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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高级将领的升调名单宣布,整个崇元殿内鸦雀无声,皇帝和一些朝中官员们或许不清楚,但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三人却是心照不宣,还站在人群中不时互相对视一眼。
赵晁、赵鼎、高怀亮都与赵匡胤关系密切,而侍卫司韩令坤、张光翰、张令铎、高怀德这四人其实也与赵匡胤关系不浅,但这次调动最终是由皇帝勾决,可仍未筛落下去,李处耘、罗彦环等人的升调还是李重进、韩通一起出力的结果。
然而不知为何,枢密院魏仁浦和王朴竟然没作什么反对,现在公布出来就算是尘埃落定,以后诸将到任掌军,殿前司就是一家独大,而侍卫司就复杂得多,有李重进、韩通、赵匡胤、章钺这四股势力,而张永德,算是被彻底排挤出去了。
朝会之后又是祭祀太庙,中午的大宴、乐舞,低品官员就不够格参加了。韩徽跟了章钺一段时间,某些核心的事情不清楚,大概的也知道一些,禁军将领的调动与自家父亲和章钺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甚至有一致的地方,对于这次调动,不免心下疑虑。
太庙祭祀一结束,从皇城出来,韩徽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忽匆匆去汴河南街二道巷。可走到相国寺桥又想起,可今天是正月初一,本不太方便出门,去别人家里得带上一些礼物,顺便恭贺新年。
韩徽想着还是先回家,让管家随意备了一份干果、蜜饯、糕点什么的装了几盒,手提着去往封乾厚家,正好封乾厚也没出门,听了门房通报立即迎了出来。
封乾厚是精明之人,见韩徽本是去了河北的,元日便急着上门肯定是有事,当下寒暄几句便将他迎进自己书房,亲自煮茶又温上一壶酒,让妻子备了几个小菜端进来,两人边吃边谈。
韩徽先是说了上午朝会的事,见封乾厚听得出神,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接着问道:“若是张抱一还掌着殿前司那也罢了,可把赵匡胤提上来,又把控鹤军的赵晁、赵鼎升调上去,这可就很不对了,难道不知道这两位与赵匡胤的父亲就曾深有交情?加上高怀亮,高家是豪门大族,虽然不会与赵匡胤沆瀣一气,可就算关系太近也很不好,难道枢密两位相公一点都不清楚?”
“说到底,禁军这个机构看似很复杂,但其实就那么几家人,过去有向训、何继筠、史彦超、王彦超、袁彦、曹英、李洪义、郭崇义,这些都是先帝时代的老人,可先后都调任地方,像过筛子一样一年年的缩小,渐渐浮现出来的就是李重进、你家父亲,我们家主公,最大的当属赵氏,四家人简单明了。”封乾厚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爽快地分析出来,说得很是明白。
“对啊!所以我总感觉心中不踏实,就是想问问,枢密几位相公为何如此安排?”韩徽自然也是看到问题所在,但他可没封乾厚看得这么通透,经些一说不禁恍然,心中更加疑惑。
“偏听则信,兼听则明,这就要问那一位了。”封乾厚说着,微向北面拱手。
“哦……”韩徽有点抓狂了,见封乾厚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禁大为惊讶地问:“这样一来,我父亲在禁军中岂不是很不安全么?封先生这么淡然,一定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
“很简单呐!既然殿前司抱团了,侍卫司为什么就不能抱团?只样两衙抗衡,仍然是安全的,天也蹋不下来!枢密相公们自然就不好多事,难道去进谏,挑明说谁是谁的人?这行么?”封乾厚苦笑道。
韩徽恍然大悟,却目瞪口呆,抚着额头苦笑道:“可防范措施做得不够啊,诏书一下算是落实了,但接下来诸领到任不定就要出事。”
“这样也好,某些根深蒂固的势力又会被重洗一次,殿前司那边主要是控鹤两厢,侍卫司这边主就是马军,多少会出点乱子吧!”封乾厚笑道。
固有的班底自然没有人愿意交出来,侍卫司这边与李重进有共识,韩通不会使绊子,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殿前司中,赵匡胤要想彻底掌握控鹤军,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为控鹤军这个番号是从后梁时期就一直存在,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派系也非常杂乱,自后汉以来,屡次整顿禁军都将一些庸弱无能,但却又有后台的将门子弟调过去,所以控鹤军其实就与吃闲饭的差不多,每次出征也基本没他们的份,面对这样一群家伙无可谓无从下手。
韩徽还想再问些章钺与李处耘等人的事,但封乾厚顾左右而言他,再也不愿意多透露半个字。交浅言深,关系没到那一步,乱说出去那就是取祸之道,封乾厚口风太紧,以致韩徽一直惴惴不安,分明感觉到某种危机,但却是雾里看花,心中分外难受。
到了傍晚,韩通总算从宫内回家了,一脸疲惫地钻进书房没再出来,韩徽立即去倒了一盏茶,用托盘端了走到书房门口,见门紧闭着便问道:“阿爹这么晚回来一定累了吧,孩儿给你奉茶!”
“进来吧!”韩通的声间带着无精打采,似乎正在休息。
韩徽推门进去,见父亲靠坐在高脚坐榻上,连忙将茶递上去,起身去给父亲捶肩,漫不经意地开口道:“孩儿是中午回来的,去了封先生府上用的午膳。”
“你说了禁军将领调动的事吧?那个封先生怎么看?”韩通还只见过封乾厚一次,那是封乾厚上门请将李处耘调到马军,韩通没答应也没拒绝,事后找李重进,居然批准得很爽快,令韩通大为惊讶,要知道以前,李重进对李处耘可从没好脸色,这让他以为是自己的出力举荐的原因。
“封先生说,禁军被过筛子一样筛得只剩四家,赵家、李家、章家,最后是我们家,可孩儿以为,父亲其实是孤家寡人,现在必须得做个决定,至少要在李重进和章相公两人选一个靠拢,不然恐怕迟早立不住脚。”韩徽如心所想提议道。
“胡说!只要某实心办差,今上信任不减,谁能将排挤出去?此等言论大为不敬,在外切不可再与人说起。”韩通双目一瞪,大声警告。
“阿爹……”韩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些话确实影射到皇帝,说出来只会让父亲更生气,顿时憋在胸中感觉十分郁闷。