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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那洋和尚过来招呼我太爷他们几个,说是人已经到齐了,即刻启程赶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昌马村,于是一众人离开玉门关,开拔启程。
我太爷他们几个,也是骑马过来的,我太爷和小鬼猴子同乘一匹,萧老道师徒三个每人一匹。
这时候,楚轩和牧柏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因为他们对这一带路径比较熟识,负责在前面带路,我太爷几个跟在他们后面,几个洋人和两个西域人骑着骆驼,走在最后。
一队人以纵队的形式,一路向西,缓慢地朝戈壁深处进发。
当时队伍走的具体路线,我太爷已经记不大清楚,他只知道当时是沿着玉门关外北边一条河走的,听萧老道说,是什么“疏勒河”,当地人叫它“昌马河”,河面虽然没有黄河宽广,水流却非常湍急,远远看去,水浪奔腾,气势如虹。
沿着昌马河大概走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段古长城,残垣断壁,破旧不堪,像条失去生命的青龙,默默停在戈壁滩上,亘古不动。
穿过古长城,虽然前方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但是路却难走了很多,可以说基本上就没有路,眼前到处是一丛丛、一片片的草甸、沼泽、水洼,带路的楚轩和牧柏在这些草甸沼泽之间绕来绕去,致使路途显得漫长而又曲折。
我太爷这时候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兴奋,天高地阔的感觉没有了,只觉得这些草甸沼泽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儿似的,放目远眺,无边无际,不免使他产生了视觉疲劳,若不是身后那段逐渐远去的古长城轮廓作为参照,会错觉地误认为一队人正在草甸沼泽里原地打转。
路上,几伙人还是各自为营,之间很少交流,只有楚轩和那一老一少偶尔说笑几句,虽然这楚轩对其他人冷若冰霜,面对这一老一少却格外开朗,笑起来也是惊心动魄,那老头儿看了都眼晕,不过,我太爷却从没正眼看她一眼。
一队人,马不停蹄走到天将黑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还算齐整的戈壁滩,戈壁滩上有十几座圆顶毡房,这种毡房样式,近似于蒙古包,却比蒙古包容易拆装携带,是游牧民族的标志之一。
在毡房不远处,还有几个灌木之类围圈(念juan第二声,圈养的圈)而成的藤条栅栏,栅栏里分别关着马匹和牛羊,几只个儿头壮硕的大狗,不停在栅栏周围徘徊着,看到我太爷这些人以后,几条大狗立刻冲过来围在马前马后狺狺(yin第四声)低吠,虽然没有攻击,却令人生厌。
小鬼猴子见状,倏地从我太爷马背上跳了下来,不见它有任何动作,几条大狗却像见了瘟神似的,嘴里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纷纷调头跑回栅栏那里,挤作一团,瑟瑟战抖。
我太爷他们几个见状,相视一笑。
除了我太爷他们几个,其他人却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小鬼猴子,就连牧柏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几个洋人自是不用说,个个瞠目结舌,显然他们并不了解小鬼猴子的真实身份,甚至没有发现这只是一只穿着长袍、戴着斗笠的猴子。
就在这时,从毡房里走出几个身穿宽袍的牧人,见几条大狗给吓成那样儿,叽里咕噜吼了它们几句,我太爷不知道他们在吼什么,可能是在骂几条大狗没用吧。
负责给洋人赶骆驼的一老一少赶忙迎了过去,楚轩也赶忙下马跟在一老一少身后走了过去。
在路上时,我太爷隐约听到楚轩喊那个赶骆驼的年轻人“达瓦”,喊那个老者“措姆”。
达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月亮”,尼玛,在藏语里的是“太阳”,措姆,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大海”。
咱们就叫那一老一少,小达瓦和老措姆吧。如果有藏族朋友看到这里,觉得这样叫不合适,麻烦说一声,我立即更正。
楚轩以及小达瓦和老措姆,不知道怎么和这些牧人交流的,几个牧人很快微笑着朝我太爷他们走了过来,他们的牙齿特别白,笑容也特别真挚坦诚。
几个人来到我太爷他们马前,同时把手放在胸前,热情地冲我太爷他们几个行礼,我太爷他们赶忙下马,双手抱拳,逐个还礼。
不过,这些牧民好像也不怎么欢迎洋人,跟我太爷几个见过礼以后,扭头就回去了,把后面几个洋人晾在了那里。
我太爷听到那大胡子庞德不满意地吼了一句“楔特”(*),也不知道啥意思,估计不是啥好话,一旁的乔治赶忙叽里咕噜跟他说了几句,好像是在劝他。
几个洋人先后从骆驼上下来,楚轩走到洋和尚跟前说了几句,洋和尚点了下头,招呼众人,昌马村到了,找地方休息,晚上就住在这小村子里。
或许这洋和尚的汉语水平有限,翻译有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并不是村子。
这些牧人非常热情好客,赶忙煮酒宰羊,晚饭时,又是马奶酒,又是烤羊肉,特别对楚轩牧柏两个,格外器重,频频敬酒,楚轩不怎么喝酒,都是那冷面替她喝的,酒量还不小,一会儿就灌了十几碗。
在我太爷看来,“沙狼”这伙人应该经常跟这些牧民接触,估计提前已经把这些牧民打点好了。
那些洋人喝不惯马奶酒,乔治又拿出一瓶泔水一样的红酒,几个洋人一边叽里咕噜说着啥,一边吃喝着。酒虽然喝不惯,他们似乎对烤羊肉特别喜欢,一个个吃的没了一点儿绅士风度。
我太爷他们几个也被这些牧民灌了几碗,好在这马奶酒没中原酒那么辛辣,喝着跟喝水似的,不过,我太爷当时并不知道,这酒后劲儿大。
一群人围在毡房外的篝火前觥筹交错,吃吃喝喝,虽然受到语言、地域等限制,倒也和谐,这些牧民特别豪爽,喝上几碗酒之后,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让我太爷领略了游牧民族的豪放不羁,霎时间,让他有种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错觉,不禁对这些牧人心生艳羡。
酒足饭饱以后,到了休息时间,因为毡房数量有限,晚上一众人没睡觉的地方。洋和尚这时候让小达瓦从驼背上取下几个大包袱,从包袱里面拽出几条被子,分别发给了我太爷他们和牧柏。
我太爷拿过被子一看,筒状的,三尺多宽,一人多长,与其说是被子,不如说是棉布袋子,睡觉的时候,人钻进袋子里,铺的盖的全有了。我太爷心说,这些个洋鬼子,真会鼓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太爷并不知道,这就是最早期的“睡袋”,当时里面是用木棉花填充的。
因为出门在外危机四伏,我太爷他们几个都控制着没喝多,就在几个围在一簇烧的旺哄哄的篝火旁,准备钻进睡袋睡觉的时候,小鬼猴子突然不安分起来,低低叫了两声,打手势对几个人说,后面有人跟着,从出发开始,一直有人跟着。
萧老道和我太爷立刻警觉起来,萧老道打手势问它,大概有几个人?小鬼猴子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个?会是什么人呢?
萧老道跟我太爷疑惑地对了一下眼神,萧老道当即吩咐几人,晚上睡觉小心些。
是夜。虽然这里还不算沙漠,但是已经出现了昼夜温差,白天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烫,晚上却能冻得人浑身哆嗦,还好睡袋够暖和,又喝了酒,我太爷他们并没有感到一丝寒意。
大约睡到二更天的时候,我太爷隐约听到地面传来震响,似乎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赶来,立刻惊醒了。
当他把头钻出睡袋的时候,除了萧十一以外,萧老道、萧初九以及小鬼猴子全都从睡袋里把头露了出来。
我太爷冲萧老道点了点头,悄悄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拔出腰里的两仪阴阳剑,示意萧老道和萧初九在这里等着,自己四处看看。
这时候,身旁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火堆里少许火星被夜风吹动的忽明忽灭,就像一只午夜里的鬼眼在觑视着众人。
天空中,新月皎洁,让整个戈壁看上去像铺了层寒霜,清冷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不远处,还有两堆篝火,也已经熄灭,一堆篝火旁睡着几个洋人,另一堆睡着牧柏和小达瓦老措姆,楚轩因为是女孩子,这些牧民刻意让出一顶毡房供她休息。
这时候,几个洋人睡的像死猪一样,不时传来打破深夜的鼾声,牧柏的睡袋在我太爷钻出睡袋那一刻,我太爷察觉到他动了动。我太爷认为,这家伙已经醒了,不过并没有动作。
远处栅栏那里,几条大狗发现我太爷钻出睡袋,纷纷从地上抬起头看向我太爷这里,嘴里似乎又要发出威胁性的低狺,就在这时候,小鬼猴子从睡袋里钻出来,窜到了我太爷跟前,几条大狗赶忙把头一缩,继续睡觉。
毡房四周静悄悄的,毡房里不时传出那些牧人的鼾声和梦呓。
我太爷带着小鬼猴子在毡房周围转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在我太爷打算返回睡袋那里时,小鬼猴子扯了扯我太爷的衣角,指了指远处,打手式说,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已经很接近了。
我太爷赶忙趴在地上听了听,声音果然越来越急促,站起身借着月光朝那个方向一看,就见视力所及之处,似乎有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是什么。
不待我太爷细看,这时候,几条大狗疯狂地叫了起来,或许因为我太爷和小鬼猴子挡住了它们的去路,几条狗惧怕小鬼猴子,要不然很可能已经冲过去了。
这时候,整个部落里的人全部惊醒了,纷纷爬出睡袋,走出毡房。
还没等部落里的人做出任何反应,杂乱的马蹄声传来,眨眼就到了毡房近前,我太爷借着月光一看,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马队,全是黄毛儿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