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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走廊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嘈杂:“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再扯了,她只是个女孩子。”
“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
“你们不要推她!程诚,咱们走吧,走了。”
“你放开我!子衡是为了我才出车祸的,你别碰我!求求你们让我去看看他!求求你们了!”
方咏琳站在走廊的一端,听到一阵响动,她认真地看着走廊另一端的争吵,一个女孩子又哭又闹,试着冲破保安的阻拦,却被一个男人挡住了。由于逆光的原因,她看得不真切,那仿佛随古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画面。她不自禁慢慢走过去。
纪翎脸色大变,他拖住方咏琳的手:“咏琳……”
方咏琳甩开他的手,她的力气不大,纪翎却觉得再也拉不住她。她慢慢地靠近,每一步,都同走在刀刃上一般,心,疼得已经滴不出血了,疼到麻木,哪怕用刀子狠狠地剜在心上,怕是也没有感觉了吧。
走近了,方咏琳看到一个女孩子歇斯底里地哭闹,她的脸色有细细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和包扎,由于情绪过于激烈伤口又有些崩开,隐隐渗着血丝。而另一个男人正拦着她,用身体为她挡住保安的冲撞。
她丝毫没有看见有人过来,仍叫嚷着:“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对不起子衡!求求你们了!”
倒是那个男人看到了走过来,一离开男人的束缚,女孩如箭一般冲向门口,被牢牢地被保安架住,她一边哭,一边胡乱地踢着,嚷着。
“你是周太太吧?求求你,让她进去吧。”男人丝毫没有多余的话,直视着方咏琳。
纪翎正要发作,方咏琳却笑了笑,她说:“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纪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今天周子衡心情不好,程诚陪他去喝酒,周子衡醉酒驾车撞了辆大型货车,本来是靠程诚那边碰的,不过危急时刻周子衡把方向盘往自己那边打,又扑到了程诚身上挡住了大部分伤害,所以程诚没什么大事,他却伤得那么重。”
“结婚那么多年,没想到周子衡那么高尚。”方咏琳看似毫不在意地笑笑,甚至看了纪翎一眼,开玩笑说。
“周太太,别再说这些话了,谁都知道你和周先生的关系不好,既然周先生和程诚真心相爱,你就成全他们吧,让程诚去看看他,说不定对他的抢救还有好处。”那男人忍不住说,他的脸色也很难看,似乎对于方咏琳很不满意。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子衡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是凭什么想见子衡一面?这个第三者做的也太理直气壮了吧?”纪翎忍不住冷笑,他的眼神锐利,目光炯炯地逼视那男人。
方咏琳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听到什么,更没什么反应,她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们都是为了子衡好,既然子衡是为了程诚才这样的,那就更得让程诚陪着他了,不论什么时候,程诚都应该照顾他。”
一口一个程诚,方咏琳每次都咬得很重很重。
纪翎仿佛没有听清楚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咏琳。那男人也颇为意外,他料想传闻是真的,原来政治联姻的感情可以单薄到这种地步,就连老公都快死了,老婆还能面不改色地让别的女人去照顾他,笑得那么自然,心里对方咏琳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你们可以进去了,放心,这次不会有人再拦着你们了,子衡就交给程诚了。”方咏琳朝保安点点头,保安一放手,程诚就冲了进去,那男人想了想,扔下一句“谢谢”也跟了进去。走廊上又恢复了当初的宁静。
“咏琳……”
“纪翎。”方咏琳的脸色不变,她看着前方,神情专注,“纪翎,如果你还把我当作朋友的话,什么都不要说。”
方咏琳转过头,纪翎也愣住,他和方咏琳认识十一年,他第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她没有哭,可眼中的凄怆和绝望却让他生生住了手。她的脸色惨白,那种惨无人色的白,如同濒临死亡的人,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绝望得如同已经死去一般。
“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叫你来这里……”良久纪翎说,在方咏琳心如死灰的眼色中低下了头。
“不,我该谢谢你才对。是你,让我终于放弃了。”方咏琳慢慢地说,她的手指动了动,取下那枚钻戒,扑哧一声笑着说,“那么大的钻戒,我真戴不了。”
她递过来给纪翎,纪翎不动也不接,她固执地举着,最后撇了撇嘴,终于松开,“啪、嗒”,脆生生的声响,她终是将它狠狠地掼到地上,毫无怜惜的,决绝地扔掉。她终于离开。纪翎没有追上去,或许让她一个人呆会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方咏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全身无力,甚至连门都打不开,忽然她狠狠地踹着门,连钥匙都来不及拔掉,她冲进洗手间对着抽水马桶呕吐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吐,吐到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凄怆,到底是要多绝望,才会去看一个害死自己父亲的仇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他的乐趣竟还是折磨他。到底是要多绝望,才会扔掉那枚她从未摘下来的婚戒,原来从来都是一段自欺欺人的婚姻,方咏琳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可笑,她莫名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到甚至接不上气来。
她错了,错得那样离谱,错得无知无觉,等她发现了,等她后悔了,一切却早已走到了尽头。在忘了自己的爱情里,她心甘情愿地做太多哪怕是徒劳的功课,也不愿意承认其实早已经输了。很多时候,为了一个人,就忘我地投入,直到内心伤痕累累,想全身而退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局外的一场笑话。可在这场爱里,她就偏偏心甘情愿成为那个受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