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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雪心中微微一动,自是听出了沈青黛的弦外之音。七皇子命再硬,如今父母健在无病无灾,而妻儿都还是极遥远的事儿,这一说实在是牵强荒谬。可若真细究这相克一说,只怕在定贵嫔看来,自然更像是七皇子克死了她腹中的孩子!云千雪这样想着,便是瞧见定贵嫔纤长的睫毛剧烈的颤了颤。那样的神情,明显是将沈青黛的话听了进去。
沈青黛似是后知后觉一般,不自在的歉疚一笑,垂首道:“嫔妾多言了,只是私下听梁嫔、罗贵人她们提及。所以才与两位娘娘提起的。”
定贵嫔一时无言,云千雪也并未言语什么,而是很快的转了话头,说起即将要到来的寒衣节。
沈青黛顺着这话蹙了眉,有些不顺心的忧虑样子,垂首小声道:“娘娘,自嘉妃去后。撷芳殿那一架子凌霄花还在开呢。如今都已经是深秋了,嫔妾瞧着瘆的慌!”
云千雪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微微挑眉,侧眼看着沈青黛,波澜不惊,“还在开着?”
沈青黛连连颔首,道:“是,开的妖妖绰绰,还似乎是在夏天一样呢!嫔妾原本想让人把那花藤都清了的,可柏良媛说只怕其中有什么妖异,劝住了嫔妾,也没敢动。如今那花藤越长越盛。嫔妾怕是宫里的人知道了,又要浑说,没让棠梨宫的人出去乱说。”沈青黛微微抿唇,直言不讳的小声求云千雪道:“嘉妃的事儿,说到底也是嫔妾心虚,嫔妾,嫔妾,想搬宫!”她说话有些吞吐和迟疑。那神情那话语,似是对云千雪极尽真诚,是为了云千雪仔细考虑过的。
李香薷却是不以为然的冷笑起来,声音透着几分刻薄,直接将话挑明了道:“沈小主又说为娘娘着想,不敢惊动了外面的人。如今沈小主无缘无故的搬出棠梨宫,旁人要怎样以为?”
沈青黛表情一滞,一双杏目中含着委屈的神情,垂首低低道:“嫔妾已经想好了,对旁人可以说是嫔妾因为与恪承娴交好,才搬去恪承娴同住的。左右柏良媛总不会搬出来,旁人也未必会多想。”
云千雪自然没什么不允准的,微微一笑,道:“你若是想搬去与恪承娴同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本宫自会代你回过皇上,让你搬去承乾宫。”
沈青黛柔婉的笑起来,千恩万谢的向云千雪福了一福。而定贵嫔心里还装着方才沈青黛提起的相克一说,心不在焉。直到两人一起离开,定贵嫔还仍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出了合欢殿,沈青黛与定贵嫔因着宫苑相近,便是一路乘着肩舆同行。定贵嫔沉默了大半刻,到底是没忍住,沉吟着问沈青黛道:“这好命的人,真会克了旁人吗?”
“这个嫔妾也说不好,”沈青黛似是忘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一般,笑吟吟问定贵嫔道:“乌恒不是有巫师吗?大齐虽说崇敬神明,可对怪力乱神一说,总是将信将疑。嫔妾也不甚懂这个!照说娘娘自乌恒而来,乌恒那边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儿吗?”
对于相克二字的疑惑,一点一点在定贵嫔的心中扩大。她眉心紧蹙成一团,乌恒自然有灾星与妖星一说,可这相克,她倒是鲜少听说的。
沈青黛见她不言语,双眉微微一挑,笑意融融,“嫔妾倒是听宫里老嬷嬷说过一件事儿呢!”
定贵嫔转头,双眸一转不转的盯着沈青黛,问道:“是什么?”
沈青黛是笑了笑,道:“今年四月,因着端敏皇后的生忌,皇上曾下旨为端敏皇后著书立传。嫔妾在那会儿听宫里经年的老嬷嬷提起。从前先帝嫔妃上官氏有孕,便有道士言之凿凿,说是两人生辰八字相克。先帝因此下旨,将端敏皇后从毓秀宫牵出,搬去了远离内宫的长扬宫。可见是真有相克这么一说的!”
定贵嫔眸中隐隐有些幽暗,是将沈青黛的这番话听了进去。
“娘娘若是当真好奇,等寒衣节做祭礼的时候,便请那通明殿的道士算一算,瞧瞧是个什么缘故。”沈青黛温婉柔和的向定贵嫔建议,“不过,娘娘去岁忽然小产,那一跤跌的也真是奇怪呢!”沈青黛不经意的一叹,话音伴着深秋的冷风,幽幽的钻进定贵嫔的耳中。她也不再多说,只让定贵嫔一个人去胡思乱想。
乌恒人笃信巫师巫术,比起大齐的人更相信那些冥冥之中的关联。定贵嫔的孩子没得太过莫名其妙,为此,定贵嫔心里一直存了一份儿不甘与懊恼。更是在心里对一同有孕的莲容华平安产子,有着说不出的怨愤。沈青黛自然只消三言两语,轻而易举的便能将定贵嫔的疑心撩拨起来。
“沈嫔今天当着定贵嫔的面提起相克一事,是没安什么好心!”李香薷眸中带着说不出的鄙薄。
云千雪又如何察觉不出定贵嫔的意图,笑了笑,悠然道:“若是定贵嫔真被她说的轻举妄动,那也是定贵嫔自己的心魔!”
李香薷能瞧出来,云千雪似乎并不想插手沈青黛与定贵嫔之间的事儿,便是及时的止住了言语。
倒是云千雪想了想,最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盯着一点儿吧,定贵嫔聪明归聪明,可到底也没挨过什么算计,怕是被人蒙蔽利用。没几个月便又是年节了!总归别叫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李香薷喏喏的应了,笑道:“可不是!再有一个月就是咱们清平公主的生辰,公主的生辰之后紧跟着就是五皇子。这一个月挨着一个月,过的可快呢!”
便是李香薷的话,宫中一日挨着一日,一月挨着一月。日子便是眨眼一般,转瞬即逝。转瞬,便到了九月末,寒衣节眼瞧着就到了。
宫里年年都有枉死之人,又是女人扎堆儿的地方,阴气极重。所以宫中素来最重视这样的节日。每到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下元节,宫中便总会有些祭礼。许多宫人妃嫔,会借着这样的日子去祭拜宫中枉死之人。
云千雪早早交代下去,让人备下五色纸一类。心想着虽不能出宫祭扫,倒是也能借此在宫中悄悄的对着家人的牌位拜一拜,以作祭奠。
这一日晌午,云千雪亲自带着宫人将那五色纸分开装了棉絮进去,算是能一尽哀思。正折着的功夫,便瞧见小回子匆匆进门,道:“娘娘,卓逸卓大人来了!”
卓逸如今担着好几处的差事,虽然常在御前行走,却是很少能入宫。今日来的突然,倒是让云千雪也颇为奇怪。忙让人请进暖阁里。
卓逸自小就在合欢殿与霍延泓相伴着长大,对长乐宫与合欢殿是无比的熟悉,不消宫人引着,他便极快的走了进来。进门瞧见云千雪正亲自做着祭品,微微一怔,旋即毕恭毕敬的请安道:“元妃娘娘万福金安!”
云千雪抬了抬手,只留下心腹的宫人在暖阁里。这才笑盈盈道:“给爹爹和娘亲做的,到底不能去墓前亲自祭扫,”她说着,抬眸,眼中忽然一亮,道:“哥哥来得巧,寒衣节那天替我将这些祭品带去去苏家的墓前焚了吧。否则宫里那么多孤魂野鬼,也不晓得能不能送过去。”
卓逸应声,眉目比起方才进殿的时候,松缓了不少。“娘娘也实在不必亲自准备这些,到底还有微臣!”
云千雪一笑,眼波柔柔的,面上带着与家人相处的那种舒心温和,“那怎么一样,哥哥的心意又不是我的心意!”她话落,才想起卓逸来得突然,问道:“哥哥这会儿怎么过来了,皇上可知道!”
卓逸有些不自在的垂首,道:“微臣也是担了皇上的差事才过来的,”他说着,含了几缕赧然与不情愿,背在身后的一双手这才移到前面来。手里提着四、五卷画像。
云千雪莫名笑了笑,问道:“这又是什么?皇上让哥哥送画来了?”
卓逸吞吞吐吐,抬手朝着小回子递了递,小回子立即将那画像接了过来,呈递到云千雪的面前。
云千雪心下好奇,一双纤纤素手正要拆了那帮着画的红绫子去看。卓逸忍不住开口,拦了云千雪道:“还是别看了,微臣原本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的。只是微臣有事儿要禀报给娘娘,偏巧又得了皇上这样的差事,能当面说也不必旁人传来传去的麻烦。先请娘娘听要紧的,这画像,放一放吧……”卓逸说着,那神情竟是少有的局促,还带着隐隐的无奈。
他说自己的事比皇上的差事还要重要,云千雪自然是停了手,一边让他坐下,一边问道:“是什么事儿?”
卓逸道:“燕云出宫后,微臣便一直让人盯着。这燕云倒是无甚可疑,一路回了自己的母家。回了母家之后,她一切如常。”
他说的这些话,云千雪自然都是知道的。微微颔首,道:“是,哥哥查不出什么要紧的,我便让哥哥就此作罢了!”
卓逸沉声道:“微臣并没有让人回来,而是一直在盯着。六日以前,燕云一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