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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君一壁让身边的宫人去宣僖承娴过来,一壁又与云千雪玩笑了几句。
卫菡萏只坐在两人下手,静静的垂头不敢说话,双手不自在的绞着绢子。姜子君偶尔难得的问她一句,她也是一副惶恐的样子,怯怯应了,也说不出什么。
很快僖承娴就被人带了上来,她小憩才醒,神情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有些不明所以的福了福,与云千雪、姜子君两人问安。
卫菡萏也跟着恭顺的站起,福身道了一句万安。
僖承娴自然晓得这是皇上在木兰新封的卫嫔,眼里立时染上了几分鄙薄的神色,清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她。
“不知两位娘娘请嫔妾过来,是为着什么事儿?”僖承娴的位份自然不及云千雪与姜子君两人,可总仗着自己入宫的时间长,仗着自己有几分资历,很是骄矜跋扈,欺软怕硬。
云千雪未抬眼皮,只静默的垂首,抿了一口茶。
姜子君睨了一眼黄槐,示意她将拆剪开的布老虎递给僖承娴,曼声问道:“这东西可是僖承娴送来长乐宫的?”
僖承娴瞧了瞧红木托盘里装着的支离破碎的布老虎,立时有些不高兴,道:“正是嫔妾让人送来的,还是江宁织造今年新进贡的上好妆花缎缝的。”僖承娴语顿,阴阳怪气的说道:“贵妃娘娘若是不喜欢,不用便是了,何必……”僖承娴正说着,忽然抬眼看见云千雪投过来的寒凉眼风。心底忍不住一颤,将要说的话如数咽了下去。
姜子君淡淡哂笑,道:“香薷,僖承娴既是糊涂的很,你便与僖承娴说一说,让她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香薷道了一声是,上前将那布老虎里填充的香草花粉抓了一把,捧在僖承娴的眼前道:“请承娴闻一闻!”
僖承娴越发觉含冤带屈的抱怨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这布老虎里填装的东西,都是嫔妾细细选过,又是问过御医的。无论是里面的决明子,还是香草花粉,都是对婴孩无害的东西,是最凝神名目的方子!”
云千雪唇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如牡丹一般韶丽明艳,极有威慑,“是么?都是好东西,怎么还混进了害人的夜来香呢?”
僖承娴一怔,大是糊涂的模样。反问云千雪道:“夜来香?夜来香是什么?”
姜子君嗤的一声,讽刺的笑起来。随手拨了拨耳边垂下的珍珠坠子,幽幽道:“僖承娴难道不知道?还要来问本宫与贵妃吗?”
“嫔妾做什么要知道,天下那么多的香花香粉,不是嫔妾都能清楚的!嫔妾就是没听说过夜来香,从来都没听说过。难道这也是嫔妾的罪过?”僖承娴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可面上仍旧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姜子君却最是看不上她这般蛮横骄矜的模样,敛容,直接开口问道:“你不晓得是什么不要紧,这布老虎是你僖承娴送来的,你方才已经认了。这夜来香的花粉又是从这布老虎的里面寻到的,是僖承娴你要谋害公主,如今证据确凿,你抵赖不得!”
僖承娴被姜子君说的大是莫名,当即微微咬唇,勉强辩道:“单凭一个布老虎能说明什么,许是,许是有人要加害嫔妾也未可知!这一个布老虎,前后有多少人经手。便是里面的东西,也有可能被御药房的人掉了包。夫人凭什么说是嫔妾要谋害公主!”
姜子君明朗的笑起来,侧眼睨着她,不疾不徐的说道:“是啊,单凭一个布老虎,也做不得数!僖承娴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本宫给你个人证物证俱全,那咱们就往后看!”
僖承娴紧紧咬唇,纤纤玉手攥着拳,是不发一言。气的浑身发颤,却又是心虚。
“卫嫔,便请你把昨日所见所闻,如数说出来给僖承娴听一听。”姜子君眯目微微一笑,话罢,悠悠然的抬手,将那茶盏捧在手里呷了一口。
僖承娴想不通这其中怎么还有卫嫔掺和,当即立目瞪着她。卫嫔匆匆瞥了一眼僖承娴,被她如利刃一般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惊惧不已。惶恐的垂首,颤颤说道:“昨日嫔妾从长乐宫出来,就瞧见,关雎宫宫女同长乐宫的乳母说话。那宫女请长乐宫的乳母,朱妈妈把一只布老虎放在……”
“血口喷人!”僖承娴初一听闻,直接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卫嫔的话,反问她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关雎宫的宫女?”
卫嫔被她这话惊得一颤,怯怯指着放在桌子上的腰牌道:“那宫女掉了腰牌,让嫔妾捡到了!”
僖承娴心里发恨,急的口不择言,“是关雎宫的宫女又如何?难道关雎宫只有嫔妾一个人住吗?关雎宫里不是有和敬夫人?死了的如嫔,也留下了宫人。便是长乐宫,只怕也有关雎宫的腰牌吧!”
云千雪见她急的胡乱攀咬,姜子君听着这话,明显气的不轻。她便是冷然讥诮的笑起来,道:“好,僖承娴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本宫便请朱嬷嬷来对质。”云千雪一顿,眼眸清淡无波,凝着僖承娴,婉然含笑道:“只是本宫有言在先,这先开口与后开口,可大有不同!若是宫人来对质,揭出来,那便是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候僖承娴可就是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落实了谋害公主的罪,僖承娴入宫这样久的人,必定清楚,那是个什么下场!”
云千雪深觉僖承娴此举,必定是被旁人指使又或者是受人陷害。可贿赂朱嬷嬷的人,是她身边的宫人,这是一个说不清的疑点。她如此点拨,是希望僖承娴能醒悟,或是言语出旁的线索。
果然,僖承娴面上颇为犹疑。蹙眉想了一想,才忽然跪地,道:“嫔妾委实让人去贿赂过朱嬷嬷,可并没有起谋害公主的心思。嫔妾不知道那夜来香是怎么放进去的,更不知道夜来香是什么!”
姜子君却并不相信她,只与云千雪道:“你何必听她巧言令色!谋害公主是凌迟的死罪,她哪儿敢承认呢!我看就是她要害颜欢!”
僖承娴此刻早已经心慌意乱,听见姜子君这话,连连摇首,极力的澄清道:“没有,嫔妾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谋害公主啊!嫔妾只是想让乳母将那布老虎摆在公主小床边,想着若是皇上能瞧见,也许也能问一句,也许会在心里想起嫔妾,念起嫔妾的好!这才起了歪心思,让宫女去买通了朱嬷嬷!那夜来香,必定是有人借着嫔妾的手去害公主,必定是这么一回事儿!”
姜子君却是将信将疑,冷然一哼道:“旁人又怎么会确定,你送的布老虎能不能顺利的摆在公主的床边呢?谁会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儿,去费心思!依照本宫看,就是你让人在布老虎里放了夜来香,又让人买通嬷嬷,放在小公主的床边!为的,就是让小公主窒息而死!”
僖承娴听着姜子君的指证,眉心剧烈的颤抖,吓得连连叩头。方才那骄矜的神情,早已经荡然无存,“没有,不是!嫔妾是冤枉的,嫔妾冤枉!嫔妾万万不敢谋害公主,万万不敢啊!”
姜子君沉着脸,肃然道:“怪只怪你打错了主意,用错了心思!不敢,不敢又何必让人去买通长乐宫的乳母。一开始你就是居心叵测,谁晓得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僖承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仰头道:“楚嫔!楚嫔能证明嫔妾的青白!是楚嫔之前与嫔妾提起,是她想要买通乳母。说是送些贴身的物件儿给小公主。皇上喜欢公主,必定时常去看。到时候看见小公主喜欢咱们送的东西,或许会问起咱们,或许,或许也会想起咱们。嫔妾心觉她说的话在理,所以,所以嫔妾背着她先让人去买通了乳母。嫔妾是居心叵测,可也不过是盼着皇上能时时想起嫔妾来啊!并没有害人之心啊!”
云千雪听她提到楚嫔,心念一动,道:“当真是楚嫔与你说的?”
僖承娴连连点头,道:“是,贵妃若不信,可以请楚嫔过来问问,一问便知。”
云千雪心里是相信僖承娴的,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僖承娴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谋害颜欢。如今听她供出楚嫔,她便隐隐觉得,这楚嫔就是背后推她的那一双手。
又或者,楚嫔与之前的许多阴谋算计都有着隐秘的关联。因为选妃之前,东宫里的那四个老人,如今也只剩下楚嫔与僖承娴了。
僖承娴见云千雪与姜子君相视一眼,又惊又怕的尖声道:“就算贵妃娘娘当真处置了我,也并不是真正抓住了谋害公主的人!那人未得手,还会再来谋害公主的!”
云千雪眼眸一转,看向姜子君道:“那便请楚嫔过来,听听楚嫔怎么说!”
僖承娴面上立刻现出喜色,频频颔首。
可她并不曾想到,楚嫔被请来后,听见姜子君的问话之极为惊诧。眼波盈盈,莫名其妙的否道:“没有,嫔妾从没有与僖承娴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