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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下!!!”特尔大叫着扑向食物菌,与此同时木制的房顶“砰”地倒塌,一只巨大的花苞砸了下来。这只花怪与在森林边上遇到的不同,它通体漆黑并没有纤细的花茎、像一个被摘下来的花脑袋。而这花脑袋比其他的怪物大了十倍,不仅每一片花瓣上都有又粗又硬的尖刺,就连花托都坚硬无比。
“啧,皇后花吗?”特尔将食物菌护在身后,咋舌道。它草草扫了周围一眼,由于被皇后花开了个大洞,他的房子视野大增。果然,整个雪原都被黑色的藤蔓和花怪占满,由于不能站在雪地上、它们牺牲了一大批将雪地铺满,剩下的则站在那些尸体的身上将房子围了起来,少说也有五百来只。
这个数量让特尔也不由心里打鼓,更别说面前还蹲了只大得烦人的怪物他妈。
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花在将屋子跳烂后就没了动静,特尔不动声色地用背后的藤蔓将食物菌连人带毯缠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藏在自己的稻草衣里,“别吱声。”它用只有男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并慢慢地往后退。
谁知特尔一退,皇后花就动了起来,原本还是花苞的它居然慢慢地绽开,在里头除了更可怖的利齿、还有颜色怪异的触须。那触须在花托下放也有,它们延伸出来,比花心中的颜色更深、表皮更硬。
特尔心中警钟大作,他连续几下向后跳开,果然在原本所站的地方有无数藤蔓就从地底刺了出来,它甚至没来得及落地、周围的黑色怪物们就像得了号令一齐袭来。
还不如跟着一起去呢!
特尔在心里大骂何奕,躲闪之中它的藤蔓碎了不少,却也方便那些碎渣在暗中自主地进行偷袭。
就这么边躲边打,整个雪原到处都是刺出的冰棘和怪物的残尸。在雪原之中黑色的藤蔓无论体力还是反应能力都会受到限制,但与之相反白色的藤蔓则可以操作冰雪。然而就算占着地利,区区一匹也有力竭之时,更何况这里头还混杂着一只怪物中的战斗机——“皇后”。
皇后力量是普通藤蔓的十倍乃至二十倍,它随随便便砸出一根七彩的触须就能把特尔弄成两截,什么冰雪都毫无意义。面对它,特尔只能勉强躲闪,好在这片雪原它生活了上百年、就连哪儿埋了个石头、哪儿有坑都清清楚楚,更别说带着目的地绕道。
“躲在这里,不要说话。”当它晃到一个位置,藏在衣服下的食物菌被丢了下去,而急急的尾音刚落在男人耳力,头顶上暂时的空洞就被冰雪封了起来。特尔这一系列行为显然没有被黑色怪物们发现,食物菌坐在深深的洞底、只听打斗的声音在上方响了一会儿,然后越来越远、渐渐连间或一下的振动都没有了。
他默默地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用力地咬住下唇,猩红地鲜血渗了出来,一滴一滴的、与另一种透明的液体一起滴落在皮肤上。历史总是那么的相似,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多么的无能。
“何奕……何奕……”不知何时男人低低的叫出这个名字,却又在意识到的时候更用力地咬住嘴唇。很快的、男人的下唇被咬得稀烂,他竭尽全力小声地呼吸着,并没注意到原本早该恢复的小小伤口依旧滴着鲜血。
渐渐的,他的眼前变得模糊,呼吸也越发困难越发粗重。是的,他不会窒息而死,却会一直地感受着窒息时的痛苦……
何奕……何奕……何奕……
他早就发不出声音,内心里却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这一次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即便处于此等境地、他也不会变回只能看到黑暗和绝望的自己。
也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体内的力量已急速地流失。
他突然觉得,即使就这么死了也挺不错的,这样就没有封印这片土地的理由,何奕也不会太难出去,而只要封印解开了特尔也……
原来……死就是这么回事……
男人闭上眼睛,他的思绪越来越迟钝,仿佛陷入了黑暗的泥泞之中。然而他并不想挣扎,只是放任自己逐渐下沉……直到……
“轰隆隆隆隆————!!!”
山崩地裂般的声音响起,就连被埋在地底的食物菌都被震得滚到一边。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头顶上的冰块破开了个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仿佛一根色泽鲜明的细枝,让男人忍不住地伸手抓住,再也不愿放开。而那“细枝”也回应了他的愿望,一只温暖的手将他拉扯上来,新鲜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里、让他不禁咳了一会。
“那手榴弹居然只能设置成15分钟后自动引爆,真是坑爹。”何奕轻轻地拍着男人的后背,撇嘴道。然后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却没见应该瞧见的身影,“没了吗?”她抓了抓头发将食物菌扶起来,想了想又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那个封石破掉之后祭坛那边射出一片金光,那些怪物但凡被扫到的都会消失,无论是黑色还是白色。”
感觉到男人突然停了呼吸,不住地抖了起来,总是安慰不到位的何姑娘只能叹息地闭上嘴巴,替人将破烂的毛毯裹紧一点。
“试着往外走一走吧,这次应该能出去了。”她揉了揉食物菌的头发,轻声说道,“还是你想休息一会?”
男人抿着嘴摇了摇头。
“那就走吧。”何奕蹲下身子,示意食物菌到自己背上。食物菌还是缓慢地摇头,“我想、自己走……”
不愧是这个时候,何姑娘并没有生气,只是尝试地放揉声音企图劝说,“你没有鞋子,雪地很冷森林也不好走啊。”
“嗯,”食物菌咬着唇,“我想自己、走……自己走出……这里……”
何奕觉得心脏狠狠地被拧了一下,疼得居然没有吱声。男人见她不说话,有些焦急地抬起头,“我知道我、走不好、很慢,但、但……”
“那就自己走吧。”何奕扯掉自己一块外衣,将它分开缠在男人脚上。离开时还顺手捏了捏,怕痒的男人脚趾头都蜷了起来,“累的时候告诉我。”
食物菌乖巧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何奕后面。就这样,一人在前头开路,另一个人在后头亦步亦趋,偶尔前头那个会停下来等上一会,这时候后面那个就会小跑上几步跟上来——无论那姿势多么的奇怪。
“那个……”有人在后面小小声声。
“嗯?”有人在前面随随便便。
“给我、换个名字、吧!”小声试探的那个缩了缩,“特尔说的……”
“嗯,你想要什么样的?”前头那个歪了歪头。
“何奕起的……都好。”后头那个抿着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了勾。
“……食物也是我起的啊。”
“啊……”后头那个没了声音。
“我不太擅长这个,总觉得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察觉到自己又说错话的何姑娘看了看天,终于瞧见了久违的蓝天白云,“不过你想换的话,我会好好想想。”
“嗯……”男人紧了紧毛毯,点点头,“谢、谢谢……”
“和我客气什么?哦!是海……滩!”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何奕突然向前栽倒。两人本就站在不高不矮的石崖边,这么一倒何奕整个人都翻了下去。食物菌冲忙之间想要抓住她,却被坠着一同摔下矮崖。
他瞧见一根大腿般粗细的七彩藤蔓从何奕胸前抽了出来,这根藤蔓很长很长,根本看不到另一端。但这些完全不重要,因为即便是不知世事的食物菌也很清楚,人类在胸口破上那么大的窟窿,却绝对不能活。
“何奕!!!”他大叫出声,也不管滚落时被弄得扭曲的胳膊、努力地爬了过去,何奕身下的血水已经将泥土染成了另一个颜色。她面色苍白,即便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景色,却偏偏总觉得那个人一定就在近处,用那让她心脏很不对劲的声音大喊着自己。
这家伙不会就这么变回去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却连那个恍恍惚惚的声音也不再听得清……
食物菌几乎是绝望地看着何奕闭上眼睛,他慌乱间也不知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贴在何奕身上,扯掉脖子上的小瓶、将仅剩的药粉撒在周围。——就连那小瓶也是何奕亲手戴在他脖子上的。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男人一边哭着一边将胳膊送到何奕嘴里,何奕早就不能进食,而他又找不到何奕随身佩戴的小刀。情急之下他居然用指甲撕扯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血液送到何奕的嘴里、洒在她的伤口上。
手臂的不够扣划破颈脖,颈脖的还不够用石头破开胸膛、挖出心脏……
“何奕!何奕!何奕……”男人不断地叫着何奕的名字,“不逃了、你活着……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留着留着……给它们吃、给他们吃……不要、死……不要、死……”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混在鲜血里,渐渐地变得小声……
他曾日复一日地祈祷着自己会变成普通的人,而如今却痛恨自己失去了那最最憎恶的能力。他令可没遇到过她,让那些怪物日日夜夜地撕裂血肉、饮下鲜血……只要这个人能活下去、完好无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