,接着郑朗整天伏在各个卷宗里细细观看,了解如今枢密院的事务。
下了值。
郑朗回到家中,几个妻妾迎了上来,从几女身上扫过。看到樊月儿,与樊月儿拖了很久,生生将樊月儿拖到二十一岁,才纳进家门,年龄也足够了。可是郑朗心中感觉还是怪怪的。
江杏儿替他沏了一杯茶,崔娴关心地问道:“今天早朝如何?”
“陛下让我为枢密使,让夏竦为同平章事。”
崔娴忍不住乐了,两府雍肿不提,夏竦往东府一塞,东府恐怕成了一个超级大的马蜂窝。
樊月儿盈盈欠身说道:“恭贺官人。”
郑朗为西府首相,应当恭贺的。其实不知不觉的,郑朗的稳定已经很可怕,先是一小州的知州,后是大府知府,再后以使相名兼管一路,再后是东府副相,再后是西府首相。所过之处,皆是一大长串耀眼夺目的政绩。因为高,相比于他的政绩来说,升得不算太快,可这种稳定,却让对手心寒。若是再过一段时间,从西府进入东府为首相,水到渠成!
樊月儿没有察觉出来其中的区别,已经是西府首相了,很满足。
几个母亲更是满足,四娘高兴地哭了,没有想到郑家出了一个大大的相公。
刚准备晚餐,门房进来禀报:“吕家三郎求见。”
“让他进来。”
吕公著进来,施一个大礼,虽然年龄比郑朗小不到几岁,却是名副其实的学生。
“晦叔,坐。”
“郑相公,朝廷废执臣不得接见宾客的诏书,以后我可不可以常登门?”
“晦叔,不可,虽废,也有忌讳,人要小心为妙,特别是身在朝堂中。”
“是,郑相公,王家三郎与严大郎君一起到了地方。”
“我听说了。”
“还有,我听说一件事,贾昌朝在大名府上书,诬陷你。”
“晦叔,我也听闻了。”
“郑相公,为何不辨?”
“为什么要辨?贾昌朝用意也不在此。他打的好主意。”
“好主意?”
“陛下先以夏竦为枢密使,又使诸东府相公自降一级,打算为我任首相铺平道路。以前我在樊楼与诸位商谈的诸多改革事宜,虽议未实施。一旦我身为首相,必然会落实其中部分政策改革。陛下经范希文变革之后,心中也担心。作为前首相,当年宴会真相,相信贾昌朝也听闻了。再加上陛下此时还有些担心,想重用我,可是朝中诸相与我没有明显的恩怨,必须再度将贾昌朝调回京城,以相掣肘,形成一种新的平衡。但他打错了主意,没有想到我根本不贪图首相,而退次之,只求西府枢密使,所以这次他是弄巧成拙。”
“原来如此。”
“你以为什么?”
“受教……不对啊,若是郑相公若是以后有作为,陛下必定会将此人调回京城?”
“也未必,范希文尚在人间,陛下就会有顾忌,不但对我,即便富弼、韩琦与欧阳修他们的任用,只要范希文还活着,陛下就不敢重用。”
“这……”
“没有你想的那么难……”郑朗微微一笑,今年明年会发生一系列不好的事情,即便范仲淹活着,最后赵祯会因为国家所逼,会做进一步的调整。自己顺势而上,不是现在,而是明年。
又说道:“况且敌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初我与贾昌朝没有什么矛盾,贾昌朝之所以屡次陷害我,是怕我将他这个首相位置抢走。如今他没有保住首相,首相却有陈执中与夏竦,与他们,我没有什么冲突,然一旦陛下有意让我为首相呢?”
“这……”
“问题也不会大,陈夏二人不和,也不会做我的敌人。但这个贾昌朝确实有些头痛,他不是范希文,那怕是欧阳永叔,只要将话讲开,欧阳永叔不会施什么yīn谋诡计。此人政事不行,可心机却很深沉。但我也不屑什么君子的美名……晦叔,可我与你父亲不同,打压的乃是真正的小人。”
“这么复杂?”
“比我讲的还要复杂……”想到这里,郑朗忽然想到另一个学生,司马光,他才是权谋的真正高手。忽然有些想念了,一旦身为首相,四面树敌,仅是夫妻二人在家中商议,还是不够的,要不要想办法将司马光与王安石从地方弄到京城来。自己出使之时,司马光让庞籍提为集贤校理,又将司马光进一步提为并州通判。两人眉来眼去的,司马光还是否对自己抱有青少年时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