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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断梦城。
断梦城外有断梦谷,断梦谷里有一个依附云家的小门派,唤作梦心宗,其牢牢阻断了云石山庄通往凡俗的道路。
暖烟将云溪交付道袍穿在身上,流连徘徊在城中已然有五日,却仍然不见那个人出现,心底暗暗着急,不禁盘算日期,云溪与严伯朗结道侣之礼将在证道法会那一日同时进行,消息已从圣地传出。
如此算来便只剩了最后五日期限,从断梦城到天池,至少也要三日。
“玉清宗的混蛋,莫非真的不管小姐了?”
云家是第一次同天道盟的大门阀联姻,是以举世瞩目,从各方涌来的修士多如牛毛,整个断梦城内行走的路人,十个之中便有一个是修士。
她身上着的衣袍正是玉清宗内门弟子的道服,是以这五日早已引起了多方的关注。
这一日约莫午时,暖烟走进了一家唤作景仁的酒楼。酒楼宽敞,四通八达,迎来送往,氛围热忱。
暖烟心焦口干,要了二楼包房,便径去打坐静修恢复。
她进入房间不久,酒楼又进三个气度非凡的青年,其中一个摇着折扇的青年修士埋怨着说:“你们两个对云山城无有半丝了解,便急匆匆来此,这下好了,找遍了整个断梦谷,都未见到云石山庄。”
三人径自寻了空桌坐下,他们的到来很快引起关注,有几个食客不时扫眼过来,尽皆心头凛然。
“这样找下去亦不是办法,不若捉个附近门派之人问个清楚?”
那青年一收折扇,潇洒地将乌发往后拨去,道:“神州大门阀不算,依附在云山城下的小宗门便有二十八个,大多掌管着城池,云石山庄既在此附近,那必然有为其守门的小宗门,他们总该知道路罢?”
三人自是苏伏一行,日夜不停地赶路,亦费了六七日时光才赶至。这还是托了证道法会的福,若是平常,以飞流沙的可疑动静,早也被拦下盘问,用多久便会暴露身份。
值此法会前期,真界修士源源涌向神州,剑、道、佛、魔、妖应有尽有,倒也未曾引起太大关注。
这时有小二哥点头哈腰着迎来:“三位仙长要吃甚,本店有百年老字号花雕陈酿,每日限量供应,可遇不可求,三位仙长一眼便知乃是自他州而来,此酒有着浓浓神州风味,必可令三位仙长满意。”
这人灵言巧语,勾起了龙吟瑶的酒虫,她豪迈道:“酒先上,越多越好,再上一些你们店的招牌菜,若是能让本道爷满意,另外有赏。”
她说着便取出两枚蓝玉,抛给小二道:“留三间上房,指不定住不住,但道爷未说退房前,便须留着,明白?”
小二哥眼睛都直了,两枚蓝玉蕴含的纯净灵气几乎没有丝毫杂质,他没有修为在身,完全无法掩盖其波动,顿时有两道淡淡蓝光闪烁,映亮了酒楼大堂。
“真阔绰!”
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只停格在这个念头之上,旋即想也未想,谄媚着拘礼:“仙长放心,您的话对于本店而言,无异于谕令,少待片刻,酒菜即刻便来。”
这一路走来龙吟瑶不曾如此招展,苏伏略略蹙眉,随即明白她的用意,这是抛砖引玉。
纪随风心绪不佳,微微苦笑:“往日同师妹一起,总觉她有顾忌,是以不问她过往,只记得她住在云石山庄,在此附近。”
“不过断梦谷内当有一个梦心宗才是,此宗得了云家几分传承,在天道盟体系内亦属中游,苏兄可还记着荼毒?其出身的法相宗便是天道盟中游门派,惜不知为何人所灭。”
“记得,不过梦心宗作为本地门阀,却不见有人来维持城内秩序,尤其证道法会即将开始,此点却教人难解。”
苏伏当然记得荼毒,不论是《法相天地》还是《万象虹光》,在真界都是不可多得的法决,皆已近神通级。
然而说到荼毒,仍是不免忆起竹儿,也不知那个小精灵儿现下如何。
他思绪飘飞一瞬,耳边却蓦然传来森然冷音:“真是让我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法相宗竟还有残余的余孽么,且尔等似在寻我梦心宗之人,不知有何指教?”
三人心底皆有数,这时望去,果见几个身着橙黄道服的男女修士围将过来。
为首一个修士约莫三十来年纪,留有两撇胡子,语声阴测测的,狭长的眸子有精光溢出,修为凝窍巅峰,法体圆融无碍,仅仅道意略欠火候。
龙吟瑶没有想到只是轻微一试探便能引出来这些人,不过她心念微微一转,便明白过来自己三人必定是在断梦谷中便被盯上,这些人修为都不弱,放在小门派里已是真传弟子级别。
纪随风心里微喜,直截了当道:“指教不敢当,可否请道友告知我,云石山庄如何去?”
那修士明显错愕一瞬,随即冷笑:“告诉你自然可以,不过道友当知真界没有不劳而获之事。”
纪随风翻手取出一件约莫有四层禁制的法器,笑道:“道友倘告知我,它便是你的。”
这一幕顿时引起哗然,好巧不巧,酒楼大堂内坐满的客人大半是修士,他们一眼看出那法器材质非是等闲,虽然禁制低下,却不失为一件宝贝,此人如此轻易便取出如此法器,那么身上定有更值钱的宝贝,加之龙吟瑶的出手阔绰,他们下意识地打起了小心思。
心思转动,便尽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三人。
苏伏散修出身,深深明白杀人越货的诱惑有多大,尤其此时各方修士浪潮汹涌,即便惹了不该惹之人,亦不定会被发见。抱着如此侥幸的心里,是以即便他们三人看似不好惹,亦敢惹上一二。
这同样是机缘之道,对于散修而言,乃是最快得获机缘的途径。
那修士微微犹疑,能如此轻易拿出法器,只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之人,必然不好相与,恐怕还是他州大门阀的弟子,或许与云家人有私交,参与证道法会顺道拜访,倘真是如此,他加之背后宗门都无法奈其如何,恐还要被云家怪罪。
此人正是梦心宗的弟子,方才此三人在谷内徘徊,宗门派他出来查看底细。
虽方才口出不逊,其实心思非常细腻,这时敏锐地抓到问题核心,这三人究竟是甚来头。
“方才言语多有得罪,看此器锻造功夫,必出自大师之手,在下梦心宗刘韦,敢问阁下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去?”
他身后的几个师弟师妹微惊,师兄向来谨慎,忽然改口必然不是无的放矢,他们这才认真打量苏伏三人,却只觉三人尽都有一种无可言状的玄妙感,尤其是拿折扇的青年,虽刻意收敛,不经意间溢出的,却是浓浓威压,这份威压,堪比掌教,他们心底便尽都震颤。
酒楼内的修士都能听出刘韦在语气上的转变,他们的修为尚不足以看破龙吟瑶,是以并不知她的恐怖,不过作为散修,他们并不缺少生存的智慧,是以便尽都留了一个心眼。
纪随风颇为意外,他本拟取出此器定能勾动他贪欲,届时顺势拿下逼问,亦占了个理字,不想对方如此谨慎。
“我唤作纪随风,从何处来不需你管,这一件法器你可收下,权且作交易,倘你不愿交易,我亦不会强迫于你,想必在场有许多道友愿意。”
纪随风淡淡道:“不过我要劝某一些人莫要打不该打的念头,否则为护道途,我等便只好出手,届时死伤惨重,莫怪我言之不预。”
他的眼睛透出凛然之芒,顿将周遭修士震住。
这几日都在赶路,尚未有宵小来搅扰,这时倘不将这些人震住,怕是要平添许多麻烦。
刘韦心底大惊,自己凝窍巅峰的修为,那个拿折扇的修士便罢了,此人才开始凝窍不久,怎能在气场上压制我,必是大门阀弟子,可是……
他心底阴测测一笑:若是与云家有关系,必然不会隐瞒,指不定便是云家之敌,欲去寻晦气,若是将这三人拿下,必可讨得云家欢心。拿折扇的小子修为诡谲难测,然由我出手拖他一刻不难,穿白衫的小子不过才阴神境,杀之如土鸡瓦狗,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发讯宗门求援,以备万一。
思及此,他一手背负在身后,悄悄冲着几个师弟做了一个手势,立马有一个修士会意,悄然离场。
他忙‘笑呵呵’地牵扯三人注意道:“不敢不敢,敢问阁下欲何时往那云石山庄,法器便罢了,梦心宗向来与他州道友为善,若是三位不嫌在下身份低微,便当交个朋友。”
纪随风眼角闪过一抹嘲讽,踏上神州那一刻,他的灵觉便从未放松过,那一个小动作又怎么瞒得过他。
“自然是愈快愈好!”
他淡淡地说:“若是道友方便,即刻带我等前去,好处少不了你。”
刘韦大喜,此处酒楼手脚难展,便带去断梦谷动手,必可一举建功,他欣然让出道来,虚引道:“既如此,三位道友请这边走。”
“砰!”
然此时,却有一人自二楼落下来,恰落于刘韦左近,将那上好的实木方桌给压得粉碎,此人落下后便动也不动,颈脖处有一道醒目的血痕,显见已气绝身亡。
“好个玉清宗弟子,竟敢在神州杀我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