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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幽,慕容瑾是何时与兄弟们喝到一处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先干为敬之后,所有的人都来向她敬酒,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眼前的人影变成了一双,似乎有什么样的画面在脑海中飞过,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瑾,我们去休息。”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低唤,那样亲切,那样清晰,也透着一丝丝熟悉。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帐中,只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为她褪去了外衣,盖上被子,然后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宿醉后的昏沉让她知道昨夜的一切并非一场梦境,欧阳澈真的不避讳她是女儿身藏在军中的事实,将所有的一切,都坦诚地告诉了众位将士,而大家也没有因此而怪罪她,反倒是对她真心以待。
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掀开被子起身,刚刚穿好了衣服,却见欧阳澈手中端着水走了进来。
“起了?用热水洗个脸,会舒服些。”欧阳澈熟练的语气没有一丝违和,听起来那么自然那么和谐,仿佛天经地义就该这样。
慕容瑾愕然,这才打量四周,看到这帐篷并不是她往日住的杜将军的营帐,而是她之前来过一次的主帅帐篷,看来,昨夜是欧阳澈在她的身边,照顾了她一整夜。
心中叹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开口:“多谢六皇子。”
“你是否在想,我以皇子之尊为你做这些事,着实不妥?小瑾,我说过,从今以后,你不必把我当外人,既然父皇已经赐婚,你就是我欧阳澈的妻子,丈夫照顾妻子,天经地义。”欧阳澈如此说着。
想来,这应该是欧阳澈所说的话中,为数不多的长句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慕容瑾心有感念,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再陷在这样的热女私情中无法自拔,毕竟,她再也受不起第二次的伤。
都说皇家无情,况且,一登九五,六亲情绝,谁知欧阳澈日后会不会也如同欧阳清一样呢?更何况,她向往的是那种逍遥自在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想要绝对的自由,而这一切,是欧阳澈给不了她的。
就算她和欧阳澈成了婚,日后的日后,还是会有变故。若欧阳澈当了皇上,那么日后他会有很多妃嫔,若他只是个王爷将军,除了正妃,还会有侧妃,侍妾,他的身边,也永远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慕容瑾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那复杂的念头敛去,只是朝着欧阳澈淡笑一声:
“毕竟还未成婚,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对了六皇子,冬雷国可有说什么,几时议和?”
“说起这些,你倒是比谁都来劲。也罢了,这战争的胜利有你一大半的功劳,说到底冬雷国能够退兵,也多亏了你。晨间冬雷国的和书已经送来,我想,咱们该及早启程,进京回禀父皇,再行定夺。”欧阳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
“你是军中的主心骨,你拿主意就好。”慕容瑾低头,用热水洗了脸,说着。
“此番回京,你可做好了准备?”欧阳澈并未在之前的问题上纠缠,反而如此问道。
慕容瑾一阵愕然,看着欧阳澈,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她的确是没有做好准备,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她却觉得恍如隔世,如今要她再次回去面对欧阳清和慕容珮,她却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欧阳清武功到底有多高,每一次看到欧阳清出手,都是欧阳清自己刻意安排的人,这次回京,新仇旧恨,面对京中的那些人,她怕她一个忍不住,用手中的玉笛,杀了他们。
只是,她原本没想过欧阳澈会知道这一切,想来应该是月明将她的事情悉数告知给欧阳澈知道,她实在不明白,当欧阳澈知道了她有着这样一段过去,当欧阳澈知道她帮着欧阳清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还会这样对她呢?
“无所谓,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也让他们知道,我势必会向他们讨回公道,不死不休。”慕容瑾神情淡淡,说出的话,却如同腊月的寒冰,让人生冷。
“小瑾……”看到慕容瑾这个样子,欧阳澈从心底无端端生出一种心疼。
他最初看到她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她像是山间的白云,语笑嫣然,不染纤尘,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被仇恨所困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然后再也无法自拔。
他了解她的一切,正因为知道,所以不想再伤害,因为知道,所以才想给她最好的保护。
“六皇子,你不必多说了,人各有命,这也是我的命数,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慕容瑾固执地说着。
她分明看到欧阳澈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可是,她却强迫自己不去相信,因为她的出生,就是带着仇恨,娘亲多年的痛苦,她被折磨这么多年的凄楚,慕容啸的不闻不问,欧阳清的背叛,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便让她无比的恨。
她慕容瑾这辈子要做的,就是为娘亲和自己报仇。
这是她当初回到京城便立下的誓言,如今,时隔三年,她只不过是夺走了些许弯路,而这一次她回到京城,便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她要做的,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还有秋夜国的那个上位者,她在他的身边伺候两年,深刻地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他安排下的棋子,无论她走哪一步,都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别人主宰她的命运,她的未来,她要自己掌控。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可是小瑾,你要记住,不管你怎么选择,我会始终站在你这一边。”欧阳澈叹息了一声,如此说着,便再也没同慕容瑾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营帐。
慕容瑾一个人静默地伫立在营帐中,想着欧阳澈所说的话,心中却充满了矛盾。
该不该相信,能不能相信?在娘亲被骗了二十年,而我自己又傻傻地被人骗了一次之后,你觉得,我还能相信彻底地相信一个男人?
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慕容瑾听着外面的声响,她知道是欧阳澈吩咐军队班师回朝。
雷将军和方副将自然是被留在这里驻守,同时留在这里的,还有二十万大军,剩下的人跟着欧阳澈班师回朝,并且为驻守边境的将士们送来过冬的衣物和粮食。
她换上了自己在聊城准备的衣服,一身素白色女装,头发上没有任何饰物,只是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插着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簪。腰间的玉笛一如往昔,藏住它本来应该有的锋芒,让人看起来只是一个乐器。
慕容瑾和欧阳澈并肩而立,同时翻身上马,带着三军将士以及慕容琛,从北方的边境,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京的路。
从北方边境回到秋夜国的都城,按照军队的行军速度,须得一个月,那么从她离开秋夜国皇宫到再次回京,便是四个月了。
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到物是人非。
虽说北方的冬日很冷,可是南方似乎也一样,秋夜国的都城并没有比北方的边境好到哪里去,同样的温度,一样的寒风刺骨。
慕容瑾和欧阳澈将三军将士留在都城门外,两人和慕容琛当先一步,进了城,朝着皇宫而去。
“吁——”
却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慕容瑾忽然勒住了缰绳,让马停下。
“怎么了?小瑾?”欧阳澈转头,看着慕容瑾,问道。
“此刻我并不宜进宫,让欧阳清和慕容珮看到我还活着,你先进宫打探一下消息,敌明我暗,才好随机应变。”慕容瑾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军中并无人跟随进宫,朝中也只知道边境有个木兄弟,屡立奇功,正好,我并不需要这样的荣耀,皇上若要封赏,直接赏给阿琛便可,我倒要看看,当他们看到阿琛还完好无损地活着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把他们脸上那表情都记清楚,然后回来讲给你听。”慕容琛笑着说道,“往日我以为,害我的人是四皇子,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二皇子在幕后推动,今日我倒要看看,当他看到我又好好地回来,还立了功,到底有什么话说。”
“既如此,你先拿着这玉佩,去六皇子府等我。”欧阳澈并没有多加反对,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这玉佩,我记得我遗落在皇宫里,怎么又会到了你的手上?”慕容瑾有些诧异。
“此事日后再跟你解释,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你便会明白了。这玉佩,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如今还是交给你保管。”欧阳澈说着,便调转马头,朝着宫门处疾驰而去。
慕容瑾看着欧阳澈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深思,他在宫中到底是安排了多少人,才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忽然想起往日在宫里,若不是这个人庇佑着,她只怕活不了那么久。在那个步步杀机的宫廷,在欧阳清第一次对她动了杀机的时候,她就已经丧命。
欧阳澈,我能做的,便也只能如此,这秋夜国的江山,需要你这样心怀天下之人,才能够撑得起来。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就会寻找另一个适合我的地方,开始我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