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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诺年纪尚轻,肉身神念不足以融合残魂,虽有玉牌做引,却并未恢复从前记忆,乍看只是普通孩童,整日咿咿呀呀学语,倒是活泼可爱。任仲考虑他年纪太小,不宜远行,估算时日,又觉数十年间卓谦之不足以结成元婴破关而出,君临城之事倒也不太急,可在不惑阁中再待些时日。
了结乌兰诺之事后,要琴风本该离开不惑阁回归药王谷,但她却愣是不愿离开,反而恳求任仲许她加入不惑阁,想来也是不放心乌兰之故。任仲见她表情,也不愿强行绝了其姐弟情分,便允了她留下照料,置于加入不惑阁,他自然不会勉强于她。
要琴风确实医术超绝,有她在,任仲的身子虽仍是一日日的衰弱下来,却比之前要好少许多,只是免不得要喝些苦药,一日也不得间断。
两年后,任仲只觉时机已到,便将远行之事告知宋勤,第二日便带着一行人乔装打扮,悄悄离开。除却乌兰诺与要琴风,只有影一与影十六随行。
不惑阁阁规,但凡影卫,除死不得自由。影一与影十六如今也是年逾六十,武功虽高,年纪确也不小了,任仲总觉与他们有缘,不愿他们继续呆在不惑阁中砍砍杀杀,此次出行,便借机将他俩一并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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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处封魔阵距离不惑阁总部颇远,带着个孩子,五人自然无法行进太快,直行了九个月才到达目的地。任仲看着眼前的深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地周围并无村落,倒是省下许多麻烦。
影一影十六做起木匠活竟是个中好手,加上要琴风帮忙,不过半月,便在山间搭好了五间木屋,足够一行人住下,外周围了小院,隐没在山林中,倒是别致的紧。
吞天瓶收纳魔气无需任仲担心,他的精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乌兰诺身上,乌兰诺慢慢融合残魄,性格多变,总是迷迷糊糊的,精力却特别旺盛,任仲难知其灵根属性,干脆将锻体术,练气术,一一不拉的传授于他。
任仲心中郁结,鲜少开怀大笑,乌兰诺虽与他下意识的亲近,却仍是惧怕多些。反倒是要琴风身为女子,温柔大方,又对乌兰诺极好,乌兰诺与她倒是任仲更亲近些。
八年之后,魔气纳尽,却正值冬日,任仲思及山林雪路难行,只等来年开春,便离开此地,往君临城而去。
食罢午饭,他与要琴风一同坐在院中,看乌兰诺伸着小胳膊小腿练习锻体术。乌兰诺穿的不多,一套拳法打的虎虎生风,肉嘟嘟的小脸上已出现了任仲熟悉的轮廓。任仲拂过袖中的吞天瓶,眼中闪过一丝微笑,他能感觉得到,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赫胥便可以清醒,只待乌兰诺恢复记忆,两人便可再不分离。
“怎么样!”乌兰诺收了式,面颊微红,微微喘着气,对着要琴风一阵挤眉弄眼,又一脸期许的看向任仲,一看便知是讨赏的。他总想吃影十六做的酥皮点心,但师傅却总是拦着,不让他多吃。
“不错!”任仲点头,站起身,想伸手拍拍乌兰的发顶,却不想右腿无力,刚站起身便差点软倒在地,他如今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倒是要琴风一惊一乍的,忙丢下手中的医书,伸手扶了他…
任仲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听空中一声冷哼传来,似极近又似极远,他腰间的幻日剑抖动了几下,随后铮一声轻响,瞬间挣脱了禁锢,消失了踪影。
任仲面上一片空白,若不是要琴风并未松手,他怕是早已站不住了,他知道是卓谦之来了…一定是他!
要琴风直觉不对,招呼乌兰去屋里待会,随后抬了头,视线随着任仲往天空而去,但除了渐暗的天色,什么人也没有出现。
“爹爹!你叫九儿寻得好苦…”是九儿的声音…任仲只听了这一句,便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任仲?”要琴风见任仲神色诡异,不由得挑眉问了一句,除了初次,她向来都是直呼任仲其名,宋勤也曾因此不满,可她却觉名字本就是代号,便是叫人称呼的,并未有不敬之意。加之任仲不甚在意,她便一直这样叫了下来。
“无事…不必担心。”任仲反手握住要琴风的手掌,对她微微一笑。
要琴风的精明劲全用在了行医救人上,自然不明所以,她从未见过任仲微笑,此时只觉任仲神情诡异,不由得伸手搭在了任仲的额头之上,没发烧啊?
就在此时,一阵刺骨的冷风袭来,要琴风突觉汗毛直竖,脖颈发凉,一转头,便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三人,随着三人的出现,任仲身子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她细细看向来人,为首那个英气逼人,一身青衫,剑眉皱成一团,薄薄的嘴唇抿的死紧,手中正攥着那把任仲日日带在身边抚摸万遍的幻日剑。他恶狠狠地盯住任仲,神情仿佛要将任仲一口吞了去。
倒像是来寻仇的。
再看另外两个,倒是更加奇怪,他们分别着绿衫与蓝衫,绿衫的那个黑发极长,卷曲着拖曳在地面上,他眼中全是泪水,怔怔地看向任仲,好像想说些什么,若非身边那个蓝衫的拉着他的手,他怕是要直接扑上来了。
蓝衫比起另外两个,倒是沉着的多了,他长相斯文,只是眼中的一丝玩味,让人不寒而栗。
无论如何,这三人都是不好相与的,要琴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挡在任仲面前,她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你们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青衫男人接的极快,言辞之间寒气逼人,要琴风虽有些迟钝,却并不是傻的,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青衫男人散发出的杀气,那人若是动手,自己绝对难逃一死。
可要琴风行医十数年,从未见人置身于危难而不出手相救,她挺了挺胸,死死的挡住任仲,朗声道,“与你何干?”
“好个与你何干!”话音未落,青衫人已然动了手。
任仲却有逼走卓谦之之意,却不想要琴风言辞犀利,正戳卓谦之的痛处。他心虽疼,却不愿要琴风因此丢了性命,下意识将要琴风往身后一拉,而后只听嘭一声响,两人一同因卓谦之带起的掌风摔倒在地。
任仲知道自己并未受伤,却听要琴风闷哼一声,他吓了一跳,也不顾卓谦之的面色,将要琴风搂紧怀里,“可有哪里不舒服?”
要琴风伸手蹭了蹭嘴角,咳嗽了一声,才道,“无碍,他也算手下留了情。”
任仲就这样坐在地上,仰头看卓谦之,眼中尽是愤恨与失望,自是装的。其实,他眼前早已是黑朦一片,根本看不清卓谦之的表情,自剥离了乌兰诺残魂,他便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他知道是自己的神魂出了问题,也十分清楚,此种神魂,根本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
他不能让卓谦之再经历一次永远失去,才终是在这片刻间下了最后决定。
他没说话,慢慢站起身,而后将要琴风扶起,“你先带诺儿他们下山,不必担心我。我答应你,三日后,我们一同回总阁。”
“…好。”要琴风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
比起任仲,要琴风自然更关心乌兰诺的安危,她总觉青衫男人态度诡异,到不似真要伤人的意思,倒也不好继续掺和,便痛快的应了,回屋去找乌兰诺,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
“爹爹,他们是谁?”带人全部离开,任九才开口问道,他面色有些不好,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只是照顾我的人罢了。”任仲勉强站在原地,有些晕头转向,根本没有看任九。
任九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爹爹会如此冷漠,竟连看自己一眼也不,他竟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已不是疼爱自己的爹爹了。他含着泪,问了一句,“那个诺儿是谁?”
任仲攥起拳,咬牙不露破绽,平静了片刻,他抬头看着任九道,“我的亲身骨肉。”
“你与谁的亲生骨肉?”卓谦之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攥住了任仲的衣襟,低声问,他问的轻柔,手指却是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便会崩裂开来。
他曾猜想过再见时会遇到何种情景,他甚至考虑过任仲重伤濒死,却从未想过任仲会背叛自己,娶妻生子。他对任仲有信心,如今,现实却让他有些动摇和害怕。
“自是与旁人的。”任仲垂眼,心如刀绞,任由卓谦之扯着自己,半天,才又缓缓说了一句,“前辈…我已是废人了,时日无多,她很好,我也有了孩子,过往之事如浮云随风去,你我互不相欠,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卓谦之就这样愣愣看着任仲,竟想不到打断,那双凌厉之极的眼睛,慢慢褪去了凶狠,只剩下了一片没落的阴郁,他扯动嘴角,试图做出不在意的表情,终是失败了,“…只可惜我身为男子…”
任仲根本抬不起头,他怕自己会失控,会使得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他听卓谦之低低地说,“我原以为…罢了…信人不疑,绝不后悔,是我看错了人…”
任仲咬住嘴唇,只觉自己衣襟上的手突然松了,就仿佛一枚干枯的树叶终是离开了唯一的支柱,他眼前一黑,喉中鲜血上涌,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至此,他总算有了看向卓谦之的勇气,只可惜天色已晚,那人也转了身,再不回头。
任仲面色沉了沉,紧紧盯着卓谦之的背影,不知何时,他的背脊微微弯着,再不见当日意气风发之态…
莫要难过,应当高兴才是,任仲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谦之…从今往后,你的长生路上便再无阻碍了…
“爹爹?!”任九眼睁睁看着任仲软倒在地,昏迷不醒,衣襟上的黑血弥漫,煞是瘆人。
卓谦之比任九反应更快,已然蹲下身子轻轻圈住了任仲,任仲咳嗽了几声,仍是没醒。
卓谦之只觉怀中的人已然瘦成了皮包骨头,虚弱无比,经脉碎裂,根本就是一副油尽灯枯之色,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九儿,去查查!看看他和那个女子到底是何关系!”卓谦之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任仲,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无论如何,别伤及他们的性命…”
“只能如此了。”任九咬了咬嘴唇,拉着江凛转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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